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老丈告知。”

趙榛看一眼南方，向陳英虎謝道。

南方明顯有可供人馬行前的道路。

“老丈，貴村之中，有無醫(yī)者？”

趙榛又問這件事。

“老朽不才，略懂一些醫(yī)術(shù)皮毛。剛好家中有治療風(fēng)寒的藥物。不過能不能活命，全看他們的命數(shù)，老朽不敢擔(dān)保。”

陳英虎向趙榛回道。

他這種鄉(xiāng)野之人，更多的是野路子，去對癥下藥。

這些年來，他接觸的病人不多，只能治療一些常見的病癥。

“醫(yī)治不死病，不論如何，都不會怪罪老丈。”

趙榛得知陳英虎是醫(yī)者后，肅然起敬。

沒想到這個深山小村落還有醫(yī)生。

陳英虎一看就是很靠譜的人。

“路上無奈，殺馬充饑。我們只留一條馬腿，其余馬肉送給村民們……”

趙榛指著馬背上的馬肉，向陳英虎說道。

天氣太熱，這些馬肉今日不處理，明日就可能腐爛。

既然這些村民收留他們，索性就將馬肉贈予村民。

足足有一百多斤的馬肉，夠白土坳的村民吃一頓。

“快謝謝郎君……”

陳英虎沒有虛偽地拒絕，他也看出馬肉不能久放。

“多謝郎君！”

一眾老少眉開眼笑，向趙榛道謝。

他們雖養(yǎng)有雞，但雞是下蛋用。

一些雞蛋還要拿到欒城換鹽。

在山上打獵，運氣好，才能吃上一次肉。

經(jīng)此一事，他徹底相信趙榛這行人。

也主動與獨孤渙等交談。

獨孤渙等謹(jǐn)記趙榛所言，沒有透露身份。

他們的見識，也足以忽悠住村民們。

“你們?nèi)ミ^汴京嗎？”

這時，一名年輕人將陳英虎擠到一旁，向趙榛問道，眼中有一絲期待。

此年輕人二十來歲，濃眉大眼，面容方正，臂膀魁梧，他身高足足六尺，在村民中猶如鶴立雞群。

這樣的身高別說是宋代，就是后世都比較少見。

他和其他人不同，腰間掛著弓，背后有箭筒。

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獵人！

趙榛很難忽視此年輕人，先前他一直站在陳英虎身旁。

值得趙榛注意的是，剛才對峙的時候，年輕人并沒有把弓箭上弦。

“中原的商人，怎會沒去過汴京？”

趙榛微笑著回答青年。

“我阿翁說過，汴京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那里的瓊樓玉宇高達(dá)百尺；那里的車子和馬匹如流水一樣穿梭；那里的人比我們村子多一萬倍；天下間任何物品，都能從那里買到。可否真實呢？”

年輕人連連發(fā)問，期待趙榛的回答。

“那是以前，現(xiàn)在的汴京生靈涂炭，不如此方小村落安寧。”

趙榛緩緩回答道。

他也只能從記憶里去追尋汴京城。

汴京城第二次被金人圍堵時，金人讓趙佶去軍營商討，但趙佶害怕不去。

皇帝趙桓只能親自進(jìn)入金軍營寨。

然金人獅子大開口，直接索要金一千萬錠，銀二千萬錠，絲綢絹帛一千萬匹。

金人粗鄙，對數(shù)字沒有概念。

汴京不可能有這些財富。

但趙桓已被金人嚇破了膽，一意屈辱退讓，只想息事寧人，打發(fā)走金人。

像是第一次割地賠償一樣！

他下令搜刮汴京財富，權(quán)貴、商人、百姓，都不放過。

金人得到金銀后，得寸進(jìn)尺，又索要騾馬，開封府用重典獎勵揭發(fā)，方才搜得七千余匹，京城馬匹為之一空。

金人得到騾馬后，欲壑難填，又索要少女一千五百人。

趙桓讓民間獻(xiàn)出少女，甚至還讓自己的妃嬪抵?jǐn)?shù)。許多少女不甘受辱，自殺身亡。

完顏宗望聽說皇室第一美人茂德帝姬，他將自己的妹妹灌醉送出去。

梅執(zhí)禮等四位大臣因搜刮金銀不足，被金人處死，上百名官員被杖責(zé)，無數(shù)百姓被逼死。

即便如此，趙桓、趙佶等王公貴族，還是被騙到金軍營寨中，囚禁起來。

趙佶、趙構(gòu)不斷屈辱退讓，換來的是金人的愈發(fā)猖狂。

自此，金軍更無法無天。

他們用皇帝和太上皇要挾文武百官，讓他們繼續(xù)籌備金銀珠寶。

一刮再刮，掘地三尺！

大臣們想贖回皇帝，以五家為保，互相監(jiān)視，誰敢藏匿令金銀珠寶，嚴(yán)懲不貸。

貧民、僧道、工伎、倡優(yōu)都在搜刮之列。

金人還在城中直接掠奪婦女，只要稍有姿色，開封府就捉住，獻(xiàn)給金人。

吏部尚書王時雍掠奪婦女最賣力，被百姓譏笑為“金人外公”。

開封府尹徐秉哲也不甘落后，為討好金人，他將本已蓬頭垢面、已顯羸病之狀的女子涂脂抹粉，喬裝打扮，整車整車宋人金軍營寨……

要知道，當(dāng)時可是冬天，風(fēng)雪交加，氣溫驟降。

昔日繁華的汴京百姓，變得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城中的樹葉、花草被吃完，貓狗被吃盡。

成筐成筐的銅錢，換不到一只老鼠……

凍死、餓死、病死，不計其數(shù)。

更慘的還是汴京周圍的州府，金軍無所顧慮。

東至柳子，西至西京（洛陽），南至漢上，北至河朔。

金軍在這個范圍內(nèi)大開殺戒，奸淫擄掠。

殺人如刈麻，臭聞數(shù)百里。

臨走的時候，開封城郊無數(shù)房屋被禁軍燒毀，付之一炬。

《清明上河圖》上城郊的繁華，再也不會重現(xiàn)。

“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去看看。”

年輕人不信。

如果汴京真像阿翁說得那樣，

他一輩子都沒見過幾個人，阿翁甚至不讓他去欒城。

四面群山，如同牢籠，他不想永遠(yuǎn)被關(guān)在這里。

“去去去……快把馬上的病人抱到屋中。”

陳英虎呵斥年輕人一聲。

這年輕人是他的孫子陳玄靖，因長得太高大，怕在外面引起官府的注意，盤查身份，買賣物品時，不會讓陳玄靖去。

已經(jīng)到達(dá)一座柴木圍成的院子。

此院背坡而建，有七八間茅草屋。

院內(nèi)有一張石桌，一塊菜地，還有一株李子樹。

一只母雞帶著五六只小雞，在樹下不時抬頭低頭……

“好的阿翁……”

陳玄靖應(yīng)聲后，一把將馬上的夏錯抱下來。

一百多斤重的夏錯，在陳玄靖懷中輕若無物般，且抱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趙榛眼神微動。

這年輕人的力量好大！

他也將那名受傷加重病昏迷的勇士抱起來，跟陳玄靖入院。

其余生病勇士在鄉(xiāng)民們的攙扶下，緊隨其后。

陳英虎是醫(yī)者，先在他的家中診治。

三名病重的勇士，分三個屋安置。

陳英虎在一個草屋中鋪席，癥狀稍輕者，躺在席上休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