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重陽是被糖醋排骨的香氣喚醒的。

他睜開眼時正躺在三米寬的青銅鼎里，鼎底鋪著曬干的朱雀羽，身旁堆滿五顏六色的毒蘑菇。周渡雪在灶臺前顛勺，刀柄掛著剛剝下來的魔蛟皮圍裙，鍋里翻騰的醬汁泛著可疑的熒光。

“醒了就把雷擊木遞過來。“她頭也不回地拋來菜刀，“要九百年份的。“

余重陽接住旋轉的刀柄，刀刃映出他鎖骨處新出現的星圖紋身。昨夜血池崩塌時簽訂的契約正在生效，那些銀色光點會隨著周渡雪的心跳明暗閃爍。他隨手從鼎里抓起把蘑菇扔進湯鍋：“你們時空管理局還考廚師證？“

“這是用合歡散改良的醒酒湯。“周渡雪突然露出甜美的微笑，“你剛才吃的是三日斷腸草。“

余重陽舀湯的手僵在半空。

灶臺下的柴堆突然爆出火光，映出墻壁上密密麻麻的懸賞令。最顯眼處貼著圣女弟弟的通緝令，畫像旁標注著“魔教代掌門·白燼“，賞金足夠買下整座城池。余重陽注意到所有懸賞令的落款都是同個圖騰——纏繞著鎖鏈的沙漏。

“你心跳加快了。“周渡雪突然貼著他后背伸手，指尖點在星圖某處，“西北方向三十里，白燼的替身傀儡正在靠近。“

余重陽順勢把湯勺塞進她手里：“那你還不跑？“

“我付過房費了。“她掀開東墻的帷幕，露出掛滿靈獸火腿的倉儲柜，“用你的名義賒了八千金鱗幣，賬期三年。“

余重陽終于看清他們身處何地——魔教總壇的地下糧倉，通風口飄來弟子們的交談聲。兩個醉醺醺的守衛正在抱怨：“昨夜地宮崩塌，白燼大人下令把祭品全換成活雞...“

銅鍋突然沸騰，周渡雪倒入的翡翠粉末在湯里凝成骷髏圖案。余重陽抄起掛臘肉的鐵鉤，從房梁暗格勾出壇陳年醉仙釀。拍開泥封的瞬間，醇香中混著牡丹與鐵銹的詭異氣息。

“你在煉蠱？“他晃著酒壇輕笑。

周渡雪往湯里撒下第七種毒蘑菇：“是能騙過生死簿的孟婆湯。“

當白燼的傀儡大軍包圍糧倉時，余重陽正在給烤全羊刷蜂蜜。

“找到你們了。“三百具覆著青銅面具的傀儡齊聲開口，聲波震落梁上積灰，“偷吃貢品者，當入拔舌地獄。“

余重陽撕下滋滋冒油的羊腿：“要不要嘗嘗？用你姐的嫁衣神功烤的。“

空氣突然凝滯，傀儡們的面具同時迸裂。隱藏在青銅下的面容竟與圣女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間凝著化不開的陰鷙。周渡雪的刀尖微微顫動，在青石地磚上劃出焦痕。

