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認知維度

概述

當我采訪他人時，我最想了解的是采訪對象如此優秀的原因。若受訪者閱歷豐富，那么最有效的采訪策略之一是請他們講講遇到過的棘手案例，再談談他們是如何做出艱難的抉擇的。我發現大多數受訪者講的要么是他們具體做了些什么，要么是本該做卻未能實現之事。

我想知道的卻不止于此。我想了解的是決策背后的理由，行動背后的原因。我想透過表面深入了解受訪者注意到的事，那些他們事后希望自己當時能觀察得更仔細的事。我還想了解受訪者解讀特定事件的方式，以及解讀方式如何隨著他們對事件了解的深入而變化。

這就涉及認知維度，它存在于表象之下，隱藏在一眼就能看到的、一下就能記住的行為舉止的背后。大多數人不愿主動提供此類信息，甚至讓他們在事后回憶這些信息都不容易。

本書第二部分以同名文章《認知維度》開頭，為的是讓讀者更深入地了解何為認知維度，明白認知維度是如何發揮作用的。

認知維度雖可被當作標準的實驗任務在實驗室中進行研究，但你會發現，將其置于現實世界，即雜亂、無序、說不清道不明的真實環境中探究、琢磨才最有價值。研究給我帶來的興奮部分便源于此。

當我們在現實世界中探究認知維度時，我們重視的是決策者展現出的優勢及能力，這正是他們的力量之源。本書第二部分的第二篇文章《追尋力量之源》對如何適應這力量之源及如何更為深入地對其進行研究給出了建議。

此類研究需要專門的方法和策略，我們也為此組建了研究團隊，就研究方法和研究發現中獲得的經驗教訓進行交流。第三篇文章《自然主義決策方法》對從事該研究的研究者們進行了介紹。

自然主義決策研究者試圖理解人為何會犯錯或工作環境為何使人做出錯誤的決定，而同樣令研究團隊人員感興趣的是，專家卓越的原因是什么，專家所擁有的認知能力的來源又在何處。

認知能力的主要來源之一是獲取經驗時形成的心理模型，這里的經驗既可在完成一項任務時獲得，也可在身處特定環境時領悟到。本書第二部分的第四篇文章《心理模型矩陣》聚焦于心理模型的不同層面，列舉了大多數對心理模型的典型描述的局限性。

我們認為，當我們需要快速或在高風險狀況下做出決策時，心理模型會對我們做決策的方式產生影響，但影響是如何產生的呢？我的第一本書《如何作出正確決策》講的就是識別啟動決策（RPD）模型。自1986年首次發表以來，這一決策模型已經過多年的實踐檢驗，是站得住腳的，這讓人多少有些意外。然而，此模型在應用過程中造成的困惑和漸漸出現的錯誤卻也不可避免。本書第二部分的第五篇文章《識別啟動決策模型：批評與困惑》試圖糾正前述問題。

鑒于識別啟動決策模型提供了制定決策的絕佳方法，那怎樣才能培訓出更好的決策者呢？自從設計了這個模型，我便一直在尋找訓練決策制定能力的方法，直到2010年才終于找到可用于識別啟動決策模型的培訓策略——“影子對手訓練”。由于本書第六部分講的是構建更卓越的思維模式及其他培訓方面的問題，因此介紹“影子對手訓練”的這篇文章本應放在第六部分，但我還是決定將它放在第二部分，作為這部分的第六篇文章，因為這篇文章與識別啟動決策模型那篇在內容上關聯性較強。

第二部分以研究漢諾塔問題的文章收尾。自然主義決策研究者一般不做漢諾塔問題這類心理學實驗研究，我在第二部分的第七篇文章中解釋了我們為何要完成這個項目，以回應學界的質疑。而最有意思的是，我為何要將這個項目寫進書中。答案是，漢諾塔問題這個項目不僅充分說明了什么是認知維度，還通過實例證明即使是經過半個多世紀反復研究的課題，當今的學者仍能從中有所發現。

此外，本書結尾處還有后記。我將第二部分的第七篇文章發表在自己創建的《今日心理學》的博客上，之后便在社交媒體上收到一位計算機領域專家的尖銳批評：“實際上，關于漢諾塔問題，該知道的我們都知道了?？巳R因認為他有了一些發現，而這只不過是每個計算機專業的學生在首次接觸到遞歸概念時都會了解的簡單事實而已?！?/p>

這則評論使我情緒低落。我的第一反應是自己被揭穿了，我的“騙子綜合征”情緒被全面激活。我怕自己的文獻檢索不夠充分。這也是我一直以來擔心的問題，我涉足多個領域，加之研究的課題也較多，我的研究中遺落一些關鍵問題在所難免。

但隨著調查的深入，我發現這位專家的批評站不住腳，這也是科學研究中常有的事。計算機領域和人工智能領域對漢諾塔問題的研究，我是知道的，遞歸策略我也了解。但我在文章中指出的是其他問題，比如人們在解決難題時所面臨的艱難抉擇，還有更重要的——人們心理模型中的缺陷。據我所知，這些問題是以往的研究資料都未曾涉及的。我們發現，人們在尋求難題的正解時抱怨“感覺不對”，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搭建“臨時塔”。隨后我便意識到，對我提出批評的這位計算機領域的專家只知道難題背后的算法，卻未曾留意人們做決策的方式及當事人混亂不清的心理模型。他說的是計算機解決問題的方法（這方法或許并沒錯），卻并未試圖了解人類是如何解決問題的。盡管我博客上的這篇文章對認知維度進行了強調，他卻并未注意到。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算得上計算機科學家和人工智能專家的代表，他負責開發供人們未來使用的各類先進系統，這正是令人擔憂的地方。這件事本身就是個案例，解釋了我如此迫切地籌備本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