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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宮里宮外

  • 黃巾帝國
  • 莊不周
  • 4182字
  • 2025-03-20 07:00:00

袁紹換了一身儒服,解了冠,戴著幅巾,重新入座。

“伯求,你來得正好,子遠有消息來,一起聽聽。”

何颙點頭答應,隨即就座。

荀彧也在何颙身后就座,神態恭敬。

袁紹抬頭,瞅了荀彧一眼,想了想。“文若,最近唐平表現如何?”

荀彧長身而起,拱手施禮。“日常讀書,閑來靜坐,偶爾論道。時有調侃之語,卻無偏激之行,甚是安逸。”

袁紹有點意外,“哦”了一聲,隨即笑道:“我們忙得沒有休息的時候,他倒是自在,令人羨慕。”

何颙也有些意外,側身看了荀彧一眼,眼神疑惑。

荀彧眨眨眼睛,卻沒說話。

袁紹用書簡拍打著手心,思索片刻,又道:“伯求,文若,子遠有消息來,目前還沒有發現甘英的蹤跡。可是冀北卻不太平。有消息說,有一個叫張牛角的正在聚集黃巾信眾,有謀反的可能。為策萬全,子遠已經趕去查看,很快就會有詳細的消息傳來。你們方便時,問問這唐平,若他有心向善,能提供些消息,也是好的。”

何颙剛要點頭,荀彧悄悄地扯了看他的衣角。何颙會意,立刻閉上了嘴巴。

荀彧再次拱手施禮。“唐平追隨張角時間不長,后來隱居山中,恐怕與這張牛角沒什么關聯。再者,這張牛角可能并非黃巾之徒,只是托黃巾之名罷了。”

何颙心里一驚,直起身子,剛要說話,卻被袁紹招手打斷。

袁紹目光微閃,看向荀彧。“這話怎么說?”

荀彧不緊不慢。“一來張牛角以牛角為名,絕非縉紳豪族,當是流民;二來張角起事近一年,張牛角身在冀州,沒有任何動靜。如今黃巾被平定,張角兄弟被梟首,人心思定,他卻聚眾起事,可謂不智,與黃巾謀定而動相去甚遠,想來不是一類。”

袁紹恍然,眼珠轉了兩轉,又道:“這是你的想法,還是唐平的態度?”

“唐平在洛陽,不知冀州之事。不過他之前有過類似的說法,與今日情形不謀而合。”

“他怎么說?”

“他說黃巾本以輔漢為旨,是以起事之時,不將尺兵。兵敗之時,決意赴河,以死明志。此真黃巾也。但土地兼并之疾未除,流民四起,何止百萬。此后數年,必有人托黃巾之名為亂,卻非真黃巾矣。”

袁紹的臉陰了下來,垂下眼皮,一言不發。

何颙大驚失色,回頭瞪了荀彧一眼。

荀彧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示意何颙稍安勿躁。何颙雖不明其意,卻也清楚荀彧雖然年輕,絕非沖動之人,此舉必有深意,只能暫時按捺。

袁紹沉默了片刻,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重新抬起頭。“伯求,你上次說若唐平真有道術,不如用來增產,或許能稍解流民之患。這幾次去見唐平,可曾提及此事?”

何颙心中一動,有點明白了荀彧的意思。

土地兼并是流民四起的根源,即使袁紹也不能漠視。如果唐平能解決這個問題,對袁紹來說,就是可用之材。

他點了點頭。“未曾提及道術增產,倒是說到了拓邊。”

袁紹眼皮輕挑。“拓邊?說來聽聽。”

“他說流民四起,無非是地少人多。若想天下安定,就要恢復地人平衡。要么減人,要么增地。相比之下,拓邊雖然辛苦,總比天下大亂、戶口減半更合乎圣人之道。”

袁紹心中一動,眼珠轉了轉,嘴角挑起一絲笑意。他撫著胡須,微微頷首。

“此子雖不學,卻有些見識。文若,你得暇問問他,東南西北,當往何處。”

荀彧應聲說道:“向南。”

袁紹目光微閃,看向荀彧。

荀彧說道:“東有大海,西有雪山,北有沙漠,皆非可居之地。唯有南方溫暖,草木繁盛,可以生民。南海之外,曾有珠崖、儋耳,后為西京所棄。今可復置,以安百姓。”

袁紹嘴角輕挑,似笑非笑。“這也是他說的?”

