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抬手指向車廂：“里面裝著今天的晚餐。”

“所有安置流浪漢和乞丐的贖罪者，都可以盡情享用。”他慷慨地宣布，仿佛是一位仁慈的君主在犒賞他的臣民。

贖罪者們立刻用感恩的眼神望著他，恨不得跪在地上，狠狠親吻瓦格納的靴子。

維克托特不禁懷疑，這些是不是他們應有的待遇。在他的印象中，瓦格納雖不十分貪婪，但絕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他有理由相信，對方拿著他們應有的待遇，換取他們的感激。如同操縱提線木偶一樣，將他們玩弄于股掌之間。

不過，維克托特沒有說出自己的質疑。他隨著人群，默默取走幾塊面包。

麥香在口腔中炸開，混著唾液分泌出絲絲甜味。他享受的閉上眼睛，細細體味著松軟的口感。

“保險絲。”瓦格納走到他面前，說：“你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別讓老子失望。”

“先生，請您拭目以待。”

當最后一具尸體投入焚燒爐，維克托特站起身，舉起手里的木牌。

上面用黑色的煤渣寫著：圣光收容所。

“大家換上制服，隨我出去。”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白天的行動還是驚擾了不少目標。流浪漢發現贖罪者的蹤跡后，立刻像受驚的老鼠，逃入復雜的窄巷中。

“保險絲，要追嗎？”

“他們會來找我們的。”他的聲音充滿了自信。

維克托特命人搭建桌子，將一排圣水和食物擺在上面。然后，立好牌子等待獵物自動上門。

……

湯姆是下城區的小乞丐，每天過著食不果腹的生活。今天中午，他聽說城里的貴族老爺們在抓捕他們。

那群人穿著深褐色長袍，領口有白色火焰。如果碰上，一定要立刻逃跑。

誰知道今天晚上，他竟然撞上了這群人。

湯姆望著桌上的面包和圣水。在昏黃的燈光下，它們像金子一樣閃耀著誘人的光芒。他心中不由得涌出一股渴望，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喚。

“好想嘗嘗啊。”他拼命擴張鼻翼，呼吸空氣中的面包香味。

那香味像無形的手，牽引著他的靈魂。促使他像飛蛾一樣，不顧一切的撲過去。還好，湯姆忍住了。

很快，他看到那群人分散開來，只有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守著桌子上的東西。

饑餓與貪婪戰勝了恐懼，湯姆藏在墻壁的陰影中，一點一點的挪移過去。

只要聽到任何一點響動，他就會立刻停止動作，準備逃跑。

“保險絲，巷子里有人過來。”

維克托特點點頭，低聲說：“我看到了，不要嚇到咱們的小朋友。”

“小朋友？”軸承撇撇嘴，心中暗想：“你的年齡跟他差不多大吧。”

不過，他也認識到，人跟人是不一樣的。有些人天生就是獵手，有些人注定就是獵物。

如果硬要對比，大部分人都要丟進焚爐里變成飛灰，這就是世界的殘酷。

湯姆磨磨蹭蹭的，像一只膽小的老鼠，試探性的站在斜切的燈光下。

只要那兩個人有一點動作，他就會像觸電一樣瞬間逃進巷子，消失在黑暗中。以他對周圍的了解，對方絕對抓不住自己，他有絕對的自信。

1秒鐘、1分鐘、5分鐘……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面包近在咫尺，10號圣水閃耀著晶瑩的光芒。湯姆發現對方沒有任何驅趕動作，膽子不由得大了起來。

他小心翼翼的挪動腳步，慢慢蹭了過來。很快，他迎上了維克托特的目光。

那目光像一雙深邃的湖泊，平靜無波，卻又似乎蘊藏著無盡的黑暗。

對方跟自己差不多大，手捧圣典，臉上的笑容十分和善。

“你好。”維克托特輕聲開口，嚇得湯姆差點摔倒。

“不要緊張、不要害怕，我們是圣光教會的贖罪者。”他指指旁邊的牌子，“博覽會將近，我們奉命來收容、安置你們。”

維克托特的語氣充滿安撫和誘導，像一位耐心的牧羊人，正在引導迷途的羔羊。

湯姆咽了口唾沫，不自覺的往后退。他生怕下一秒，附近躍出兩個大漢，將自己牢牢捆住。

“餓嗎？”維克托特微笑著，指著桌上的面包，笑容像陽光一樣溫暖人心，“只要你們愿意去下水道生活一段時間，每天都有吃的。”

