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飽飯足,宋草在何渙家中客房睡去,翌日清晨便早早起來,先考校了一番弟弟在《尉繚子》之上的進展,隨后又考校了一番拳法,以及自己要求他練習的那些操演動作,隨后又考校了一番妹妹宋瑾的課業進展,給對方出了一頁練習題讓對方來做。
考校結束,宋草的臉頓時拉了下來。
自己在鄆州這將近十日,宋榮和宋瑾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懈怠。
“你們倆倒是好得狠,覺得如今日子寬松了便想耍些奸猾,忘了當初我躺在床上你們倆整日哭的那陣子了?”
因不是在自己家中,宋草沒有動手教訓他倆,而是口頭訓斥一番。
“兄長也太過嚴苛了,俺聽裘安杰說了,你這官做了后,連縣里的相公也可平起平坐,俺們何須再如此辛苦?”
宋榮有些不服氣的開口,宋瑾,但見宋草臉色青黑,卻是沒敢跟著點頭。
“你辛苦哪兒了?地中的老農,船上的漁民,碼頭的力工哪個不比你辛苦?若是連這般苦都吃不了,將來能做什么事情!”
宋草更加氣憤,將宋榮訓斥的宛如鵪鶉。房內正在做飯的何渙聽了有些不忍,想要出門勸說兩句,卻被宋瑜拉住。
“兄長莫要生氣,俺知道錯了。”
宋榮被宋草訓了一通,耷拉著腦袋開口認錯,宋草見狀也消下氣來,對著弟弟耐心相勸。
“并非我要苛責于你。父親已經撒手人寰,你我兄弟二人便是長姐和四妹唯一的倚仗,你若不好生學些本事在身,哪日我遭了難處,你半點本事也無,如何能顧全家人,又如何能助我脫難?”
這話說的宋榮頓時雙目通紅,想起了當初宋草躺在床上,他和宋瑾整日哭腫雙眼的日子,臉色鄭重的點了點頭。
在景陽岡待了兩天,宋草再度啟程前往鄆州城之時,身邊早已不是孤身一人,除了宋榮宋瑾之外,還有四合村的幾名青壯,以及接到宋草信件趕來的王七一家。
“多謝兄長愿前來助我。”
宋草朝著王七恭敬一拱手,對方趕忙側身躲過,然后將宋草扶起。
“賢弟切莫這般客套,愚兄卻也只覺得這一眼望到頭的日子過得有些夠,想隨賢弟去做些事情,見一番外面的田地。”
王七言語間十分客氣。其人卻是放棄了頒春亭的吏員身份,打算跟著宋草到鄆州常平倉中另謀一番事業出來。
“那兄長便靜待小弟施為,定不負兄長期望便是。”
宋草笑著開口,讓王七的妻兒和自己的宋榮宋草同坐一輛馬車,自己和王七同乘一輛,由四合村的幾個青壯輪流駕車,一群人分成兩輛馬車趕到胡家莊。
胡元康早就領著幾個賬房管事在此處等著,兩支車隊就此合并在一起,沿著陽谷縣至鄆州官道走了兩天,來到鄆州城胡家。
因鄆州城內胡家宅子住不下這許多人,宋草和胡元康將其他人安置在了客棧,只有宋草和宋榮宋瑾三人在胡家客房住了下來。
“李黑渠昨日來了一次,說是房倉臺已經從廣濟軍回來,明后日和知州商議完事情,約莫大后日便會召見你,你今日再不歸來,我便要遣人去催你了。”
“房伯那里,我托李黑渠又使了兩百貫去,你上次使的那些錢財卻是有些少了。”
胡忠一直留在鄆州城里幫宋草聽著消息,見到宋草歸來立刻將最新的消息告知與他。
上次宋草遞給房伯那五十貫的數額在陽谷縣算是重禮,在州里也算得上有誠意,但在房安國這等路司主管家的管事面前,卻顯得有些少了。
而胡忠的處世經驗便是,送禮一定不能送薄禮,要么不送,要送就一定要送重禮才行。
不止是房伯,就連李黑渠那里胡忠也使了兩百貫,換來了一份鄆州常平專知下屬各司曹首的資料。
“多謝世伯費心,為小侄拾遺補缺。”
宋草聞言,趕忙謝過。
“你我至親,何須言謝。”
胡忠擺了擺手,再度開口:
“若是房倉臺再問起那些或許有的東西,你準備的如何了?”
