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姐妹中其他三個都說林雨濛主意最正。林雨濛說:“怎么見得?我都很少和別人說話,頂多是見面微笑一下。”
江詩月說:“你這一笑就顯示了你的心有成竹。你知道你這微微一笑迷倒了多少男生?”
表彰大會后,有不少男同學向她直白地表示,她都沒有給絲毫反饋。宋小米說她的愛情觀和田采薇如出一轍。田采薇是“絕對不在上大學期間找對象”,她是“絕對不在大學生中處男朋友”。
她說,和采薇姐的話聽上去是幾個字之差,但她的意思和采薇姐說的還是有很大區別的。“采薇姐說的是時間,我說的是范圍。憑我們的自身條件,就不能和別人一樣。要想畢業留在省城,必須找一個有地位、有權勢、有財力的男人作朋友才行。必須!我覺得憑我們的條件,完全可以找得到。所以有必要擴大我們對社會的接觸面。”她看看眼前的三個姐妹,又強調說:“我說的不僅是我自己,是我們。”
大家都說她是十二大美女中的王牌,四小林花中最漂亮的。但是她認為她們四個姐妹差不多,她更佩服的是田采薇,既漂亮又有才氣,而那內在的才氣真不是別人想有就有的。大家認為她是王牌,可能是因為她身高更顯眼一點,臉蛋稍洋氣一點。
她又說:“找到有地位、有權勢、有財力三個條件都具備的當然好,但具備其中兩條也夠用。如果只有一個條件,這個條件特強也可以。這樣才能保證我們將來在林海待得下去。如果你找了個大學生粘在手里,你想畢業時候是什么情況?誰都能舉了幾個例子吧?”
可她這話說完還沒過一個學年,在第二學年剛開學一個月的中秋節,她的絕對就被打破了。她又反過來說:“遇到這樣的男孩子也是沒辦法。”
全校學生聯歡會,組織一臺文藝匯演,其中代表藝術學院的節目有江詩月的獨舞《掀起你的蓋頭來》。在正式演出前兩天,江詩月來了月經。她知道了,就和江詩月說:“別跳了!這樣還跳,受得了嗎!”
江詩月說:“那哪行啊,學校一年搞一回活動,正是我們藝院露臉的時候,我哪能給撂臺呀?那樣院領導怎么看我?學校大領導也會不高興呢。”
“不是還有別的節目嗎?”
“可獨舞就我這一個啊!要是有誰能替我一下就好了。”江詩月又說:“明天是第三天,最多!怎么綁我這心里也沒底。”
“今天都這么多,明天你還能跳?不是說你一定出事,萬一在臺上出點岔頭,那不磕磣死你,還見人不?”
“要不姐替我跳吧,你會那么多舞蹈?隨便選一個,是個獨舞就行!”
“我這正說你,你整到我這來了。我就是不想出這個風頭,我才沒報節目。”
“關鍵是只有姐能幫我解這個圍啊!弄不好現在正有人等著看我笑話呢。”
“那個‘蓋頭’我倒是能跳,和你那個版本不一樣。”
江詩月馬上抱著她說:“救星啊!姐是我的救星啊!我這四年大學都得靠你了。明天就你上,一定替我上。版本不一樣沒關系,也不是比賽,對版本沒有要求。”
“我擔心你出事,你倒賴上我了!”
“誰讓你是我姐了,這時候就得靠姐!我馬上給他們打個電話,我請假,告訴他們獨舞你上。”
“別急,咱倆到舞臺走一下,那臺我還沒走過呢。”
江詩月一把又抱上她親了一口說:“還是有姐好!”
