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國公府。

李景隆頂著個烏眼青，抱怨道：“哥，你咋下手這么重？”

“你現(xiàn)在力氣咋變得這么大呢？”

“你說我這個樣子，怎么去花船上玩？”

“你讓花魁怎么看我？”

朱棣動了動另只拳頭：“那俺把你打?qū)ΨQ嘍，花魁就會正眼看你了。”

“可別！”

李景隆怕了朱棣了。

四年不見，朱棣氣力驚人的增長。

小時候就打不過他，現(xiàn)在更不是對手了。

真不知道咋練，他也想練成肌肉棒子。

不過，朱棣還是那個朱棣。

這些年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他就不信，一個人性格咋會變化這么大呢？

他也不認為朱棣有野心。

他倆從小玩到大，他有沒有野心，他會不知道？

朱棣確實有戰(zhàn)場夢。

但那是和晉王比較出來的，是他接受的教育驅(qū)使他做的。

可朱棣的底色，是個追求自由的人。

真不知道舅爺擔(dān)心啥！

他將和朱棣見面的所言所行，不錯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

撰寫成稿，送去宮中。

沒錯，他是老朱派來試探朱棣的。

他爹已經(jīng)和舅爺對著干了。

如果他再不懂事點，巴結(jié)舅爺，曹國公府可就真沒落了。

所以，他長袖善舞。

斡旋皇家和曹國公府的關(guān)系，希望天恩不再衰減。

至于兄弟，嘿嘿，最多被四哥揍一頓，四哥心胸寬廣，不算個事。

李景隆領(lǐng)著朱棣去拜見父親。

可卻換來冰冷的兩個字：“不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朱棣拍拍李景隆的肩膀，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哥，你先別急著走。”

“去進去通稟一聲。”

“你等我啊。”

李景隆闖入他爹住的房間。

很快李景隆出來，臉上有兩道淤痕。

哭喪著臉說：

“哥，讓進了，你進去勸勸他吧。”

“九江……罷了，俺去勸勸。”

朱棣看著他欠揍樣兒。

真想再給他兩巴掌。

終究沒下手，拍拍他肩膀：

“表哥能有你這樣的孝心兒子，俺很替表哥開心，與有榮焉。”

李景隆咂摸這句話，咋感覺不對味兒呢？

但臉是真疼啊。

老頭子太狠了。

嘶，咱這張帥臉破相了，臭老頭，秦淮河上的小娘子們跟你沒完！

朱棣走進房間。

由老仆引領(lǐng)著進李文忠的書房。

書房里書籍凌亂，紙張散落的滿地都是，字跡工整，顯然在挖空心思寫奏疏。

“表哥，俺朱棣來看你了。”

此刻，李文忠倒騎椅子上。

背對著他，紙張放在椅背上沿，正在奮筆疾書。

“表哥。”朱棣叫了幾聲，李文忠都不理他。

“喊什么喊，咱不聾！”

李文忠惱怒回頭。

他頭發(fā)像雞窩一般，蓬頭垢面。

曾經(jīng)帥氣逼人的面龐，充斥著歲月痕跡，真的變老了。

眼神癲狂，嘴里念念有詞。

這是瘋了？

“看什么看？老子不是猴兒！”

李文忠丟掉筆墨，從椅子上跳下來，跳到床上，蓋被睡覺。

朱棣撿起一張紙，內(nèi)容大概是：

賦役黃冊，華而不實，朝廷不可能事無巨細的監(jiān)視民間，皇權(quán)不下鄉(xiāng)，自古至今的道理，陛下逆天下意愿行事……

朱棣嘴角抽搐。

李文忠是雷雨天放風(fēng)箏，還得跑去曠野上放，玩命求雷劈。

再見！

朱棣一句都不想勸，讓他去死吧，求求了，就死一個吧！

別禍害其他人了！

“老四，你說咱寫的咋樣？”

被窩里的李文忠，抬起滄桑的面龐，眼神希冀，希望得到肯定。

“表哥，你想死就別拉著俺了。”

朱棣無語道：“九江還算懂事，過繼到俺膝下。”

“俺會照顧好他的。”

