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得胡忠首肯之后,宋草沒有久留,直接選擇了告辭,胡筠則是親自將他送到了門房處。
“兄長身子剛好,不要太過憂思,若五日時間不夠,可以托人知會我,我自會向爹娘求情,設法為兄長再多爭取一些時間。”
胡筠依依不舍的看向心上人,眼中既有期盼也有擔憂。
“你也要好生保重身子,十幾日不見,你卻瘦了?!?
宋草點了點頭,囑咐兩句,拱手告辭離去。
今日來此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他已然確定了胡筠的心意,并暫時說服了胡忠,剩下的便是要把握這個難得的機會,盡快解決掉這樁事情。
離開胡家莊園,宋草坐上王七馬車,來到了位于景陽岡下的姐夫何渙家中。
何渙恰巧領著十幾個獵戶去了左近的魚山打獵了,只有宋瑜和何渙的父母在家中,宋草先行了禮數(shù),和姐姐私下說話時才將上午的事情告知。
“你莫不是癡了?莫說五日,便是五十日、五百日,又如何能勝過那西門家?”
宋瑜滿臉的震驚。
“長姐勿憂,我自有計較在心,此番來尋長姐,一來是將此事告知,讓長姐不必憂慮,二來是聽聞長姐打聽了不少西門慶的消息,特來向長姐了解此人。”
宋草笑著安慰道。
五日時間的確不可能勝過西門家,但卻并不代表他解決不掉西門慶。
只要西門慶自己出了問題,便是胡家不便說回絕的話,中人那里也會主動斷了這樁媒,免得日后落下話柄。
對于如何解決西門慶,宋草心中已經(jīng)有了腹案,且對此腹案還相當有把握,此次前來,無非是通過宋瑜手中掌握的信息,更加了解西門慶,以便增加成功率。
畢竟對方也只是個商賈家的紈绔,所謂出息也好,見識也罷,也不過是相對十八九歲的同齡人來比較的。
“我卻拿你沒辦法,你且萬事小心,不要沖動?!?
宋瑜無奈的嘆了口,卻也沒有隱瞞,而是將自己知道的西門慶的消息都說了出來。
原來在得知西門家托人向胡家要草貼之后,宋瑜便著特地多番打聽了西門慶的消息,得知這人自小是在鄆州城里長大,不怎么?;仃柟鹊淖嬲?,只是最近這半年來因接手家中產(chǎn)業(yè)的緣故,才開始常住陽谷。
西門慶自幼在鄆州城里養(yǎng)成了聽曲的習慣,西門慶每日下午慣例會去獅子樓聽曲,長期包著最好的一個廂房,是獅子樓的大主顧。
除此嗜好之外,西門慶別無大的缺點,只是有些年輕氣盛,自己便是沒去,也不允許慣用的女樂去旁人房中唱曲,為此起了兩次爭斗,后來干脆將兩個女樂長期包了下來。
“多謝長姐,我心中已有不少把握,過些時日再來看望長姐?!?
宋草聽完這些,卻是直接起身告辭。
“眼看要午時了,總是要吃了午飯再走吧?”
宋瑜有些驚訝,追到門口,但宋草卻是去意已決,說什么也不在這里吃,宋瑜無奈,只能將家里的葷油裝了一罐,然后又將地窖中腌好的肉食搬出一壇,還不忘給同來的王七提上一簍渾酒,將這些東西強塞在了王七的騾車上。
“這些吃食且先帶著,用完了再來拿,切莫耽誤了弟弟妹妹長身子?!?
宋瑜耐心叮囑一番,直到騾車消失在岡子下官道的拐彎處才回轉(zhuǎn)家中。
宋草和王七坐著騾車一路急行不停,趕在晌午之前回到了城內(nèi),王七原本打算直接回家,卻被宋草直接拉到了獅子樓之中。
兩人要了一些飯食,就著宋瑜給的酒邊吃邊聊,在飯店里坐了有半個時辰,只見晌午剛過,有一輛裝飾奢華的馬車緩緩停在樓前,從車廂中下來了一位相貌頗為俊朗的青年。
這青年身著深褐綢緞襖袍,腳踏松鶴暗紋履,腰帶懸青玉環(huán),頭上皂紗幞頭還鑲著銀邊,看上去便有一股子富家公子氣息,且一到樓前便有店中掌柜熱情的迎了上去。
“見過西門郎君。聽聞郎君近日將有喜事,小人在這里賀喜了。”
“多謝掌柜的?!?
那年輕人正是西門慶,見掌柜的滿臉討好笑意,卻也只是隨意拱下手,然后便自顧自的上了樓。
那酒樓掌柜卻是不敢怠慢,趕忙跟著上了樓,一番忙碌伺候,不多時便聽見包廂中隱有女樂唱曲聲音傳出。
“果是富家少年?!?