“是的。”

“伯求,你覺得可行否?”袁紹轉向何颙。“若是可行,或許可遣他先行。”

“萬萬不可。”何颙、荀彧異口同聲的說道。

袁紹笑了,將手里的書簡放在案上。“為何?”

何颙回頭看了一眼荀彧,然后向袁紹欠了欠身。“唐平對黨人成見頗深,若有機會,必然報復。放他回太行尚且不可,又豈能遣之于珠崖?唯有困之于洛陽,用其智,束其力,方能保萬全。”

袁紹不置可否,又看向荀彧。“文若,你說說。”

“喏。”荀彧也微微欠身。“彧亦以為不可。拓邊是大功,移民是大德,如此功德,非大智大勇者不可。唐平雖有道術,卻為人懶惰,恐怕擔不起這樣的重任。若非如此,又何必隱居太行山中,當初就要勸張角南行了。”

袁紹深吸一口氣,連連點頭。“文若,你說得有理。這唐平的確太懶了,年紀輕輕,就想歸隱,哪里有一點弘毅之士的精神。復置珠崖、儋耳是大事,他做不來,還是留在洛陽做個寓公吧。”

他搖搖頭,沉思片刻,又道:“文若,你準備準備,皇長子對你印象極好,大將軍也很看好你,已經向皇后稟明,不日即將委任。入宮之后,好好輔佐皇長子,荀氏富貴可期。”

荀彧躬身再拜。

——

出了袁府,上了馬車,何颙輕拍車壁,示意車夫去史道人宅。

馬車緩緩起動,何颙閉起了眼睛,靠著車壁,輕聲說道:“文若,你是怕我害了唐平嗎?”

荀彧搖搖頭。“我不擔心何君,但是我擔心袁本初。”

何颙眼皮顫了顫,睜開眼睛。“你覺得他有殺心?”

“唐平的詭異之處太多,有泄露天機之嫌。事以密成,語以泄敗。袁本初欲為大事,不能不多加小心。若唐平不能為其所用,當然要除掉,以免后患。”

荀彧說著,看了何颙一眼。“何君,袁本初外寬內忌,你要多加小心。”

何颙無聲地笑了笑,不以為然。“我們相交二十年,他還能猜疑我?文若,你多慮了。”

荀彧垂下了眼皮,沒有再說什么。

——

南宮,嘉德殿。

天子劉宏背著手,站在殿前,看著皇長子劉辯帶著皇次子劉協在階下玩耍。

劉辯點燃了油燈,看著彩帛慢慢膨脹起來,變成一個大球,緩緩升起,這才將手里的細繩遞到劉協手中。“阿協,這個燈就給你了,千萬小心,不要被燙著了。”

劉協乖巧地點點頭,一雙明亮的眼睛盯著越飛越高的彩燈,眼中滿是笑意。

劉宏看著兩個兒子,略顯青白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

董太后走了過來,與劉宏并肩而立,看了一眼兩個孫兒,輕哼了一聲。“難得史侯有愛護幼弟之心,不像那屠戶之女,一味驕橫,早晚害了阿協。”

劉宏回頭看了一眼董太后,伸手相扶。“母后,外面風大,你別受涼了,還是進殿去吧。”

董太后就勢扶著劉宏的手。“我聽說,最近皇長子進步喜人,皇帝甚是喜歡?”

劉宏苦笑。“母后,皇長子也是我的兒子,若他真有長進,擔得起這天下重任,我當然歡喜。”

“你不擔心他繼位之后,何氏勢大,外戚之禍再起?”

劉宏咂了咂嘴,沒說話,只是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母子倆來到殿中就座,董太后又說道:“我還聽說,皇長子有如此進步,是得了有道之人指點?”

劉宏輕輕點頭。“是和一個道人有關,只是這道人的身份有些麻煩,據說是張角的弟子。”

“張角?”董太后吃了一驚,轉頭看向劉宏。

劉宏輕輕拍了拍董太后的手臂。“母后不必擔心,我聽張讓說,黃巾之事有些隱秘,并不是朝臣們說的那樣。你知道這年輕道人來洛陽,是誰經手的?”

“誰?”

“南陽許攸。”

董太后仿佛明白了什么,臉色微變。“黃巾和黨人有關聯?”

