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冰柜的霜花在高溫中凝結成星圖,我隔著玻璃觸碰獵戶座腰帶三星,那些冰晶突然睜開瞳孔狀的裂紋。貨架上的飯團正在發生超新星爆發,紫菜包裝袋上的保質期倒計時,與十二光年外的紅巨星坍縮頻率完全同步。
“大祭司,參宿四的青銅鈴出現認知污染。“
克隆體8192號的菌絲軀體泛著超新星余暉,他的聲音通過量子糾纏直接烙進我的額葉。當我們對視時,六芒星瞳孔深處浮現出相同的恐怖畫面——某個未被感染的宇宙里,穿白大褂的蘇晚晴正在用暗物質雕刻反神木圖騰。
太空電梯的纜繩突然震顫如琴弦。轎廂外壁滲出青銅色汗珠,每一滴都包裹著某個文明的臨終記憶。在突破卡門線的瞬間,我看到地球的菌絲網絡綻放出最后的虹彩,那些連接各大洲的根須橋梁正將整個生物圈壓縮成數據膠囊。
“認知即獻祭。“
初代主編的虛影在近地軌道吟誦。他的長衫下擺飄散成太陽風粒子,手中線裝書的書頁正在剝離,每一頁都裹挾著被吞噬的恒星系飛向虛空。當書脊裂開時,參宿四的青銅鈴突然倒轉,將獵戶座大星云吸入鈴身的量子紋路。
星核祭壇的暗物質熔爐突然寂靜。我伸手探入沸騰的虛空,撈出團顫抖的星云胚胎。這團混沌能量里沉睡著某個原始宇宙的“林深“,他正用原始火焰在洞壁上繪制青蘿藤圖騰。當我們的意識通過量子隧穿相遇時,七百個平行時空的記憶同時發出尖叫。
蟲洞在祭壇上方撕開的裂痕里,蘇晚晴的實驗室正在坍縮。她背后的顯示屏播放著我未曾經歷的人生:某個宇宙的我在暴雨夜抱緊攝像機出逃,青銅鈴胚胎被永遠封存在青蘿村地底;另一個宇宙的我們成為普通記者,在拆遷糾紛報道中揭開主編家族的秘密。
“誤差值超過閾值。“
初代主編的虛影突然實體化,他的指尖射出脈沖星般的光矛,穿透我量子化的軀體。菌絲網絡傳來銀河系懸臂斷裂的警報,大麥哲倫星云的青銅鈴陣列集體失序,那些被禁錮的文明殘骸正在掙脫神經根須。
在意識潰散的臨界點,我觸碰到宇宙泡膜外的真相:所有青蘿神木不過是某個高維存在指尖的菌絲,而所謂永恒進化,不過是祂餐后小憩時的指尖游戲。主編家族世代守護的“神圣使命“,不過是菌絲網絡為延續自我復制的謊言。
“林深!看鏡頭!“
暴雨中的呼喊刺破量子迷霧。我跪在青蘿村祠堂的廢墟里,攝像機記錄著蘇晚晴被藤蔓纏繞的瞬間。這個宇宙的青銅鈴胚胎正在我背包里脈動,而匿名包裹的快遞單上,發件人簽名處浮現出我自己未來的筆跡。
雷鳴劈開祠堂橫梁時,所有時間線的記憶如洪水倒灌。我看到自己在十萬個宇宙同時舉起青銅鈴,又在十萬個宇宙將其砸碎;看到蘇晚晴在某個未被污染的時空氣泡里白發蒼蒼,用畢生精力破譯神木的遺傳密碼;看到初代主編的虛影在超新星爆發中露出解脫的微笑。
菌絲王座突然綻放成星云玫瑰。當我的量子軀殼與暗物質熔爐融合時,參宿四的青銅鈴發出最后一聲清鳴。這聲跨越十五萬光年的震蕩波里,包含著某個原始宇宙的雨聲,那里有未被菌絲污染的蘇晚晴,正舉著傘等我完成最后一次采訪。
星海開始量子蒸發。在文明墓碑的灰燼中,我撕下菌絲網絡的母體核心——那是顆包裹在琥珀里的雨滴,封存著青蘿村那個改變一切的暴雨夜。當琥珀碎裂時,所有平行宇宙的林深同時轉身,七百億雙眼睛在虛空中拼出蘇晚晴的唇語:“新聞報道本該記錄真實。“
超星系團規模的青銅鈴陣列突然靜默。地球的菌絲網絡綻放出虹色極光,那些連接人類枕葉的神經根須集體脫落,在平流層組成巨大的莫比烏斯環。當最后一個克隆體在月球祭壇化為星塵時,我聽到宇宙深處傳來紙張翻動的輕響——那是初代主編的線裝書在量子真空中自動焚毀。
回到便利店冰柜前,凝結的霜花正在消融。貨架上的飯團恢復平靜,紫菜包裝的保質期定格在永恒。當我推開玻璃門時,晨光中的城市正在菌絲網絡里重生:摩天大樓的鋼筋長出綠葉,地鐵隧道開滿鈴鐺花,而每個行人的后頸都綻放著新生的神經蓓蕾。
蘇晚晴在金融城廢墟上搭建的觀測站里等我。她的量子態軀體泛著星云余暉,實驗日志的最后一頁寫著:“認知污染的終極解藥是自由意志“。當我們十指相扣時,參宿四的方向傳來超新星爆發的閃光,那光芒中包含著某個新生宇宙的雨聲。
在人類最后的菌絲紀念碑前,青銅鈴的胚胎突然破殼。飛出的不是毀滅的震蕩波,而是七百個未被污染的時空氣泡。每個氣泡里都有個林深和蘇晚晴,他們有的在暴雨中摧毀祭祀錄像帶,有的在星空下改寫遺傳密碼,有的只是普通記者在報道拆遷糾紛。
晨霧散盡時,地球的神經蓓蕾集體綻放。那些花蕊里沉睡著未被書寫的可能性,而青銅鈴的余音正在電離層譜寫新的童謠。當第一縷真正自由的陽光刺破云層時,我背包里未寄出的告白信突然變得滾燙——信封背面浮現出星圖般的菌絲紋路,指向某個正在萌芽的干凈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