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濂站在一旁,原本只當李伯弢與姐姐又要斗起嘴來,想著自己是否要化解一下,不然自家姐姐真把財神爺得罪了,那可就不妥了。
畢竟剛才兩人唇槍舌劍、火光四射,眼看就要吵得不可開交——可誰料這李觀政話鋒突轉,竟一臉正色地夸起了“塾主”。
“善心、慧質、美貌、風儀,皆為天下之最”,句句堆金砌玉,聽得薛濂暗暗驚訝,心道:
這李伯弢轉得也太快了吧?
方才還和姐姐不對付,怎的轉眼便把她捧上了云霄?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薛昭一眼,只見姐姐表情復雜,似羞似怒,似喜似嗔,越發覺得蹊蹺。
可就在他滿腹疑惑、將信將疑之時,只見此時,李伯弢稍稍喘了口氣,平息了下氣息,鄭重說道:
“這塾主正是惠安伯之妹張元清,張塾主!”
。。。。。。
薛濂聞言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臉上錯愕瞬間變作暢快大笑。
“哈哈哈哈哈——”
他幾乎要拍著桌子笑出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李老哥,你這可真是......真是好眼力、好嘴皮子,難得夸得這般用心!”
此時的薛昭神情一滯,臉上的笑意像被人拿扇子“啪”的一下扇滅。
紅暈仿佛瞬間凝成了微霜,眼角微抽,唇線繃直。
她緩緩抬眼看向李伯弢,心中卻不經意的想著:這潑皮居然把張家妹妹夸獎的如此世間無雙......
雖然,張家妹妹長得確實俊俏,不然自家弟弟也不會去喜歡,可莫非張元清真就是洛神下凡了么!
她想到這里,胸口微微起伏,卻又偏不肯發作,生怕落了下風。
好半晌,才冷冷吐出一句:“你這潑皮,也算眼光獨到。”
薛濂一旁早已笑得肚子發疼,薛昭卻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可那耳根,卻仍帶著不肯散去的緋紅。
她輕哼一聲,眼神在李伯弢身上轉了半圈,眸光帶著幾分揶揄與不屑。
之前聽聞,自家弟弟稱呼他為李老哥,而剛才這潑皮又落落長的講了一大段“淺薄”之言......
聽這聲音,這薛昭如何不知,面前此人正是自己想要請教的李伯弢。
可她從未想過,心目中的大才之士竟然是這個滿嘴不實之言的潑皮!
可是,心中卻總是忍不住暗道:若他知我便是那“塾主”,不知會如何夸贊?!
——哼,我可不要聽他這油嘴滑舌之言。
這時的薛濂忽然想起一事,見李伯弢如此夸贊張元清,自己似乎終于意動,問道:
“李老哥,雖然你夸這張‘塾主’句句實話,不過咱可得和你確認一事——”
“你不會是看上張元清了吧?”
聽聞弟弟此言,薛昭也將春水般的目光轉向那李伯弢,看他如何回答。
李伯弢微微皺眉,埋怨道:“這張塾主的名緯,你豈能直呼!”
“小老弟,張塾主乃是勛貴出身,雖然乃人間少有,可咱也只有敬佩之心,又如何會如你所想!”
“我看,也只有勛貴中文武雙全的子弟,才配得上她!”
。。。。。。
薛昭聞言,不自主的眨了眨眼睛,心中也不知怎么緩了一緩,連自己都未察覺。
而那薛濂聞言,本就上氣不接下氣,更是笑得喘不過氣來,他用手大力的拍了拍李伯弢說道:
“李老哥,聽你這一番話,那咱們還是兄弟,而且從今天起,你就是咱最好的弟兄之一!”
說完又是一陣狂笑!
李伯弢聽了莫名其妙,莫非不這樣,你就打算翻臉?
可一邊的薛昭看著弟弟得意忘形的模樣,心中之氣終于發泄了出來,冷聲道:“薛濂閉嘴,你給我一邊去!”
就在薛濂訕訕的躲到了姐姐身后之時,旁邊飄來一陣聲響:
“這兒是怎么了?又是哪個膽大包天的惹了薛府大小姐生氣了?”