宋草心中有了判斷,便不再停留,將飯錢結(jié)了,然后溜達到街面上武大郎的攤子上買了幾張炊餅,回家早早吃過晚飯,將整個計劃仔細思量數(shù)遍方才安歇。
翌日清晨,宋草早早來到衙中班房,和先到的竇仲文、趙煥章二人打了招呼,便開始等著自己的目標出現(xiàn),不多時,果然見到黃、馮二人耷拉著臉進入班房內(nèi)。
這兩人因被縣丞指派了和糴公文的任務,忙著跑了好幾日,用盡了各種辦法,卻依舊沒能交回任何一份和糴文書,而時間卻已過半,因此心情愈發(fā)沉悶。
這兩人見到宋草也在班房,更是一句話也沒說,只朝著竇、趙二人拱了拱手,便各自坐在自己位置上,整理名錄準備點卯。
少頃點卯結(jié)束,衙前諸吏將要各去忙碌之時,黃、馮二人又再次跟在了竇仲文身后,打算央求對方再幫自己召集都保長們商議一番。
“兩位押司,實非我不想幫你們,還有不到半月就要開引水閘,我這兒且正扯著皮呢,便是將嘴皮子說破了,也幫不了兩位的忙,兩位不如再想想別的辦法如何?”
竇仲文卻是個性格軟的,被兩人纏了一番,反倒給對方告起了罪。
“押司是我倆唯一指望,縣丞相公只給了十日,如今只剩三日多,又去哪里尋這辦法?”
黃春冬苦苦哀求,但竇仲文卻也不敢許下承諾,兩人無奈,便又再求到裘德祿和趙煥章頭上,但結(jié)果亦是同樣,這讓黃春冬和馮德誠兩人愈發(fā)無奈,小聲嘀咕一陣,卻也沒能商議出什么好辦法,坐在班房內(nèi)唉聲嘆氣。
兩人愁云慘淡之時,卻見宋草施施然的來到了二人面前,笑著拱手。
“兩位押司可還在為了和糴之事發(fā)愁?”
“宋押司何必明知故問?”
黃春冬有些不服氣,但也不敢反嗆,只是嘆了口氣拱了拱手,卻是不太想搭理宋草,但宋草微微一笑,沒有識趣離開,反而繼續(xù)火上澆油。
“縣丞相公給的時日可是不多了,兩位押司還能坐得住,宋某卻還以為兩位的差事已經(jīng)完成了。”
“宋押司今日好生雅興,還有時間專程來嘲笑我二人的?”
黃春冬冷哼一聲反駁,一旁的馮德誠也是面色不善的抬起頭。
“某也只是好心提醒兩位,不愿二位再受縣丞相公責罰?!?
宋草面露輕笑,不以為意。
“多謝押司好意,黃某心領了,在此謝過?!?
黃春冬卻是不信,頗為敷衍的一拱手。
“那好吧,小弟這里原本有一妙計,或可解二位押司危難,但既然兩位不領情,那便權(quán)當小弟庸人自擾罷了?!?
宋草呵呵一笑,轉(zhuǎn)身作勢要回自己位置上,走了不到三步,果然聽到馮德誠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押司果真有好法子?若是能助俺們完成公事,俺們自當千恩萬謝?!?
宋草聞言轉(zhuǎn)過身來,卻沒著急開口,而是先看向了一旁仍在沉默的黃春冬。
“還請押司看在同僚面上,幫俺們一幫,便是有一兩戶愿意簽回帖的,也是天大恩情。”
黃春冬沉默一陣,終究還是低下了頭。
縣丞郭佑閩已經(jīng)撂了狠話,他們?nèi)羰呛翢o進展,定然是難逃重罰,而宋草的父親宋老秋和胡家家主胡忠乃是至交,若是對方愿意幫忙,或許能讓胡家簽了回帖也說不定。
“也罷,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咱們此前的恩怨皆因這樁公事而起,便從此事上解開罷了?!?
宋草卻是先故作姿態(tài)了一番,然后再度開口,讓二人附耳聽了,說出一番話來,直聽得黃馮二人目瞪口呆。
“這計策后患太大,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片刻之后,聽完計策的黃春冬抬起頭來,發(fā)出一聲驚呼。
“宋某只此拙計,既然兩位押司不愿,那便當某未曾說過,至于兩害相權(quán)、如何取舍,兩位押司請自便?!?
宋草見狀冷冷一笑,也不再勸,轉(zhuǎn)身坐回了自己書案前,慢慢抿起了茶。
黃春冬左思右想半天,又拉著馮德誠出門小聲嘀咕了一陣,最終還是回轉(zhuǎn)屋內(nèi),面帶討好笑意開口。
“方才是小人錯了,還望宋押司不計前嫌,再幫著思量一番,看如何才能穩(wěn)妥些,我二人此生難忘賢弟大恩大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