同學們不知道江詩月的舞跳的有多好?她知道江詩月比她跳的好。但是大家看到了她的獨舞,卻都被鎮住了。她的舞跳完后,無論男生女生,還有老師都為她叫好。這個民族舞蹈吸收了一些芭蕾舞的動作。其中有幾個炫技的高難動作,一字側腿直立轉,一字倒立平衡,還有一個出彩的腳掀蓋頭——“倒踢紫金冠”;還有從舞臺左側轉到右側的掖腿轉,臺中央至少有二三十圈的轉裙子——大紅的裙子完全飄了起來,成了一個紅色的平面,底下白裙轉成了大約六十度角——一個白色花心樣的圓錐體;頭上十多條辮子甩平了,向四周放射著無窮的魅力。再加上她那么高的身材,動人的眼神,臺下一陣接一陣的掌聲和熱烈的歡呼。結束動作是分腿后跪滑向舞臺深處,背向觀眾下板腰,面倒朝觀眾。動作完成音樂結束,場上瞬間非常靜,好像觀眾陷進了對她這個動作的驚訝中,還沒回過神來。
江詩月站了起來,舉起手掌“啪啪”的拍了兩聲。頓間掌聲和歡呼聲爆炸一樣,似乎在考驗學校禮堂棚頂的堅固程度。坐在趙副院長旁邊的一個老師,回頭看著江詩月,說了四個字:“確實專業!”
她的舞蹈成了聯歡會上半場最受歡迎的節目。
節目演出分上半場下半場,中間休息十分鐘,上半場壓軸是她的新疆舞。林雨濛在后臺還沒謝完妝,下半場已經開始了。她在化妝室里隱隱聽到開場是一個男生獨唱《舉杯吧,朋友》。她謝完妝出來聽那男生唱的是第二首歌曲,是大家非常熟悉的著名的意大利拿波里民歌《我的太陽》。膽子不小啊,竟敢唱世界名曲,還唱原文。不過聲音還是蠻透亮的,挺有光澤,她就在幕后聽著。
在那個高音上結束了演唱后,就聽臺下的掌聲又一次達到了高潮,幾乎趕上剛才她表演結束的時候了。她看見主持人把那男生截回舞臺。男生長的還挺帥,兩個大鬢角不知是不是特意留的,好像是在學歌王帕瓦羅蒂,雖然長的并不像。從主持人嘴里知道了這個男生的名字叫范俊曄,是剛進校一個多月的新生。主持人還稱他為林大的男高音歌王。
男生給大家深深鞠了一躬,又往臺側看了看說:“沒有準備。剛才師姐林雨濛跳了一個民族舞,我現在也給大家唱一個著名的民歌《在那遙遠的地方》,把這首歌獻給我們的舞后林雨濛同學。”他的話音剛落,整個禮堂里響起了掌聲和歡呼聲。
哦——哦——好,男高音獻歌美女,遙遠的地方就不遙遠了。臺下亂了。
什么情況?她在幕后懵了,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這不是沒事找事嗎?頭腦里亂了套。不過這小男生的聲音還真是好聽,有點金屬的光澤,沒看到正臉,側臉還挺帥的,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八。
男生和音響負責商量后,音樂響了起來。他回到了舞臺中央,向觀眾敬了禮,又向舞臺側門敬了個禮,大家又歡呼起來。
她還在幕后聽著,這聲音在耳邊還挺享受。
后來同學們都重復地說著這個過程。江詩月、宋小米都先后問她聽到男生的告白沒?
她回想舞臺上那一刻,男生的“我愿她拿著細細的皮鞭,不斷輕輕的打在我身上”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她的臉紅了起來,嘴上卻說:“我怎么能聽見,我在化妝室里卸妝,門關的嚴嚴的。”
江詩月說:“看來你真沒聽到,現在聽著就好興奮吧?看你臉紅的。”
“誰臉紅了,還不是給你救場,你不感謝我,還笑我。”
“是啊,救場卻救出了火!”宋小米說:“那個男生肯定是看上你了,我看那個男生好浪漫啊,肯定合你的胃口。”
“我才不浪漫呢!”
江詩月又說:“你得做好準備,我看那個男高音還挺帥,不行你就跟他處吧。反正你也說了,處朋友和找對象是兩碼事。兩人合得來,就往前走,合不來就分手唄。”
“他是大一新生,比我們小呢。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會在大學生中找男朋友的,我找男朋友得先看我那三個條件。”
宋小米說:“認真了吧?他小?小他的唄!現在不是正流行姐弟戀嗎?而且只相差一歲吧!你聽我的,就因為你有那三個條件,你現在處一個也行。有這樣一個,你就主動了。有那么多總追著你的男生,也就死心了。他還成了你的擋箭牌了,我看挺好。”
“就你能瞎琢磨。”
“是啊,為我們姐妹的事,我必須得琢磨,你別著急,還是我先給你偵察偵察。”
過了兩天,宋小米和她說:“妥妥的了,你就等著他向你表白吧。哈哈,一想那場面都好玩。”
江詩月問:“啥意思?”