“你果然知道。“白燼的真身從傀儡群中走出，銀發用骨簪高高束起，“那個賤人臨死前把記憶藏在哪里？“

余重陽突然掀翻烤架，燃燒的果木砸向傀儡群。在火星四濺的混亂中，他拽著周渡雪滾進腌菜地窖。陶缸里泡著的不知名生物器官在幽綠液體中沉浮，系統提示光屏瘋狂閃爍：

【警告！檢測到篡改劇情行為】

【現發布修正任務：獲取白燼的契約血】

周渡雪突然按住他手背的沙漏印記：“別接任務！這是誘導性...“

余重陽已經按下確認鍵。

地窖穹頂突然降下七十二盞魂燈，每盞燈芯都跳動著熟悉的金色數據流。白燼的冷笑從頭頂傳來：“你以為系統真是救世主？它們不過是收割...“

周渡雪的唐刀貫穿地板，刀氣掀飛整個地窖頂棚。月光如水傾瀉而下，照出白燼手中旋轉的青銅羅盤——那上面刻著與系統空間相同的沙漏圖騰。

“快走！“周渡雪劈開空間裂縫，“他在激活時空錨點！“

余重陽卻轉身沖向傀儡群，袖中滑出在糧倉找到的搗藥杵。當武器擊中白燼胸口時，他聽到機械提示音：【獲得白燼的契約血（偽）】

“你故意用分身誘敵？“周渡雪瞳孔收縮。

“系統只說要血。“余重陽晃著沾血的杵頭，“又沒說非得是本體的。“

整個魔教總壇突然地動山搖，假血觸發了護山大陣的反噬程序。白燼的身影在數據亂流中逐漸虛化，最后時刻拋來的眼神竟帶著悲憫：“你會后悔喚醒祂...“

他們在后山瀑布下吃叫花雞時，周渡雪終于問出那個問題。

“你怎么知道白燼會派分身？“

余重陽從雞肚子里掏出荷葉包裹的蠱蟲：“他鞋底沾著廚房特供的花椒粉——只有掌勺弟子能領到。“

系統光屏突然彈出結算界面：

【擺爛任務達成！】

【存活獎勵：味覺強化（可嘗出謊言成分）】

【異常警告：檢測到記憶碎片強制載入...】

余重陽的筷子突然穿透光屏，夾住其中跳動的數據流。那串金色代碼在碰到星圖紋身的瞬間，化作青煙消散在烤雞香氣里。

“你截留了系統獎勵？“周渡雪指尖凝聚出量子鎖鏈。

“是它先克扣我的佛跳墻。“余重陽把蠱蟲穿在樹枝上烤，“上次輪回里說好給滿漢全席菜譜...“

瀑布突然逆流而上，水珠凝固在空中組成棱鏡。每個棱面都映出不同時空的景象：星際戰場上的機甲殘骸、賽博都市的全息廣告牌、還有中世紀教堂彩窗下祈禱的少女。

周渡雪斬碎水鏡的剎那，余重陽嘗到風里多出苦澀的味道。那是謊言的氣息，從系統提示音里滲出來的、陳年的愧疚。

余重陽發現味覺強化的副作用時，周渡雪正在用煉獄蝰蛇煲湯。

“你往鍋里加了謊話。“他舔著湯勺皺眉，“說好去采蘑菇，其實是去刨了白燼的衣冠冢。“

周渡雪握著菜刀的手微微一頓，砧板上的魔鬼椒突然爆出毒霧。余重陽及時拋出降霜符，冰晶卻在觸及灶臺的瞬間化為玫瑰花瓣——系統空間正在滲透這個世界的物理規則。

“你的新能力比測謊儀麻煩。“她將毒霧凝成糖丸拋過來，“嘗嘗這個？“

余重陽把糖丸塞進正在烤的靈獸蛋里。蛋殼龜裂的剎那，他嘗到了跨越維度的酸楚，那是周渡雪三百年前某個雨夜的記憶滋味。系統光屏突然彈出亂碼提示：

【錯誤！味覺神經接駁記憶回廊...】

幻象如潮水襲來：暴雨沖刷著青銅羅盤，少女跪在泥濘中徒手挖掘墳墓。她懷里抱著半截銀蛇耳墜，身后是燃燒的時空管理局廢墟。當閃電照亮墓碑時，余重陽看清了碑文——

“余重陽之墓（1023周目）“

“醒醒！“周渡雪用冰鎮酸梅湯潑在他臉上，“你剛才吃了輪回藤的花粉。“

余重陽抹著臉上的梅子核，發現烤蛋變成了琥珀色結晶，內部封存著星圖碎片。系統提示音變得斷斷續續：【建議宿主...滋滋...立即銷毀...】

他突然將結晶拍進糯米糍里：“嘗嘗時空夾心團子？“

“你瘋了？“周渡雪的唐刀架住他手腕，“量子記憶體暴露在...“

余重陽趁機把團子塞進她嘴里。結晶融化的瞬間，周渡雪白發間突然浮現出銀色編碼，與當初在現世看到的“EC-1024“如出一轍。她瞳孔中的齒輪瘋狂旋轉，刀柄凹槽與耳墜發出共鳴般的嗡鳴。