“請世伯放心,小侄已經做了準備,不敢說叫倉臺十分滿意,料也差不太多。”
面對胡忠擔心,宋草微微一笑安慰道。
“如此便好。”
胡忠聞言先是一愣,然后笑著開口,問起宋草詩詞的來源。
“我卻不知你如何來的那么多好詩詞,莫不是那王道士真是有個本事的?”
“世伯說笑,這幾首詩詞卻是小侄晚間做夢時文曲星托夢給的。”
宋草信口開了個玩笑,將自己詩詞來源的事情遮掩過去。
這事不好解釋,宋草一時也沒有好的借口,也不想因為一個謊再編其他謊去圓,因此一直沒給旁人交代詩詞的來源。
見宋草依舊不想說,胡忠也沒再追問,讓胡筠陪著宋草兄妹三人一起吃了飯,自己親自來到客棧叮囑了一番自家管事,讓他們務必用心。
第二日,宋草原本想著帶弟弟妹妹在胡家讀書,但胡筠卻不答應,好說歹說將宋草兄妹三人帶到了城中街市上,給宋榮和宋瑾買了一大堆禮物和衣服,就連王七一家和四合村的青壯都跟著得了兩身新衣服。
“這可不是我要鋪張,你上任在即,一切都有人盯著,帶的人若是穿的窮酸了難免被人看輕。”
胡筠笑兮兮的和宋草解釋了一番。
“多謝筠妹。”
宋草一怔,自己只顧著看胡忠給的那份資料,卻是忘了這一茬。
又等了一天之后,宋草終于等到了房安國的召見,于是立刻隨著傳令之人來到倉司官署,在二堂之中見到一身官服的房安國。
今日的房安國身著緋紅官袍,腰懸青玉帶,身掛銀魚袋,端坐二堂正坐,官樣派頭十足。
房安國身側侍立著一老仆,正是房伯,而在其堂下兩排交椅上,左右分排坐著七八名官員,身著綠色和青色官袍不等,皆是倉司衙門的七品和八品官員們。
借著在二堂門口等候的機會,宋草粗略的打量了一眼這些七八品官員,待聽到房安國叫出自己的名字后,卻是一路俯首,疾趨到房安國身前,俯身下拜。
“屬下拜見恩相。”
“免禮吧。”
房安國點點頭,隨后環顧身側幾位屬官,朗聲開口:
“本官此次從廣濟軍聽聞,朝廷有意升鄆州為府,故此鄆州常平專知一職不可久空。本官新得一良才,恭謹周全、辦事妥帖,便是此人,今日欲委以常平專知一職,諸位可有他議?”
“相公慧眼如炬,我等皆無異議。”
幾個七八品官員們聞言,立刻起身拱手,異口同聲的表示贊同。
“既如此,本官便稟公議,今日簽發了這委任狀。”
房安國見狀點點頭,先低頭將早已準備好的委任狀簽署,隨后又從在座官員之中左側上首那位官員點起。
“王判官。”
被點到的那官員四十歲出頭,身穿綠色的七品官袍,聞言立刻起身拱手。
“屬下聽命。”
“你乃本路常平判官,是各府、軍、州常平專知的正管上司,便由你走一遭蓮花渡倉場,送宋草上任,如何?”
“屬下領命。”
那官員再度拱手,本欲上前領了宋草的委任狀,卻見房伯親自拿了委任狀走來,這才稍稍有些側目瞥了宋草一眼,爾后便帶著宋草和房伯一起出的堂外,送宋草上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