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鋪后院的酸臭味被濃重藥味蓋過。艾倫蹲在淬火桶旁，短劍尖攪動著桶底發(fā)黑的藥渣。卡爾蜷縮在墻角木箱堆里，新?lián)Q的繃帶不到半日又滲出血跡，白發(fā)從鬢角蔓延至耳根。

“咳……第七次了。”卡爾扯開領(lǐng)口，鎖骨處的渡鴉烙印泛著青光，“黑焰反噬間隔縮短到兩小時。”

湯姆抱著陶罐撞開門，紫色黏液潑濕半筐礦石：“艾琳小姐新配的止血膏！說是摻了雙頭蜥蜴骨髓……”少年突然噎住——卡爾右手五指正以詭異角度扭曲，皮膚下蠕動著蚯蚓狀的黑影。

格魯?shù)乃堋斑旬敗痹以阼F砧上：“直接說能活幾天！老子最煩神棍打啞謎！”

“運氣好……半年。”卡爾用牙齒扯緊繃帶，布條勒進潰爛的腕脈，“今早凈化酸液池時，看到三顆隕星墜向矮人城邦……”

莉婭的箭簇突然抵住牧師咽喉：“上個月你說隕星預(yù)兆鐵礦塌方，結(jié)果害我們白挖三天地道。”

“這次不同。”卡爾咳出帶冰渣的血沫，“矮人符文……在隕星軌跡里閃爍……咳……他們藏著壓制黑焰的東西……”

艾倫劍鞘戳了戳湯姆腰間鼓脹的錢袋：“昨晚繳獲的教會金幣還剩多少？”

“五、五枚整！”少年死死捂住錢袋，“霍克大叔說這是下個月的炭火錢……”

熔爐方向突然傳來重物墜地聲。霍克拎著半截斷劍晃進來，獨眼在陰影里泛著血絲：“菜鳥，龍血礦渣的提純記錄。”

“先解決續(xù)命問題。”艾倫將羊皮紙拍在藥柜上，“矮人城邦的冰晶石什么價？”

“那幫鐵疙瘩？”霍克喉嚨里滾出悶笑，“去年幫他們修熔爐，收了老子三十金幣手工費。”

艾琳的銀刀挑開卡爾衣襟，靛藍指甲劃過發(fā)黑的肋骨：“冰晶石能暫緩細胞壞死，配合古樹汁液使用——前提是你能活著走到龍吼山脈北麓。”

格魯突然拽過湯姆的錢袋，銅釘刮破少年虎口：“五金幣夠買塊碎石！老子帶二十斤酸囊去換……”

“然后被矮人扔進巖漿池？”莉婭箭尖戳破錢袋，兩枚金幣滾進淬火桶，“三年前精靈商隊用五百斤熒光菇才換到半塊冰晶石。”

腐木林的夜風卷著硫磺味鉆進窗戶。艾倫摸出三枚渡鴉紋章銀幣按在桌面：“瘸子巴頓說黑市流出批矮人贓物，今早教會裁判所的人往龍吼山脈去了。”

卡爾木杖突然燃起黑焰，火光映出墻上裂縫里的暗紅苔蘚：“走地精挖通的廢礦道……咳……能避開教會崗哨……”

“然后被塌方活埋？”格魯一腳碾碎發(fā)霉的蘑菇，“上個月那破洞掉下三十斤毒蝙蝠！”

“走地面需要十七小時。”莉婭用箭簇在沙地上劃出路線，“經(jīng)過嗜血蠅巢穴、酸液沼澤……”

“八小時。”艾倫劍尖戳中沙盤某處，“橫穿獸人舊營地的萬人坑。”

鐵匠鋪瞬間死寂。湯姆手中的陶罐“啪嗒”摔碎，紫色黏液漫過霍克的靴子。

“你瘋了？”格魯?shù)慕j(luò)腮胡沾滿唾沫星子，“那地方埋著北境戰(zhàn)役的尸鬼！”

“尸鬼早被教會燒成灰了。”艾倫扯開皮甲暗袋，二十枚淬毒骨釘叮當灑落，“上個月黑市收購的圣水炸彈，正好驗驗貨。”

艾琳突然甩來鼓脹的皮囊，四十個酸囊在袋子里泛著紫光：“經(jīng)過腐木林東側(cè)時，采五株夜光蘑菇——要沾地精尿的那種。”

“憑什么？”格魯?shù)乃茏卜幑瘛?