“表哥放心。”

李文忠一愣，像個炮仗似的從被窩里竄出來。

暴罵道：

“你他娘的朱老四！”

“老子從小就帶你玩，有好吃好喝的先緊著你吃！”

“你居然惦記咱兒子，要當(dāng)他后爹！”

朱棣和李文忠廝打到一起。

結(jié)果，白馬銀槍的李文忠是個銀樣镴槍頭。

很快就被朱棣按在地上。

朱棣順勢騎在李文忠背上，騎大馬：

“那咋治？”

“讓九江他們哥仨給你陪葬嗎？”

在戰(zhàn)場上戰(zhàn)無不勝、無堅不摧的李文忠，居然被朱棣騎在身下，動彈不得。

任誰都想不到，李文忠竟虛弱成這樣。

這可是李文忠啊。

開國功臣行列第三。

逢戰(zhàn)必勝，百戰(zhàn)百勝，一生沒有敗績的完美統(tǒng)帥。

演義趙云的原型。

就算這幾年手不釋卷，變身成儒帥。

也不至于變成個弱雞啊。

這位可是親率2000騎兵大破20萬大軍的超級牛人。

武力值拉滿的存在啊。

“放開老子！”李文忠氣得臉紅脖子粗，卻愣是無法把朱棣掀下來。

仿佛是一塊巨石，壓在他身上。

這種感覺，讓李文忠極度煩躁、氣惱，卻又無奈。

朱棣像騎驢似的，騎著李文忠，優(yōu)哉游哉：

“真不如過繼給俺。”

“俺膝下有倆兒子，再多仨俺也養(yǎng)得起。”

“表嫂就算了，俺把她當(dāng)長輩。”

“表哥，你這眼神看著俺干啥？”

“俺真對表嫂沒興趣啊！”

李文忠氣得七竅生煙：“朱棣，你他娘的是人嗎？”

“你下生時，你表嫂就抱著你！”

“干娘奶水不足。”

“你表嫂把九江吃的奶，給你吃！”

“她也是你半個母親！”

“你小子還敢惦記她！”

“放開老子！老子今天不抽死你，就不叫李文忠！”

李文忠暴走了。

可他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掀不翻朱棣。

被朱棣隨便騎著玩。

那份屈辱感，讓他怒火爆棚。

他可是大明戰(zhàn)神啊，戰(zhàn)無不勝的李文忠。

最高戰(zhàn)績是單槍匹馬殺十七個韃子，創(chuàng)下軍中記錄，僅次于常遇春。

如今怎么連個朱棣都打不過了呢？

“既然表哥不信俺。”

“那俺就攤牌了。”

“這話是俺爹先說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

“俺是有樣學(xué)樣。”

老朱是個筐，破事都往里面裝！

李文忠如遭雷擊：“舅、舅舅他……”

“對！”

朱棣一本正經(jīng)道：

“他天生壞種，專門喜歡女筒、人妻、上司妻女、下屬大婦、對頭后宮。”

“奉天殿里面還有一個小殿，里面掛滿了滿朝文武府中大婦的畫像！”

“小妾他不愛，他就喜歡正妻。”

“那畫……都是那種。”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表哥你懂的！”

“他每天根本不是處理政事。”

“而是鉆在里面欣賞。”

“俺都抓到他幾次了！”

朱棣座下李文忠，已經(jīng)放棄抵抗了。

一副心死的模樣。

聲音沙啞問：“他兒媳的呢？”

回旋鏢扎到朱棣身上了。

“別的兄弟有可能。”

“但俺媳婦的他肯定沒有。”

朱棣見李文忠有點回過味兒了。

立刻拍他的腦袋說：“表哥。”

“外甥騎舅，兒子騎爹，人間至理。”

“咱們兄弟齊心協(xié)力，早晚把那間小殿給拆了！”

李文忠更狠，歪頭斜看他：“就不報仇了？”

這給朱棣整不會了。

難道把老朱后宮也掛上？

那他可不敢！

頓時干笑道：“九江經(jīng)常受老頭子邀請，進去參觀，要不您問問他的意見？”

