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用酒精棉球在碘伏瓶口擦出藍焰，李浩然盯著張煜城手腕內側的燙傷。那些圓形的疤痕疊成北斗七星的形狀，最新的一枚還泛著粉色的肉芽。

“這是第七次。“他捏緊鑷子，酒精味混著張煜城校服上的血腥氣在醫務室彌漫，“上周三體育器材室，上個月天臺水箱后面，還有...“

張煜城突然抽回手，輸液架上的葡萄糖液袋劇烈搖晃。他赤腳踩在冰涼的瓷磚上，腳踝處的電子鐐銬印記時隱時現——那是昨天凌晨在派出所留下的臨時監護裝置。

“李同學什么時候改行當偵探了？“他笑著舔掉手背滲出的血珠，“跟蹤狂的癖好可不像優等生該有的。“

窗外飄來復健室器械的撞擊聲，浩宇正在三樓做水療。李浩然扯開張煜城的校服領口，新增的鞭痕橫貫鎖骨，與舊傷交織成詭異的經緯線。他想起昨夜急診室電腦屏幕上的監護記錄：患者張煜城，過去三年急診記錄47次，診斷書上的“意外“二字都帶著嘲諷的彎鉤。

消毒棉按上傷口的瞬間，張煜城猛地扣住他的手腕。高燒讓他的掌心滾燙，力道卻虛浮得像溺水者：“你弟弟的主治醫生姓徐對吧？“他睫毛上凝著冷汗，笑容卻鋒利如刀，“市立醫院神經內科主任，女兒在實驗中學讀初二。“

冰柜運作的嗡鳴突然變得刺耳，李浩然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想起上周徐醫生診室里的威脅電話，想起浩宇突然被取消的專家會診。消毒棉落進污物桶，濺起的酒精刺痛眼眶。

“你以為那些混混為什么總能找到我？“張煜城將帶血的紗布團捏成月亮形狀，“醫院、學校、便利店...“他指尖彈起紗布球，“這座城市到處都是舅舅的眼睛。“

復健室突然爆發的哭聲穿透玻璃。浩宇的助行器砸在地面，李浩然轉身要跑，卻被滾燙的手掌鉗住衣角。張煜城的手環監測儀發出心率過速的警報，蒼白的指尖卻死死揪住他的校徽。

“看好了。“他扯開褲管，電子鐐銬的淤痕下藏著陳年燙傷，“這是我十二歲那年，因為藏起媽媽的遺書留下的。“警報聲越來越急，他的聲音卻異常平靜，“你現在轉身，明天浩宇的輪椅就會少個輪子。“

李浩然掰開他手指的動作突然頓住。張煜城無名指根部有道環形疤痕，像是被什么金屬物長期勒磨所致——和舅舅手上那枚骷髏戒指的尺寸完全吻合。

“你要什么？“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

張煜城從內衣夾層抽出張泛黃的存折，封皮上凝固的血跡組成數字“0715“：“我媽的死亡賠償金，存在你名下。“他呼吸間帶著鐵銹味，“作為交換，我會讓浩宇下周住進協和醫院的臨床試驗組。“

存折內頁夾著張照片，七歲的小煜城站在游樂園城堡前，身后女人的紅裙被P成黑白。李浩然突然認出那個背景——父母帶他最后一次家庭旅行的地方，如今改建成全市最大的臨終關懷中心。

“為什么是我？“

“因為你和我一樣...“張煜城突然劇烈咳嗽，指縫漏出星點血沫，“都是被困在籠子里的螢火蟲。“他指著窗外暴雨中飄搖的樹影，“區別只是你的籠子包著天鵝絨。“

警報器發出刺耳鳴叫時，李浩然按響了急救鈴。張煜城在陷入昏迷前，用血在他掌心畫了個螺旋符號——那是浩宇物理治療報告上常見的肌電波形圖。

深夜的住院部走廊，李浩然盯著監護儀跳動的綠線。浩宇的哭聲已經變成抽噎，而張煜城的病歷本靜靜躺在長椅上。他翻開泛黃的紙頁，2016年4月7日的記錄刺痛瞳孔：“患者自述被煙頭燙傷，稱系玩火所致“，而那天正是游樂園城堡拆除的日子。

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視頻。點開的瞬間，他看見張煜城被銬在派出所鐵椅上，陳昊的皮鞋碾著他手指：“小雜種敢偷拍？“視頻最后閃過一頁賬本，浩宇的醫保卡號赫然在列。

雨滴在玻璃窗上爬出蜿蜒的淚痕，李浩然握緊存折走向ATM機。當密碼欄跳出0715時，他突然明白這是張煜城母親的忌日。查詢余額彈出的瞬間，頂燈突然爆裂，黑暗中他聽見背后傳來金屬拖地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