“就憑我能讓矮人給你打個折。”藥劑師長裙掃過滿地琉璃瓶碎片，“龍吼山脈的矮人藥劑師……欠我個人情。”

黎明前的腐臭味最濃時，五人貼著染坊外墻移動。卡爾的白發(fā)在月光下近乎透明，木杖每敲一次地面就多裂條縫。

“停。”莉婭突然拽住艾倫皮甲。前方枯樹林里，三十多具地精尸體擺成詭異圓環(huán)，胸甲全被利爪貫穿。

格魯用盾面挑起半片鎖子甲：“獸人巡邏隊的標記……是新鮮血跡。”

腐肉堆里突然傳來呻吟。湯姆的火把照亮個滿臉膿包的矮人，鐵匠圍裙上繡著交叉鐵錘紋章。

“救……救……”矮人腫脹的左手緊攥著金屬匣，冰藍冷氣從縫隙滲出。

卡爾的黑焰瞬間吞沒方圓五米：“是冰晶石！”

三支骨箭突然破空而來。莉婭旋身拉弓，箭矢穿透樹后偷襲者的咽喉——是個脖頸烙著“VII”的獸人，爪刃上纏著教會布條。

“第七試驗場的雜交種。”艾倫劍尖挑開獸人眼罩，豎瞳里泛著龍類金紋，“他們在追捕矮人。”

矮人用最后力氣掰開金屬匣，鴿蛋大的冰晶石滾到艾倫腳邊：“龍吼山脈……北側(cè)熔爐……求你們……”

骨裂聲打斷遺言。卡爾木杖點地，黑焰將尸體連同獸人殘軀燒成灰燼：“他的肺里……全是酸液結(jié)晶……”

酸雨毫無征兆地傾瀉而下。眾人沖進廢棄礦洞時，格魯?shù)乃芤盐g出十幾個小孔。

“地圖。”艾倫劍鞘戳了戳矮人焦黑的腰帶，“矮人城邦的密道標記。”

莉婭用箭簇刮開獸人胸甲內(nèi)側(cè)：“試驗場在找冰晶石礦脈……他們想凍結(jié)黑焰……”

湯姆哆嗦著捧起冰晶石，少年指尖立刻結(jié)出白霜：“比鐵匠鋪的冰窖還冷十倍！”

“裝進地精膀胱。”艾琳甩來三片風干的囊袋，“直接接觸會凍壞內(nèi)臟。”

腐肉味被刺骨寒意取代。卡爾突然跪倒在地，白發(fā)以肉眼可見速度增長：“來不及了……礦道右轉(zhuǎn)……有矮人哨站……”

格魯一盾牌拍碎堵路的鐘乳石：“老子受夠鉆洞了！”

暗紅苔蘚逐漸變成深藍色。眾人踏出礦洞的瞬間，十二柄寒鐵弩箭對準眉心。

“人類禁入！”矮人守衛(wèi)的胡須掛著冰渣，重錘砸地濺起火星，“除非有鍛爐之誓！”

艾琳掀開兜帽，靛藍指甲在冰面劃出符文：“告訴老銅須，毒藤谷的債該還了。”

守衛(wèi)瞳孔驟縮。鐵閘門緩緩升起時，巖漿熱浪撲面而來，兩百座熔爐在峭壁上噴吐火舌。

“價比黃金的冰晶石？”紅胡子矮人踹開酒桶，獨眼瞪著卡爾的白發(fā)，“拿龍隕鐵礦來換！”

艾倫甩出錢袋，五枚教會金幣在鐵砧上叮當彈跳：“加上這個。”

“金幣？”矮人藥劑師笑得露出金牙，“在龍吼山脈只配當馬桶墊！”

莉婭的破甲箭突然釘穿墻上的獸人頭骨：“再加這個如何？”箭羽纏著的布條印著第七試驗場密令。

矮人們交換眼神。老銅須突然掄起鐵鉗夾住冰晶石：“再加二十斤地精酸囊，換半塊冰晶石和不完整配方。”

格魯?shù)乃苻Z然砸裂木桌：“你他媽搶劫？”

“不要拉倒。”矮人彈了彈密令上的血跡，“教會出價三十金幣買這情報。”

腐肉堆里傳來卡爾劇烈的咳嗽聲，白發(fā)已垂至腰際。艾倫扯開皮甲暗袋，二十個酸囊砸在鐵砧上：“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