在外面偷聽的李景隆，目瞪口呆。

我拿你當(dāng)兄弟，你卻惦記我娘？

關(guān)鍵還是爺倆一起惦記？

最可惡的是，老子也有份？

你們哥倆到底有流兒沒流兒啊，拿我娘開玩笑。

難怪老子生來風(fēng)流紈绔。

原來根上像你啊，爹！

“九江，你爹又犯病了？”

無巧不成書。

李景隆的親娘，玩笑正主，一個四十歲的中年婦人，由侍女?dāng)v扶著過來。

她聽說朱棣來了，特地過來招待老四。

李文忠被幽禁在家，她也跟著著急上火，近來身體不好。

聞聽聲音，李景隆嚇得腿軟，立刻擋在門前。

可不能讓我娘聽見那些虎狼之詞。

不是我夠義氣，而是里面那兩個無恥貨，能立刻栽贓他頭上！

“剛才你傳話說，老四來看你爹來了？”李夫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

李文忠真想一巴掌抽自己臉上，嘴咋這么欠兒呢！

“他一定見老四了吧？咱就知道！”

李夫人往門里眺望，笑意盈盈：

“干爹諸子中。”

“你爹最疼老四。”

“總說老四小時候的皮勁兒，最像他。”

“日后在戰(zhàn)場上的功業(yè)，也不弱于他。”

“可老四也不知道咋的，到了北平開始養(yǎng)豬。”

“咱寫信罵他幾次，他居然敢不回咱的信。”

“九江，你讓開。”

“為娘去問問老四，咋滴，不認咱這大姐了？”

李夫人是馬皇后收養(yǎng)的遺孤，賜姓朱。

和李文忠是青梅竹馬。

很早就成親了，給李文忠生了兩個兒子。

跟朱標、朱棣他們更是很親。

“娘，要不讓四哥和爹好好談?wù)劊俊?

李景隆攔住他娘，給屋里信號。

你倆可別聊虎狼之詞了。

我娘聽到，能扒了你倆的皮！

順便把我的皮也扒了……

“什么四哥四哥的，他是你四叔，有點規(guī)矩。”

“讓開。”

“你爹那些大不敬的話咱都聽了。”

“還有什么話是咱不能聽的？”

李夫人也很兇猛，把李文忠推到一邊去。

連門都不敲，直接進去。

李景隆欠欠兒的，也跟著進去了。

可是。

李文忠和朱棣，衣裝正派，面對著面，正在飲茶。

李景隆揉了揉眼睛。

看看他爹的膝蓋，沒有跪著的痕跡；

朱棣的衣服，也沒有打斗的痕跡。

難道我幻聽了？

“見過表嫂！”朱棣坦然站起來，深深行一禮。

李夫人盯著他半晌，冷哼一聲：“咱跟你朱棣關(guān)系這么遠了嗎？”

“大姐！”

朱棣抬起頭，露出賤笑：“大姐，俺可想死你了！”

不顧李文忠殺人的眼神，直接抱住李夫人。

李夫人如刀的眼神，逐漸勻開，變成開心的笑容。

李文忠是朱元璋的養(yǎng)子兼親外甥。

李夫人是朱元璋養(yǎng)女。

和朱棣可以說非常親近，他小時候經(jīng)常在姨夫爺李貞家玩。

他又跟李景隆是鐵瓷。

所以，朱棣和曹國公府非常親近。

爹，我娘和老四不會真有一腿吧？

李景隆看他爹的眼神，仿佛在看草原。

李文忠一巴掌抽他腦袋上。

長點腦子行嗎？

老四在點我，沒看懂嗎？

只要我出事，你跟你娘保不住曹國公府榮耀，早晚被人踩在腳下！

你娘多大歲數(shù)了，誰惦記啊！

他們惦記的是咱曹國公府的榮寵，咱的榮耀！

“打咱兒子干啥！”

李夫人趕緊撇下朱棣。

護住李景隆：

“沒有我兒子在干爹身前忙來忙去，承歡膝下的。”

“你國公爺還能活到今天啊！”

李文忠有點懼內(nèi)。

但想到朱棣說的，李景隆經(jīng)常進去參觀。

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改天老子非拾掇你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