陳延祚和徐繼本并肩走來,笑看著薛昭一臉的冷清。
薛濂躲在姐姐身后,朝倆人眨了眨眼說道:“有人夸贊塾主張元清呢!讓姐姐不高興了!”
那兩人同時一愣,心中想到,這是哪個不開眼的,連塾主都搞不清楚,也敢來明昭堂做客吃喝......
倆人走到薛昭身邊一左一右站穩,朝著長桌中的眾人,點了點頭,也算是打過招呼了。
李伯弢、蔣定國和曹致廉三人面面相覷,心想這倆人怎么如此傲慢自大,正想著該如何還禮。
那中間站立的薛昭卻微皺眉角,心想雖說這勛貴子弟都不太看得起文官讀書人,可這些讀書人畢竟是自己請來的客人。
作為主人只能擔下一切,于是說道:“這位是泰寧侯之孫世子陳延祚,這位是興安伯世子徐繼本。”
李伯弢三人,見薛昭開口介紹,這才知道原來兩位是勛貴人家的子弟,怪不得目中無人。
幾人也不一般見識,便要見禮,可卻見薛昭一側的徐繼本,立刻站了出來,雙手一拱,說道:
“剛才,咱還想著該如何介紹,沒想讓薛姑娘替我介紹了,實在過意不去。”
“聽聞今日前來的都是才學之士,咱心中甚是佩服,日后但請多多請教!”
李伯弢三人,見徐繼本說得客氣,也紛紛還禮。
可這一旁的陳延祚又是被這少伯爺給氣到了:你這徐本子,真是純心和我過不去是嗎!
誰讓你虛偽的,假扮禮賢下士?俺還不知道你就是個粗人!
啥時候講話就變得如此文鄒鄒了?!真是氣煞我也!
可身邊薛昭在側,自己也不好發火!
正在心中吐槽懊惱之時,忽聞前方站著一名豐神俊朗之讀書人,正拱手朝自己說道:
“在下觀政李伯弢,在這里就先恭喜泰寧侯了!”
陳延祚聞言,心中一愣,嘴中脫口而出,“這是何意?”
李伯弢微微一笑,自己倒是沒想到泰寧侯的嫡孫會在此處,不若就抓緊機會給他留下一個深刻的疑惑:
“我乃兵部觀政,聽聞京營薛尚書已經開始整頓清查三大營。”
陳延祚自然是知道這事的,因為家中大人很是關注此事,只是不知今日這觀政為何要和他說到此事。
于是問道:“可這又何喜之有?”
李伯弢悄悄壓低了聲音,說道:“遼東戰敗,朝廷重視京營,薛尚書清查京營又如何能僅僅走個過場?”
“這不就是泰寧侯的機會?”
“為何如此?”李伯弢左側一邊飄出了一問句。
李伯弢眉頭一皺,環顧一圈,只見周圍都低低的圍著五個腦袋,十雙眼睛都瞪著他......
曹致廉和蔣定國,你們也就倆太學生,這種朝中大事和你們有關系嗎?
“有關,咱們就喜歡這種無人知道,永不外傳的八卦!”
李伯弢啞口無言,只得說道:“聽家中長輩提起,這泰寧侯可是簡在帝心......”
李伯弢頓了一頓,又補了一句:“興安伯亦是如此......”
“你家長輩是誰?”
“刑部大司寇,都察院總憲......”
“嘶——”
“嘶嘶嘶嘶——”
“嘶嘶嘶嘶嘶嘶嘶——”
周圍一陣陣的“嘶”聲沖天而起。
“哈,原來是李世兄.......早說啊,真是怠慢怠慢......”
“不不,世兄,這里,咱有事請教,咱祖父如何就簡......”
“世兄!咱們可是素未謀面,一見如故吶!我爹最近也常念叨總憲大人,說他是朝中脊梁!咱們家世交!必定世交!”
站在不遠處的薛昭瞧的秀目驚奇,怎么一轉眼的功夫,一群人又圍到了這李伯弢的身邊.......他身上帶著磁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