姜仁靜靜立在原地，眸中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

體內翻涌著的，是剛才攫取而來的那股子勁力。

比起先前那一縷，磅礴了何止數倍。

倒也不是說這章魚怪，便比妖蟹王強橫多少。

只是昨日那一拳，不過轟進了蟹鰲關節，勉強見了點血。

而今這一拳，卻是實打實地轟進了神經中樞，攪了它的老巢。

故此攫取到的勁力，自然也天差地別。

只不過眼下海獸如潮，倒不是細細體悟的時候。

姜仁腰身一擺，險險避開一記貼地襲來的尾刺，身影再度掠入獸群。

蛇虎拳形在手上融為一體，帶著股深海異種的兇悍韌性。

每一拳，每一掌，皆是直取海獸要害，干凈利落，不拖泥帶水。

精氣一縷縷攫取入體，溫潤著筋骨，滋養著暗藏的勁脈，氣勢漸漲，越發順遂。

李云飛那邊，挨了章魚怪一記狠抽，胸口悶得發痛。

只得暫退到陣列后方，大口喘著粗氣，強撐著調息。

眼角余光掃到前頭的姜仁，卻不由心頭一震。

只見那少年越戰越勇，身影如風虎云龍，拳腳之間兇意翻涌，竟比先前更添幾分狠辣。

這小子，怎的打著打著，越攪越歡了？

打斗之間，遠處的夜空，也陸續傳來破空之聲。

一道道帶著火光的響箭，劃破夜空，在漆黑中拖出條條明亮的尾焰。

毗鄰的幾個衛所，顯然也遭了殃，紛紛射出求援的信號。

眾人瞧著，心頭都是一沉。

只這一眼便知，今夜來襲的獸潮，規模遠勝以往。

瑯琊城那邊的援軍，一時半會間，怕是指望不上了。

隊伍漸漸向后收縮，背靠著衛所那點簡陋的工事，勉力支撐著。

血肉飛濺，哀嚎與海獸的嘶吼交織成一片，沙灘上早已成了修羅場。

姜仁游走在妖群之間，身法如蛇盤龍，帶著股靈巧與狠辣，拳勁虎躍山林，每一擊都勢大力沉。

殺得興起之余，也暗暗留心著體內勁力的變化。

結果卻叫人有些泄氣。

不管時間如何推移，也不管他了結了多少妖獸、攫取了多少精氣。

先前消耗掉的那一縷勁氣，始終不見絲毫復原的跡象。

看來這外來的勁頭，終究只是外物。

來得快，去得也干脆。

一次性的玩意兒，既不能轉作己用，更無法真正融入根基。

姜仁心中微微一動，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失望。

倒也沒多廢話。

拳風反而更猛了幾分，凌厲如刀，狠辣似虎。

每一拳轟出去，便像是把心頭那點子失望，一拳一拳，撒在眼前這群海獸身上。

這一回，姜仁卻是長了點記性。

拳腳翻飛間，心念微動，熟練度面板悄然浮現眼底。

早在出武館前，虎形拳的熟練度便已過了大半。

到了軍營，又連番與妖**手，這點熟練度漲得飛快。

眼下想來，應是逼到了破境的門檻。

姜仁可不想再像上回海底那般，打著打著，冷不丁地發起呆來，貽誤了戰機。

【虎形拳（2境小成，1989/2000），蛻變特性：深潛者之噬】

果然，離突破只差臨門一腳。

姜仁心里有數，當下拳勢微斂，游走之勢也悄悄放緩。

在那無休止的獸潮中，慢慢向著戰陣后方靠去。

衛所的陣線，此刻已收縮得只剩十余丈方圓。

兵卒分成兩撥，輪番休憩歇氣，匆匆往嘴里塞著血食，臉上盡是疲憊，卻也咬牙撐著。

姜仁游弋其中，一邊拳腳不斷，一邊余光瞥著面板上那一串數字跳動。

1991……1993……1995……1997……1999……

終于，拳頭再度落下，一拳轟斷了一條滑膩的鰻魚精腰脊。

趁著那股反震之力，姜仁身形一矮一縱。

輕飄飄地掠回戰陣中央，那片暫時算得上安全的地界。

2000！

虎形拳熟練度，轟然圓滿！

熟悉的記憶風暴，夾雜著海水的咸腥，轟然涌來。

關乎虎形拳的一切，無論筋骨走向，勁力流轉，還是那一點一滴的感悟。

皆不容分說，裹挾著沖進腦海。

仿佛有一只無形之手，執著烈火鋼刀，將它們一寸寸鑿進骨髓，烙在魂魄深處，化作與生俱來的本能。

姜仁早已習慣了這般情景，倒也不至于失了方寸。

不多時，腦海中的風暴緩緩散去，如同潮水退去。

面板上的字跡也隨之變得模糊，仿佛沉入了水底，叫人看不真切。

而那段熟悉得令人牙酸的回憶，又一次無聲無息地浮上心頭。

漁舟在浪頭上顛簸，風聲似鬼哭，天地仿佛要翻覆過來。

冰冷咸腥的海水涌入口鼻，徹骨的寒意直透心肺。

耳中轟鳴，天光也暗了半分。

頭頂的陰影鋪天蓋地壓下，如同一張張潮濕發黏的巨網，要將人拖入無盡黑暗。

海潮怒吼，浪濤如戰鼓，一聲聲砸在耳膜上。

潛藏在那陰影之下，影影綽綽、魚首人身的身影，卻比上回瞧得分明些了。

依稀能見幾道詭異的身形，俯身啃噬著什么。

動作專注，利落，轉眼便吃了個干干凈凈，連點渣滓也沒剩。

記憶到此戛然而止。

知覺歸了身體。

姜仁睜開眼，只見周遭血腥與海腥氣交織，戰陣尚在廝殺，刀光與嘶吼攪作一片。

耳邊傳來急促的呼喊：

“姜副衛？姜副衛！”

李云飛正盯著自己，眼底帶著一絲難掩的關切。

姜仁抬手擺了擺，自然而然地站直身子，笑著含糊道：

“沒事，內勁有些亂了，歇歇就好。”

說罷也不多作解釋，自顧走到一旁，靠著一塊矮矮的工事歇腳。

目光卻悄悄落在了浮現出的面板上。

【姓名：姜仁】

【壽命：15/65】

【潛能：5】

【武學：蛇形拳（3境精通，1515/20000），蛻變特性：深海之須、攫靈之盤】

【虎形拳（3境精通，1/20000），蛻變特性：深潛者之噬、歸墟之囊】

其他變化，不過中規中矩，早在意料之中，姜仁連眼皮子也懶得多抬一下。

真正叫他上心的，還是那條新蹦出來的特性。

歸墟之囊？

光聽名字，便有些瘆人。

不過也不是頭一回，姜仁早就見怪不怪了。

正是這些怪里怪氣的蛻變特性，支撐他一步步走到今日。

依舊看不出個名堂。

不過不打緊，打著打著，總能摸出門道來。

眼下這亂局里，最不缺的，便是戰斗。

姜仁本就不乏不累，撣了撣衣角，吐了口氣，重新拎起拳頭。

再次踏出了戰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