“現在能說實話了？“余重陽晃著剩下的半塊結晶，“EC是什么意思？“

周渡雪突然拽住他衣領拉近，唇間呼出的氣息帶著星塵的味道：“Eternal Coffin（永恒棺槨）。“

他們用爆米花炸毀煉丹房時，白燼的青銅羅盤裂成了兩半。

事情起因是余重陽在藏經閣找到本《仙界滿漢全席》，其中記載著用三昧真火烤鴨的秘方。當周渡雪用唐刀當烤叉旋轉赤焰獸大腿時，飛濺的火星點燃了八卦爐里的硫磺粉。

“你管這叫文火慢烤？“余重陽在濃煙中摸索醬油瓶。

“根據《時空管理局災難處理手冊》...“周渡雪揮刀劈開通風口，“爆炸當量超過臨界值時...“

屋頂轟然坍塌的瞬間，余重陽抄起鐵鍋扣在兩人頭頂。煉丹爐碎片叮叮當當砸在鍋底，他聞到了系統獎勵里缺失的佛跳墻香氣——那尊爐子里居然燉著千年何首烏。

白燼在火場外氣急敗壞：“你們竟敢毀我教圣物！“

“嚴格來說，“余重陽從灰燼里扒出烤焦的靈芝，“現在這叫碳烤圣物。“

周渡雪突然甩出鎖鏈纏住白燼的腳踝，將他拽入火場。青銅羅盤在高溫中逐漸軟化，露出內部精密的齒輪結構——那分明是縮小版的系統沙漏。

“原來你也是宿主。“余重陽用鍋鏟敲了敲羅盤，“不過你這烹飪水平，在食神大賽里活不過海選。“

白燼突然狂笑起來，銀發在熱浪中狂舞：“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對抗什么！所有系統都是...“

周渡雪的刀尖刺入他咽喉，卻發現斬碎的只是投影。真正的白燼出現在煉丹房穹頂，手中羅盤投影出浩瀚星圖：“歡迎見證第七百次時間線重啟！“

余重陽啟動最終方案的依據很簡單——餓了。

當白燼啟動的時空漩渦吞沒半個魔教時，他正忙著用護山大陣的靈石煮火鍋。周渡雪在量子糾纏的間隙中給他遞茼蒿：“你知道他在召喚什么嗎？“

“管他呢。“余重陽涮著薄切麒麟肉，“系統規定擺爛就能通關對吧？“

他按下電磁爐開關的剎那（別問為什么修仙世界有電磁爐，問就是系統漏洞），鍋底的紅油突然開始逆時針旋轉。所有被吸入時空漩渦的物體都裹著辣椒面落了回來，其中包括白燼被腌入味的本命法寶。

“這不可能！“白燼看著羅盤上凝固的倒計時，“你怎么能改寫...“

“火鍋是宇宙終極答案。“余重陽撈出塊腦花放進他碗里，“上次輪回我就證明過了。“

周渡雪突然奪過他的油碟，將麻醬料倒進時空漩渦。量子泡沫在芝麻香氣中具象成餐桌，七十二個余重陽的虛影正在不同世界涮火鍋。他們手背的沙漏印記組成鎖鏈，將白燼的羅盤絞成碎片。

當最后一塊毛肚被吃掉時，系統彈出了異常結算界面：

【世界觀破解度+17%】

【獲得隱藏道具：白燼的悔恨（可兌換酸梅湯無限續杯券）】

【特別提示：宿主在1024次輪回中首次選擇與EC個體合作】

余重陽在騰起的火鍋蒸汽中轉頭：“EC個體不會是你吧？“

周渡雪正用唐刀串著魚丸燒烤，聞言將刀尖指向他心口：“我是你的訃告員、收尸人、以及...“她突然勾起嘴角，“永遠趕不上你作死速度的監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