宋小米給她們兩個講了。
“中午在路上遇到了他,我就把他給截住了。我說你在舞臺上當著那么多同學的面那么大膽子,怎么下來就蔫了?不敢上前了?他吱唔了一陣說,好像我那天說那些話,人家在后臺根本沒聽見,我白大膽了一回,真成傻大膽兒了。我說,你是真傻假傻?她沒聽見就不知道嗎?現在的事不是一會兒就能傳到千里之外嗎?早就有人把你的告白原汁原味的傳過去了,不添油加醋已經不錯了。他傻笑著說,還真是。大家不會只看我笑話吧,肯定會有人傳話啊!我和他說,這時候你還不趁熱沖上去,還等啥?再等,不怕黃瓜菜涼了?你說他說啥?他說,我一會兒就找她去。還問我,咱們學校附近有沒有花店?他要去買花。還挺浪漫。估計現在是買花去了,你就等著一會兒人家來獻花吧!”
“小米姐,你就別逗我了。”
“我逗你什么啊?他還和我說,不怕姐姐你笑話,一想到她那天跳舞,我心跳都加速。這兩天她的舞姿一直在眼前舞動著,想不看都不行。”
“哎呀,小米姐……”
江詩月說:“還和小米姐撒什么嬌呀!趕緊收拾收拾,一會兒人家真來了。”
“我見他還用收拾嗎?讓你們看看,如果他真的出現在我面前,我怎么收拾他。”
她說著人卻坐到了書桌上的鏡子前。她坐下才發現,宋小米和江詩月都瞪著眼睛看著她。
“我就不收拾!”看著兩個姐妹,她又對著鏡子瞪了一下眼睛說:“就不收拾!”
兩個姐妹哈哈笑了起來。
江詩月說:“看來我這個事來的挺是時候啊!相當于做好事了。這回你不能再因為替我跳舞委屈了吧?”
“好你個不領情的江詩月。等著下回我再幫你吧!”
等了一會兒,宋小米說:“怎么還沒來,他說當時就去買花的啊。”
江詩月說:“急啥,人家不也得準備準備嗎?時間越長,準備的越充分。”
“那可不一定。”林雨濛說。
“這是擔心了?他還能不來呀?他不來也是因為他不敢來。雨濛姐這形象也不是誰都敢靠前的。”
正說著,宿舍的門被敲響了。三個姐妹互看了一下誰也沒動,外面又敲了兩下,又是兩下。
江詩月把好推到了門口,然后把門打開了。
先看到的是一大捧花。細碎的滿天星簇擁著一大束紅玫瑰,閃亮紫羅蘭色的襯紙,漂亮的耀眼。
她的手好像受到了花的吸引自動抬了起來,看著姐妹兩個在神秘的笑,她把手又縮了回來。
宋小米說:“你怎么才來?心不誠啊。”
“不是不是。我等花來的。人家鮮花已經賣沒了,是我逼著她們,加錢,現從別的花店調來的。”
“你這樣做,就不怕我不接受你的花,你在這掉了鏈子?”
范俊曄直直地看著林雨濛說:“你接受不接受,我今天也來了。我覺得我們兩個能有共同語言。我愿意做你的男朋友,我愿意讓你拿著細細的皮鞭,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打重了也愿意。”
她突然臉上一陣發燒,心有點慌,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
宋小米說:“真要命!知道你們是搞藝術的,不知道還以為是精神分岔了呢。”
江詩月說:“先把花接過來吧,別讓人舉著了。你倆聊吧。”又和宋小米說:“咱們是不是就不當燈泡了?”說著又看看寢室里另兩個同學,和宋小米一塊出了寢室。
一個同學從上鋪下來說:“現在男生追女生都這么直接了,直接上門,一點不用含蓄了?”
另一個同學說:“簡直是那天節目的返場,真想好好看看。怎么沒人跟我這么浪漫一把呢?誰要是跟我這么浪漫?我寧可大學不念了,馬上跟他去領證。”走出寢室前還對范俊曄說:“帥哥,加油!”
