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狠淫！

不說其他九大罪狀，單單一個劫掠太倉庫銀七百萬兩足夠誅滅三族了，你怎么敢自告奮勇來坦白的？

朱由檢半躺在龍椅上，目光透過光幕看向正在自己彈劾自己的黃立極。

太倉庫隸屬于戶部管理。

是真正的大明國庫。

主要負責開支朝廷用度和文官俸祿，到大明后期，國庫每年收入差不多維持在七百萬兩銀子左右。

唯獨天啟五年、六年，兩年的庫銀收入僅七百萬兩，只有往年一半。

原本他還納悶錢去哪兒了。

現在不用查賬，賊主動來坦白，還坦白的這么徹底，他想裝做不知道都不行。

“……死罪十也！”

黃立極平靜的聲音在偌大的宮殿內回蕩：“罪臣入士廿三年，渾渾噩噩，懵懂半生，甚是鉆營取巧。”

“枉讀圣賢書，愧對三皇信重。”

“如今圣上登基，懲治閹黨，整肅朝綱，臣愿以無用殘軀為陛下獻上殺雞駭猴之計。”

說到這里，黃立極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流滿面地伏地祈求：“罪臣懇求陛下準許，誅殺罪臣，震懾朝堂百官，重振大明雄風。”

狐貍的尾巴露出來了！

略顯愕然的朱由檢聽著聽著聽出了點別的意思：老夫為虎作倀、貪污受賄都是為了拯救大明啊，甚至愿意犧牲自己的性命。

現在老骨頭沒用了，還能用來玩一把殺雞儆猴的游戲，方便提升新皇帝的威信更好地施政。

可是，你真是這么想的嗎？

我可沒忘，正是你黃立極大力主張之下魏忠賢才沒有篡改圣旨，讓原主繼承了皇帝大位。

現在真把你的腦袋砍了用來玩殺雞嚇猴的游戲，以后的史書上必然會把崇禎皇帝記成個不懂事的傻X皇帝。

這才是你要說的內容吧？

“甚好！”

他假裝沒有聽懂黃立極的言外之意，笑嘻嘻地連連點頭：“朕青眼的內閣首輔正在趕來京城的路上，勞請先生再擔任幾日內閣首輔，穩定政局。”

“待溫體仁入京，朕的內閣首輔也便到位了，屆時便可誅殺黃愛卿之九族，震懾朝堂內外。”

不是？老夫真不是求死！

老夫只是在提醒陛下：您能登基大寶，其實是老夫出的大力，您可不能過河拆橋。

跪地不起的黃立極心里發慌，急忙找補起來：“罪臣愿為陛下效力，只是……陛下為何青眼溫體仁攫升內閣首輔？此人年紀輕輕，毫無擔當，并無其師韓璜風骨……罪臣冒死諫言，當由韓璜入閣擔任首輔重任。”

轉移話題是吧？

嘿嘿，我偏不讓你如愿以償！

朱由檢不接老家伙遞上來的話茬，繼續在“誅九族”這個話題上打轉轉：“黃愛卿忠心可鑒，誅連愛卿的九族朕甚是不忍，不如連夜派快馬趕往五棵柳黃家挑選精明后生保護，免得日后被你牽連慘遭誅殺。”

喜歡以退為進是吧？

請繼續你的表演！

“罪臣……叩謝陛下天恩。”

黃立極嘴里發苦，卻不得不磕頭謝恩，然后又拿出第二份奏章：“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求陛下恩準罪臣上奏彈劾禍國殃民之輩。”

沒辦法，只能啟用殺手锏了。

——拉更多人下水受死！

“可！”

聽到陛下準許的聲音，黃立極頓時來了精神，直起身體直面龍椅上那張年輕且棱角分明的面孔：“啟奏陛下，罪臣冒死上奏：我大明已病入膏肓，非藥石之力可醫。”

“罪臣觀陛下登基月余，行事節儉且有度，頗有中興大明之望。”

“故，冒死諫言陛下：興大獄！”

“大明之病，首在士林。”

“開國之初，太祖優待士人，準許士人免于稅賦，由此嘉獎世人從士。”

“然，此策已逾百五十年，困于免稅賦之策，百姓紛紛將名下田產投與士人以求庇佑。”

“大明稅賦越收越少，難以為繼。”

“唯有興大獄，貶士林，方能更改祖制，擴充稅源。”

“稅賦足，國力厚，重振大明雄風指日可待。”

“大明之病，次在軍屯。”

“太祖皇帝起兵之時神州大地處處拋荒，無人耕種，放定制軍屯之策，以免空耗國力。”

“然，百五十年后，軍屯土地皆為將領所奪，士卒為奴為婢怨聲載道何來戰力？”

“罪臣力主興大獄！”

“將為將不仁肆意侵占軍士田產，視士卒為奴為婢者斬殺一空，再將田產還于士卒，軍心必振！”

“假以十年休養生息，我大明龍旗必將背上，掃蕩一切異族妖氛。”

“大明之病三，在封王。”

“皇家子嗣頗眾，宗人府在冊子嗣已至十二萬眾，尚未造冊且家道中落者無可計數。”

“皇家血脈理應天下供奉。”

“然，大明國力日衰，已無力供奉眾多皇家血脈。”

“勉強維系之，難免皇家血脈遭人詬病，不如興大獄斬殺之。”

“此舉酷烈，實屬無奈之舉。”

“罪臣愿為陛下承擔史家鞭撻，承攬興大獄之罪，冒死開罪各地藩王。”

你丫真是個狠人！

就喜歡殺人是吧？

皇家血脈都敢成批屠宰，還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干的？

請繼續表演吧，這些籌碼還不夠換你一條狗命！

朱由檢不置可否地靜靜聽著。

“大明之病四，在黨爭不休。”

黃立極面色潮紅慷慨激昂地繼續著自己的演講：“東林、閹黨之爭實為表象，爭斗之源乃是皇權不張。”

“罪臣冒死祈求陛下興大獄！”

“張皇權，獄東林、獄閹黨、獄顯貴、獄士林、獄親王、獄軍頭。”

“殺出個血流成河！”

“殺出個朗朗乾坤！”

“殺出個干凈國土！”

“為大明子民殺出個國泰民安，陛下方能中興大明，為大明延壽國祚。”

呼！

老夫的氣，順了！

說完，黃立極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面帶笑意地盯著皇帝棱角分明的面龐像看自家子嗣：“昔日，坊間傳言，言說信王頗賢。”

“罪臣矚目陛下久已。”

“如今，陛下榮登大寶，肩負中興大明重任，切不可被賢名所累。”

“罪臣懇請陛下效法太祖皇帝，用鮮血和白骨為大明鑄一條再興之路。”

“如此，罪臣死亦瞑目！”

人老了其實不怕死。

自己死不死無所謂，子嗣死不死無所謂。

但，當初入士時的夢想還是要執著一下的。

眼前的小皇帝，就是完成老夫夢想的最佳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