“是的。只是他們之間究竟是什么樣的關聯,眼下還不清楚。”劉宏拍了拍大腿,一聲嘆息。“朝臣與內官們各有說法,互相攻訐,我也不知道誰是真的,誰是假的,只能靜觀其變。”

董太后轉轉眼珠,冷笑道:“朝臣們能有什么真話。他們慣會結黨,和他們一樣的就是清流,和他們不一樣的都是閹黨。黃巾想必也是被他們利用了,這才反目為仇。”

劉宏驚訝地看著董太后。“母后,你也是這么想?我也是這么想的。”

董太后露出一絲得意,伸手拍了拍劉宏。“你看,還是我們母子心意相通,想到一處去了。皇帝,皇長子雖然是你的兒子,可是大將軍卻和黨人走得太近。他若繼位,只怕竇氏之禍再起。”

劉宏有些不快。“母后,竇氏有立我之德。”

董太后點點頭。“我自然知道竇氏立你為帝的恩德,只是覆轍在前,不可不防。你希望皇長子即位之后,受外戚與黨人挾制,形如傀儡嗎?”

劉宏的臉色陰了下來,沉默不語。

董太后又道:“皇長子是你的兒子,阿協也是你的兒子,而且更像你。既然那有道之人能點化皇長子,同樣也能成為阿協的助力。皇帝,這可是難得的機會,不可錯過啊。”

劉宏眼皮輕抬,看了董太后一眼,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

——

“咸魚兄,咸魚兄,我又來啦。”劉辯歡呼著,一躍數步,直接跳上了臺階,身手矯健得不可思議。

正在室中靜坐的唐平剛剛起身,劉辯就踢掉了鞋,沖進了房間,跳到唐平面前,炫耀地舉著手里的幾根竹簡。“我算出來了,我算出來了。”

“你算出什么了?”

“要帶一個人飛上天,需要多少彩帛。”

唐平眉毛輕挑。“是么,我看看,我看看。你可太厲害了。”

劉辯眉開眼笑,拉著唐平走到案前,將緊握在手中的竹簡攤在案上,細細解說。

院中,四個隨從匆匆跟了進來,兩人上了臺階,走到廊下,兩人留在院子里。

郭武從廂房里走了出來,與院中兩人對視,隨即神情戒備,反身從屋里取出一根木棍,繞過走廊,來到西室的窗前,警惕地看著院中的兩人。

那兩人相視一笑,卻沒動作。

站在廊下的兩人看了郭武一眼,有些好奇,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即低語了幾句。

這時,劉辯叫道:“宋典,宋典,你進來。”

站在廊下的宋典應了一聲,脫了鞋,走上堂,來到西室門口,躬身施禮。

“宋典見過唐君。”

唐平瞥了宋典一眼,晃了晃手里的竹簡。“史侯說,這些是你幫他算的?”

宋典嘴角輕挑,露出不經意的笑容。“不全是,我只是幫了一點小忙。”

劉辯得意的笑道:“你看,我沒說錯吧。他是幫了一點忙,但不多。”

唐平招了招手。“請宋君進屋說話。”

宋典再次行禮,進了西室,在木案橫端就坐,神態恭敬。

唐平打量著宋典,指了指案上的硯臺。“宋君能否幫我算算,我如果想用這樣的石頭,做一個一丈長,五尺寬,一尺厚的硯臺,大概會有多重。”

宋典愣了一下,盯著硯臺看了一會兒,躬身道:“請唐君容我思量片刻。”

“無妨,好飯不怕晚。”唐平笑笑,拿起硯臺,遞給宋典。

宋典接過,反復端詳,又閉目沉思。

唐平也不打擾他,繼續和劉辯說笑,討論能帶人上天的巨型彩燈的可能性。

劉辯算出了一個數字,卻無法實施。原因很簡單,這個數字太大了,費用會很高。而且就算做成了,出于安全考慮,也不可能真讓他坐著彩燈飛上天。

所以,他只能坐而論道了。

“算歸算,做歸做。算出來,不等于就能實現,會有偏差的。”唐平說道:“而且你也沒必要一步跨那么大,先做一個能帶動這塊硯臺的試試。”

“這應該不難。”劉辯從宋典手中搶過硯臺,在手里掂了掂。

“重點不是難不難,而是校正偏差。”唐平說道:“算出來的數字只是理想狀態,實際情況要復雜得多。不經過實踐校正,再好的理論也是空談。如果空談可以成事,太平早就實現了。”

一旁的宋典聽了,忍不住說道:“依唐君所言,圣人垂拱而治天下豈不是謊言?”

唐平笑笑。“你說的垂拱而治是昭宣中興嗎?是不是謊言,我不知道,但我想權臣們肯定喜歡這樣的故事。”

宋典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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