幾個姐妹出了寢室,她才發覺,她怎么沒有攔著她們,難道她真是想單獨跟他在一起?空氣中好像有一絲波,心弦被激到了,涌動起一波激動攜帶著矜持,甚至有點暈眩。從高中起就有好多男孩子追她,卻沒有一個男孩子進入她的心里,她對男孩子從來是沒有感覺的。今天她突然發現,原來有個男孩子會攪動自己的心室,而這種被攪亂的感覺原來是這么美妙。從此刻起,自己的愛情圖卷就真的慢慢地展開了,如那玫瑰的綻苞?
她接過了那束花。
范俊曄爽朗的笑了起來,這男高音的笑聲好有磁性啊!不能再看這張臉了,可是這么簡單的事做到并不容易。
他還在說:“我怕我再不來,我們的美女就會和我失之交臂了,會被別的大帥哥給搶先選走了。”
他還說,他剛進藝術學院,就看到她了,驚艷的不信。一打聽是全大學的四小林花之一。沒想到她舞跳的那么好,感覺更有共同語言了。就想要是能和這個女孩兒做朋友該多好,就炸著膽在臺上說了那番話。
二
那天,藝術學院請省歌劇院藝術指導賈老師來院做聲樂藝術講座。自從和范俊曄處朋友后,林雨濛對聲樂系的所有課都感興趣起來。她準時來到教室,坐在了一個角落里。認真聽一聽高層次的講座,這樣和男朋友對話會有更多的共同語言。系主任給同學們介紹了賈老師。賈老師曾經是我們國家非常難得的戲劇女高音。剛過來那個世紀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曾經兩次在國際聲樂比賽中獲獎。八十年代后期曾在意大利米蘭的威爾第音樂學院進修三年,之后又在意大利、德國的歌劇院任女高音,先后達六年時間。曾與享譽世界的意大利著名女歌唱家、歌劇表演藝術家塞茜莉婭·巴托莉、薩拉·布萊曼等同臺演出過。1996年回國,到林海音樂學院從事聲樂藝術教育。次年省歌劇院排演新世紀獻禮節目——自創歌劇《綠野》,被聘為藝術指導,二年后調到省歌劇院任藝術指導。
音樂系主任的介紹讓同學們驚訝的嘴都閉不上,倒像是賈老師講座中要求的歌唱發聲開口前的吸氣的狀態。
賈老師的講座為同學打開了眼界,偶爾給大家做一兩句示范,大家聽的津津有味,掌聲不斷。講座進行到后半段,需要一個男高音學生來臺上示范。系主任馬上指定了范俊曄。
當系主任點范俊曄的名字時,同學們沒有看范俊曄,卻把眼光都投到坐在角落里的林雨濛臉上。賈老師順著同學們的眼光看時,范俊曄已經走到了臺前,賈老師才發現。說:“好,不錯,有個男高音樣。”
同學們鼓掌了。賈老師輔導了范俊曄的發聲,輔導了他《桑塔·露其亞》的一段和最后一句高音的演唱。林雨濛明顯感到,范俊曄最后那句的高音a母音經過賈老師的指導有明顯改善。開始雖然音高上去了,但聲音很單薄,逼的很緊,感覺時刻有繃斷的可能。通過賈老師輔導,解決了氣息和開口的問題,范俊曄的高音在原有光澤的基礎上,明顯增加了彈性。聽課的同學們已經興奮的不得了,幾次掌聲不得不使賈老師正在指導的演唱停下來。她更是高興的難以掩飾。
同學們幾次鼓掌后,都不斷轉頭看她,她只好把頭底下。賈老師還是看到了。賈老師說:“是不是咱們還有更好的女高音啊,今天我們時間的關系,就不再做個別輔導了,以后還有機會。”
同學們“轟”的一聲笑了。這時她坐直了,一臉嚴肅地向前看著,同學們馬上靜了下來。
賈老師似乎開玩笑又很認真的說:“我給小范同學講這么點東西,解決她發聲方法存在的問題,如果在歐洲上這一堂課得花上千歐元。”
教室里又是一陣掌聲,范俊曄回到座位上,坐下前還看了一眼林雨濛,她伸手在書桌邊上給他豎了一個V。賈老師又說:“小范同學的聲音相當不錯,是塊不錯的男高音的料。應該再深入學習。如果真的喜歡聲樂,真的想從事聲樂藝術,就不能滿足于眼前學這點兒東西了。真正具備好的男高音條件的人并不是很多,小范同學要珍惜。”
講座最后,賈老師介紹了由省歌劇院和林海音樂學院聯合意大利一所藝術學院組辦一個聲樂大師班,現在正在招生,明年春天開學。教授學生一對一教學,學制三年,不住校,上課時間可選,可不和原學校上課發生沖突。畢業可獲得三家單位聯合頒發的聲樂大師班畢業證書。對今后在國內,甚至在國際上的聲樂崗位就業都是很有利的。對優秀的學生,老師可以幫助介紹對口單位。希望有條件的同學可以去考試。賈老師還特別說到,像小范同學的聲音自然條件是很難得的,我希望你和同學們能來大師班學習深造。賈老師下課還發了一摞名片,被同學瞬間搶光。
課后,范俊曄和她商量,他是不是應該學習?
