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偶然褶皺(終)
- 林夏的屋檐
- 夏檐
- 1015字
- 2025-03-04 20:37:00
唐棠的行李箱滾輪碾過門檻青苔時,林夏的刀刃正懸在魚鰓的毒腺上。刀尖微不可察地偏移半寸,血珠濺上玻璃缸里游弋的石斑魚,驚得那尾銀灰生靈撞向缸壁——像極了她胸腔里橫沖直撞的某種東西。
“能幫我遞條麻繩嗎?“周遠的聲音裹著閣樓木板的震顫漏下來。林夏抬頭時,正見他半個身子探出窗外,手里攥著唐棠的防曬衫。那件淺杏色衣物在咸濕海風里舒展如旗,袖口沾著的熒光藻粉簌簌飄落,像星塵墜入晾曬場的紫菜堆。
唐棠倚著腌魚缸的姿態(tài)像幅后現(xiàn)代畫作。炭筆尖在素描本上游走,給周遠補網(wǎng)的側(cè)影添了道反光:“他說這雙手該畫設計圖。“林夏的指甲掐進掌心,想起暴雨夜這雙手握著她教打丁香結時,虎口處的繭子磨得她腕骨發(fā)燙。
閣樓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唐棠的絲質(zhì)襯衫從晾衣繩飄落,蓋住林夏剖好的魚獲。當林夏用兩指捏起那片沾染魚腥的衣料時,發(fā)現(xiàn)領口內(nèi)繡著串船舶參數(shù)——正是周遠修船時常用的吃水線公式,此刻正在她指腹下突突跳動。
“當心刀。“唐棠突然伸手按住她手腕,珍珠母貝戒指的涼意滲進皮膚。林夏這才意識到刀刃已懸在指尖,案板上的虎頭魚正用渾濁眼球倒映出兩個女人的影子:一個發(fā)梢別著生銹船釘,一個耳垂空著珠寶托座。
周遠扛行李箱下樓時,褲腳掃翻了窗臺的薄荷盆栽。陶土碎片在兩人腳邊炸開,唐棠的高跟鞋尖靈巧避開飛濺的腐殖土,這優(yōu)雅的閃避讓林夏想起周遠教她躲浪頭的笨拙模樣。他蹲身收拾殘片的姿勢像極了修補漁船龍骨時的專注,后頸曬蛻的皮屑落在唐棠鞋面,轉(zhuǎn)瞬被海風吹成細鹽。
“該換防滑底了。“唐棠用鞋尖點了點周遠的橡膠雨靴。林夏看著她從鉑金包取出鎏金鋼筆,筆帽錨形標志泛著冷光:“替我轉(zhuǎn)交給他。“
渡輪汽笛撕裂霧氣時,林夏在鋼筆夾層摸到張泛潮的便簽。鉛筆字跡被鹽粒啃噬得殘破,仍能辨出“右肩舊傷忌沾海水“的字樣。她回頭望見周遠正幫唐棠調(diào)整救生衣搭扣,食指無意識摩挲著那道三寸長的疤——正是教她潛水時被暗礁劃破的位置。
暮色漫過晾曬場時,林夏在洗衣機滾筒里發(fā)現(xiàn)了蜷縮的真絲睡裙。周遠的工裝褲纏繞其上,機油與晚香玉在高溫里釀出詭異的藍。當她試圖分開織物時,裙擺內(nèi)繡的螺旋槳圖案刺痛指尖——正是周遠修復的古帆船部件樣式。
月光漲潮般淹沒閣樓時,林夏聽見周遠在樓下修補摔壞的陶盆。船舶膠的刺鼻混著他跑調(diào)的小曲,與洗衣機嗡鳴形成古怪和弦。
海水突然漫過記憶灘涂。林夏想起周遠鎖骨處的細碎疤痕,總說是修船時被鐵屑劃的。此刻月光在硨磲片上折射出虹彩,恰如那日他舉著夜光珊瑚說“這種美最易碎“時,眼底轉(zhuǎn)瞬即逝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