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順侯府？”
朱慈烺本以為是什么地方豪強，沒想到聽到了恭順侯府的名字。
想想也是，北直隸能有什么地方豪強，有的全是勛戚貴胄。
“開平中屯衛可是在永平府，恭順侯府占地都占到這來了？”
俞志虞一躬身，“殿下明鑒，臣不敢欺瞞。”
朱慈烺當然知道俞志虞不敢欺瞞自己，可事關勛貴，有些事，他也不好辦。
明朝大規模的分封勛貴，有兩次，一次是開國勛貴，一次是靖難勛貴。
開國勛貴，絕大多數，都沒有傳承下來。
靖難勛貴，絕大部分得以傳承，與國同休。
然而，靖難勛貴的質量，除卻張輔等極少數人外，其余人的能力，真心不怎么樣。
不過，這很正常。
靖難勛貴封爵之前，很多都是指揮同知、指揮僉事、千戶。
這些人，為將尚可，在燕王朱棣這位超一流軍事家的指揮下，所向披靡。
可一旦為帥，獨當一面，弊病立顯。
如除卻曹國公李景隆之外的靖難第一勛貴淇國公邱福，在永樂七年奉命掛帥征討草原時，就給永樂皇帝玩了把大的。
如果靖難勛貴真的能出幾個挑大梁的，永樂皇帝也不至于御駕親征。
而在靖難之役中，除卻靖難勛貴外，還有一人功不可沒，那就是朱高煦。
朱高煦在靖難之役中立下了汗馬功勞，如果不是身為皇子，封個侯爵綽綽有余。
在開國、靖難之后，明朝再度大規模封爵，則是在仁宣時期。
洪熙、宣德這父子二人封的爵位，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拉攏人心。
明仁宗朱高熾在潛邸之時，其權力并沒有傳言中的那么大。
永樂皇帝那是馬背上的皇帝，他的皇位是他自己奪來的，不是上一輩傳下來的。
這樣的皇帝，對于權力的看重，絕非尋常人可以想象的到，何況還是一直不受他待見的太子。
所以，太子朱高熾登基之后，封了多家勛貴。
其中，就包括外戚封爵。
如恭順伯晉世侯。
又給恭順侯家族封了個廣義伯。
而且，外戚爵位都是世襲的，直到嘉靖年間革除外戚世襲的爵位。
也有一種說法，正是因為嘉靖皇帝革除外戚的世襲爵位，得罪了后宮，所以有了壬寅宮變。
傳承至明末的勛貴，除了寧遠伯李成梁的家族外，無不是底蘊深厚。
但這些勛貴在明末的表現，一言難盡。
恭順侯府占了開平中屯衛的軍田，朱慈烺很想法辦了他，既可以正人心，又可以獲得錢糧。
大明朝向來厚待勛戚，僅憑強占軍田這一點，并不足以扳倒恭順侯府。
退而求其次，追繳這些年來被強占軍田的賦稅，或許可為。
但這件事，不能讓身為太子的朱慈烺來。
御史金毓峒見狀，立刻上前，“殿下，恭順侯府竟敢強占軍田，罪無可恕。”
“臣請求殿下，按律懲處恭順侯府，以明視聽，正人心。”
剛打瞌睡就來了枕頭，朱慈烺當然不會錯過。
“本宮尚且年少，對律例不甚了解，若有事端，金御史還是應按規制上疏奏報。”
“況且，恭順侯府傳承二百余年，族中分支眾多，是不是哪個不得志的旁系子弟打著恭順侯府的牌子狐假虎威也未可知。”
“金御史，還是應當慎重。”
金毓峒一看，欲擒故縱的小把戲。
“朝廷自有律例，若遇不法之事，當徹查到底。”
“殿下身為儲君，又豈能縱容貪腐，庇護蠹蟲。”
“臣斗膽，再請徹查恭順侯府強占軍田一事。”
朱慈烺順坡下驢，“既然金御史說朝廷自有律例，那金御史還是按規矩辦，上疏吧。”
金毓峒上疏，走的是通政使司的正常程序，這一套程序走下來，滿朝皆知。
就算有人想捂都捂不住，皇帝除外。
不求真的將恭順侯府如何，只要能從恭順侯府抄出一枚銅錢也是好的。
不然，或許就會便宜了李自成。
就這個時間點，朱慈烺也沒打算用抄出來的錢去干什么事，只是為了以后南下跑路積累資金。
…………
武英殿，奉命安置寧遠軍民的太醫朱慈烺緩緩走進殿內，向崇禎皇帝復命。
“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龍椅上有聲音傳出。
“回稟父皇，都安排妥當了。薊遼總督王永吉他們正在挑選精壯，不日就可送達山東整訓。”
“遼東巡撫黎玉田還駐于山海關，若是寧遠軍民有事，他會及時處置。”
“寧遠的事都辦好了，朕與你說幾件其他的事。”
朱慈烺躬下身子，一副聆聽之態。
“你在昌黎遇到的那個案子，有何看法？”
“回稟父皇，據兒臣推斷，當是劉澤清故意設局，以運軍士兵討要軍餉為由，趁機構陷與之有仇的邱磊。”
“當然，邱磊本人，也確實不干凈。”
崇禎皇帝的聲音接著響起，“僅此而已？”
“也不排除是邱磊故意劫掠漕糧，為的就是設局，引誘劉澤清上套。讓朝廷惡了劉澤清，甚至懲處劉澤清。”
“若真是邱磊設局，很明顯，劉澤清上鉤了。”
“你還算看的明白。”崇禎皇帝語氣中帶著欣慰。
“劉澤清雖為山東總兵，但麾下官兵多而雜。邱磊雖隸屬劉澤清指揮，可邱磊麾下官兵皆為遼人，少而精。”
“真動起手來，劉澤清未必就是邱磊的對手。”
“邱磊原為山東總兵，后因故罷免，朕之所以還讓邱磊駐于山東，就是因為邱磊與劉澤清素來不睦，為的就是制衡劉澤清。”
“他們二人爭斗，對于朝廷而言，利大于弊。只是沒想到，這次把你卷了進去。”
“如今，朕讓杜文煥在臨清練兵，讓宋偉在濟寧練兵，其中也有挾制劉澤清之意。”
“只是，線索查到德州參將牛百葉那里，就斷了。”
“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讓東廠和錦衣衛去查就是了。”
“雖然他們也不見得能查明白，不過能敲山震虎也是好的。”
朱慈烺回道：“兒臣明白。”
崇禎皇帝接著又說：“你的性子朕了解，不是吃啞巴虧的人。”
“吳三桂率遼東軍入了關，朕已經下令，調三千遼兵充實京營。”
“再等一等吧，朕定會讓這些宵小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