“有老師幫助介紹對口單位這一條,想進大師班的人就不能少了,想考進大師班估計難度也不能低了。如果先找大師班的老師輔導,如果明年初考試,還有半年多時間能進步一大塊,這樣才有可能考進去。聽賈老師的意思,你的本質條件應該是夠用的。如果你想去跟賈老師學習,我肯定支持你。她要是能收你當學生,基本就保證你能進大師班了。但是我想賈老師是名人、名教授,學費肯定不能低了。先摸摸她學費標準,看看咱能不能承擔得起?”
和范俊曄好了一段時間了,對范俊業的家庭也有了了解。知道他的家是山區農村的,和富裕不沾邊。正因為這樣更要學出來。這是一條奔向光明的路。
那天四姐妹又會在一起往海邊散步。她在前面走著,卻聽宋小米和田采薇低語,好像是怕她聽見,越是這樣她卻聽得越認真,聽得更清楚。
“不知道咱雨濛的命運怎么樣?說不在同學中處男朋友,還是遇上了。從眼前看兩個人處得還挺好。可這個男孩的家里條件和她原來說的條件一條不搭邊,不知道她心里有底沒?可別是撲到火堆上。也怪我,那天遇著那男生給湊了一把火。”
田采薇說:“你別亂攬責任了!你不湊那把火,那火該著還是照樣著。在咱們大學里敢追雨濛,弄得那么浪漫,又是學唱歌的,家里應該有點資本吧?”
她落下兩步說:“干嘛像怕我聽似的?你們的擔心我能不知道嗎?”
“采薇還不知道。雨濛你是不是說他家就是農村的一個普通人家。”
田采薇說:“他家里條件如果真是那樣,僅靠浪漫能維持多久?還是得靠后面能支撐住浪漫的東西。他如果真能學成,也是一條挺好的出路。”
“說實在的,處了這些日子,我真挺喜歡他的。”她又看看田采薇:“真是沒辦法!一邊是人人需要的感情,一邊是人人需要的生活支撐。”
范俊曄和她一起提著水果到了省歌劇院。
范俊曄說:“要不你在外邊等我,我先去和賈老師接個頭,了解一下情況,然后就出來。”
她看著范俊曄走進了省歌劇院大門。
本想到附近的商場去逛一逛,消磨時間。但又一想,范俊曄如果見了老師說幾句話就出來,會找不到她,她就在門口等著。半小時,一小時,一個半小時,兩個小時還沒出來。看來是賈老師收下他這個學生了。學費怎么辦?看來學費不能太多。她知道他的家在一個山區農村,別說不富裕,就是富裕又能富裕到哪?