“我以圣光收容所的名義保證，每天三個完整的面包、一瓶10號圣水。如果待到博覽會結束，每人還有1枚銀塔勒。”

“真的？”湯姆怯生生的詢問。

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待遇對他來說簡直是天堂般的享受。

維克托特堅定的點點頭，毫無撒謊的痕跡。

“當然。”他的笑容像天使般純凈，“今天早上，我們抓捕了一批人。這件事，你知道嗎？”

“我、我聽說過。你們，你們會抓我嗎？”

“暫時不會。”維克托特搖搖頭，否定了對方的擔憂，“你們人數太多、又很聰明，就算發動所有城衛隊，也不可能把你們全抓起來。”

他輕嘆一聲，語氣中滿是無奈。

“所以，我們需要你們配合。只要你幫忙把消息傳出去，就能免費得到面包和圣水。”

“如果在你的勸說下，每有1個人愿意配合，那我們就額外付你5枚銅卡什。”

“這么少？”湯姆撇撇嘴，他拿著破碗在路邊乞討，都比這個賺得多。

“確實有點少。”維克托特點點頭，“但是，如果你說動4個人，就是20卡什，等于1枚銀塔勒呀。”

“如果是40人呢？”

湯姆咽了口唾沫，伸出黑漆漆的手指：“1、2、3……10，10個？”

“沒錯。”維克托特的聲音中透出魔鬼般的誘惑力，“你也可以換成1枚金索里。”

那是足夠普通人生活好幾個月的巨款，對湯姆來說，更是從未想象過的天文數字。

“這……這是真的嗎？你會不會在騙人？”湯姆用懷疑的目光盯著他，他不敢相信，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們竟然變得這么好。

他懷疑，背后有什么陰謀。

“以圣光的名義。”維克托特指著牌子，牌子在夜風中輕輕搖曳，似乎在為他作證，“圣光收容所絕不騙人（因為它不存在）。”

“你可以認為是假的，但面包和圣水是真的。”他站起身，拿著它們走到湯姆面前，“圣光與你同在。”

對方有些畏懼的挨著墻，眼神四處躲閃。

“幫我們把消息傳出去，這些就是你的，可以嗎？”他溫和的詢問。

湯姆望著他誠摯的眼神，連連點頭。他抱著面包和圣水，像風一樣鉆進暗巷，消失不見。

“保險絲，他會相信咱們嗎？”

“會。”維克托特回到桌子旁邊，語氣堅定：“因為事實不會騙人，不過……”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藏著若有若無的笑聲：“它會殺人。”

軸承打了個冷顫，悄悄往外挪移兩步。

湯姆連續穿過三條巷子、鉆過兩個狗洞、翻過一面墻，才氣喘吁吁的停下來。

他躲在狹窄的墻角里，借著星光看著手里的面包和圣水。

“這是真的？”他把面包放在鼻子前，貪婪的吮吸著它的味道。

隨著他咬下第一口，整個人因為激動而渾身顫抖。

“是真的、是真的……”他哭泣著，大口大口吞咽著，不放過任何一點食物殘渣。

由于吃得太急，湯姆被噎住了。他連忙擰開瓶子，飲下圣水。

10號圣水在大教堂確實只賣1枚銅卡什，但是，乞丐們即便有錢，也走不到售賣的窗口。他們只能加價，從地下幫派手里高價購買。

“這是真的圣水、真的圣水！”湯姆激動地喊道，那聲音在窄巷中回蕩，像一曲贊美詩。

其實，10號圣水只有安慰劑的作用，相當于生理鹽水。然而，這足以讓湯姆流下幸福的眼淚。

由此可見，他們以前從幫派分子手里購買的圣水，并不是真的。

“感謝圣光，感謝圣光收容所。”湯姆攥緊拳頭，一想到對方說的獎勵，就感到熱血沸騰。

他認識很多年齡相仿的乞丐，如果把他們全部介紹過去，至少能換2枚金索里。

這可是一筆巨款，足以讓他擺脫乞丐的身份，成為一名光榮的童工。

“去下水道待一段時間，還有吃、有喝、有錢拿，貴族老爺們實在太好了。”

湯姆心中充滿感激，他認為這是圣光的指引。否則，他怎么可能遇到這么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