范俊曄告訴過她,他家里條件就是個普通的農村家庭,太差也不差,吃喝住房都不愁。家里有點地種苞米、水稻,另扣了兩排蔬菜大棚,是主要的進錢的道。承擔他上大學的費用是沒問題,每年再拿出兩千塊錢給他學習聲樂就是頂天了。他說過,靠家里是肯定不行,只能靠自己了。既然老天給了他這個嗓音條件,說什么也要學出來。只有這一條路能夠改變他的命運,甚至可以改變他全家的命運。她也替他愁。如果能學出來還行,到了一個專業團體找到一個職位,慢慢努力,總能熬上去。如果學不出來,不僅是他一個人,她可咋辦?說那幾個必須的條件時是因為沒有男朋友,真有了男朋友想法就不一樣了。可是再往前怎么走?所以一定要幫助他成為賈老師的學生,一定幫他學成。學費多就幫他湊,兩個人省吃儉用,怎么也能湊夠他一個人的學費。這是對他負責,也是對自己負責。寧可自己吃點苦,緊勒住自己花錢的手頭。
他出來了,情緒不錯。兩個多小時才出來,一定是賈老師給他上課了。他給她匯報說,他本來就要走了。因為賈老師的學費現在最低是四百一個課時,每次兩個課時就是八百,一個月四次課就三千多塊。這一個月的學費如果是一年的他還可以想一下。這時賈老師的女兒來了,給他說情。
“賈老師拗不過女兒,就決定了教我了。說先上一段時間課看看,每次只收他二百塊錢,一個星期來上一次課。”
“從八百一下降到二百塊,這樣一個月八百塊錢應該問題不大。可是我沒聽明白,怎么是她女兒幫你說話了。你認識她女兒啊?”
“我怎么會認識人家?”
范俊曄把剛才的情況和她細致地說了。
他正和賈老師說暫時不學了,回去努點力湊點學費再來。其實嘴上這么說,他已經死心肯定學不了了。
賈老師很和氣,問他怎么湊?每天上學,還要練聲。哪有時間到外面打工?他說了他外語還勉強,看能不能招幾個學生輔導?這時候一個女孩兒進了琴房。說:“你的外語不錯啊,那可以給我輔導啊!”
賈老師給他介紹,這是她的女兒,上高二了。
“你上高二了,我可不敢給輔導,馬上就高考了,我可不能把你耽誤了。”
說完了他要走。
賈老師女兒說:“你先別走!”
她和媽媽說:“關鍵是我剛才在外面聽了他的聲音,他的聲音是我聽過媽媽學生中條件最好的,媽媽要教一定能教出來。你說他嗓子條件好,他說你教的好,這樣的師生湊到一起多難得呀!媽不是常說,人的聲音自然條件是與生俱來的,歌唱家首先得天賞飯碗嗎?面對這么好的嗓音,一個聲樂教育家不應該放棄吧?媽,你就不能也來一點兒助學?將來培養出來也是你的教學成果,也是你對聲樂的貢獻嘛!咱又不差那點錢!這樣我學英語也有個伴兒。”
賈老師說:“那也沒聽說哪個老師教學生不收學費?那門檻不被踏破了。”
“這不是你趕上他了嗎?如果沒有上次你去他們學院講座,人家也不會來這想跟你學。要我說,這就是一種緣分,天注定你要有這個學生。你不教他我都替你后悔。”
后來賈老師說:“這樣吧,你就每周來一次吧,每周六下午四點半到六點。我先給你上一段課看看,如果行咱就往下上。誰叫我這寶貝女兒這么給你說話了!你也幫我個忙。我女兒的學習,讓你輔導我估計是不行,我也不放心。你就幫我看著點兒,她哪科有什么問題,你告訴我。然后我給她找老師輔導解決。”
“挺好。學費看來是沒問題了,那就好好學吧。有這么好的老師,我相信你一定能學出來。但我也提前警示你,可別對人家女兒有什么非分之想。小姑娘靠近你,你也要保持距離,記住自己的身份,別弄不好雞飛蛋打。”
“我還不知道自己這半斤八兩嗎?”
“這樣你每個月學費八百,我爭取給你湊四百,給你解決一半,那一半你自己解決,你看怎么樣?”
“雨濛,你真是對我太好了。四百塊錢我怎么也能湊出來。”
“賈老師還真是挺看重人才的。她肯定因為你的條件不一般,或者是她喜歡的聲音類型。這樣她教你會更認真,你一定要努力學出來!”
范俊曄雙手扶著她的肩膀說:“既然賈老師這個大牌教授看中我,我肯定會努力,一定學成,不會讓你失望,將來我出息那天一定好好報答你。”
“行,你有這個心,我這四百塊錢也值了。我就等著你出息,將來我也能做一個著名男高音歌唱家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