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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朱由檢

“我竟然成了大明皇帝……”

躺在龍床之上,朱由檢喃喃自語,頭上還纏繞著薄薄的紗布,額頭的傷口仍殘留著似有若無的疼痛。

這是他登基那天,告祭太廟時,被太祖高皇帝的牌位給砸出來的。

朱由檢當場被砸的暈暈乎乎,周邊大臣更是惶恐,以為這種不正常的畫面是某些不祥征兆——

實際上,也的確如此。

朱由檢頂著額頭傷痕,勉強完成了登基大典的一切流程,隨后回到乾清宮打算休息的時候,就被魏忠賢派來的人給糾纏上了。

九千歲失去了天啟皇帝這個舊靠山,自然想著要找個新靠山,畢竟他這樣的閹人,縱然一時權傾天下,也逃不過皇帝的手心。

能從民間賭狗一路爬到這個地步,魏忠賢的文化水平雖然不高,但在這種事關前程的大事上,卻是看的清楚。

他造反?

誰他媽跟著個太監造反??!

閹黨群狗依附魏忠賢,就饞人能帶著自己升官發財,哪里會真跟著九千歲一塊在作死的大道上脫肛瘋跑?

于是察覺到事業即將走到盡頭的九千歲心里慌張,想著辦法討好新皇帝。

朱由檢入宮第一晚,他就預備了四個美女,打算送上門和馬上要升職的信王玩牌。

結果信王手持利劍一整晚,不給其他人近身的機會。

而等到登基那天,

忙活了一整天,總能讓美女來幫忙活躍下身體了吧!

可最后呢?

朱由檢被那幾個帶著濃郁香氣的美女一靠近,便覺得腦袋一疼,抽搐的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只覺得兩世為人,莫名多出來了來自后世的記憶。

到現在為止,雖然認定自己的確是大明皇帝崇禎,但后世種種和今生混雜著,仍然讓朱由檢覺得有點虛妄。

好在他沒有糾結太久。

想的再多,他也不可能拋棄大明朝,不當皇帝的!

既然做了這位子,那眼下的當務之急,當然是處理魏忠賢的事。

“來人!”

朱由檢朗聲一喚,起身下床。

“皇爺!”

他的貼身近侍徐應元當地應聲。

“魏忠賢如何了?”

朱由檢知道,這徐應元雖然是潛邸老人,卻和魏忠賢約為賭友,雙方是有些交情的。

從他這里,指不定能摸一摸魏忠賢眼下意欲何為。

結果徐應元卻是叩首,大聲回道,“魏逆意圖行刺,已被囚于其宅,只等皇爺發落了!”

嗯?

朱由檢不由得一愣。

這咋回事?

他才打算和魏忠賢比劃比劃,結果這位自己已經趴下了?

他面色沉穩的一揮手,讓徐應元將自己昏迷的這兩天所發生之事,細細道來。

徐應元向皇爺解釋:

皇帝昏迷不醒,這必然是大事。

大明朝剛剛走了一個天啟帝,不能又走一個崇禎帝。

這對兄弟的爹好說歹說,還當了一個月皇帝呢,總不能輪到朱由檢,連一天都湊不齊吧?

而登基當天,太祖牌位摔下之事,也不能胡亂宣揚,不然傳到民間,只怕連“國之將亡”都能編出來了。

如今大明多事之秋,萬萬不可再惹風波。

所以,得找一個替罪羊,把皇帝突然昏迷這件事給背下去!

送四個美女荷官進來的魏忠賢顯然是個絕佳的背鍋俠!

而對于批斗失去了皇帝靠山的權宦,大明朝的臣子們表示自己特別有經驗!

于是,英國公張維賢在周皇后和張太后的懿旨下,直接帶兵就要去把魏忠賢,從他那宮外京城豪宅之中抓起來。

老魏也不是啥好相與的!

九千歲一肚子壞水,自然也時常會以同樣的標準去提防他人。

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老魏在宮外的宅院里,可是養了一堆身強體壯的家??!

英國公帶隊一到,他雖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背了個“刺王殺駕”的黑鍋,但下意識就反抗了。

畢竟做的壞事多了,指不定哪天就要遭報應,沒時間去細想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的。

靠著有一堆人護著,加之朱由檢只是昏睡,并沒有啥明確的癥狀,魏忠賢此時仍舊有權位在身,并沒有被皇帝下旨剝奪,所以到目前為止,老魏跟英國公正處于對峙之中。

畢竟時間才過去一天,可不好處理盤踞朝堂好幾年的九千歲。

只是隨著新帝地位穩固,還有閹黨純天然不受歡迎,魏忠賢的未來已經可想而知了。

從確定朱由檢繼位那天起,徐應元這信王貼身太監,已經在宮里收了好幾個干兒子,就連一向以魏忠賢馬首是瞻的王體乾,都在魏宅被圍后,給徐應元送了不少錢,給自己打點關系,預備后路了。

在皇權集中的大明朝,任你是何等權宦,生死都逃不過皇帝的手心。

魏忠賢的名聲地位,可還沒有正德朝那位“立皇帝”大呢!

結果呢?

劉瑾還不是被武宗用一張小紙條直接褫奪了全部權利,死的老慘了!

朱由檢聽徐應元把這新朝第一天的大變動說了,沉默不語,只抬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傷口。

他并不是很關注魏忠賢的死活,要不然也不會一醒來就想著搞九千歲。

但“閹黨”,作為皇帝,他還是要注意一點的。

得了后世的記憶,朱由檢的眼界和思路已然打開,不可能再像原歷史記載的那樣,沒有受過任何帝王教育,只憑著“一腔熱血”,像個憤青一樣亂來。

閹黨被迅速的擊潰,結果是怎樣?

大明“眾正盈朝”??!

朱由檢有了后世視角,很難不懷疑,這是朝堂諸公故意的——

大明立國兩百多年了,出現了好幾次權宦,可基本上隨著皇帝的逝去或者旨意而去。

唯一一個例外就是王振,不過這位下場跟他追隨的主子都不咋樣,死了都算好結局。

朱由檢不相信,能在科舉制下卷出頭的堂上諸公認不清權宦的本質。

什么“九千歲”,什么“立皇帝”?

不過是皇帝養的一條狗而已!

就連魏忠賢自己,都知道天啟帝一去,自己就要倒臺。

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他們不出手,新帝也會提拔自己的貼身近侍,而不是撿別人剩下的用。

可他們為什么還要急切的鼓動著新皇帝把閹黨通通干趴?

無非是閹黨人數多了,占了不少權位,讓他們手上的權利縮水了!

趁著新皇帝虛歲不過十七,又是文質彬彬的儒家信徒,一腔熱血要做大明中興之主,使勁把閹黨全都推到詔獄里去,這樣就能騰出不少位子,讓自己人坐了!

然后,新皇帝還得認為自己是忠臣,是能吏,是清流!

這種美事,這種能輕易忽悠住的皇帝,可不容易遇見!

在原歷史上,崇禎皇帝就是在諸公的鼓動忽悠之下,聽著滿耳的喝彩掌聲,在歪路上瘋狂的奔跑,最終讓自己跑到了煤山上面。

現在,朱由檢雖然還是要搞閹黨,但卻不會如了那些人的意——

他要弄一個新的“閹黨”出來!

一個不是由魏忠賢領頭,聽命于自己這個崇禎天子的“閹黨”!

在沒有決定好領導這群狗的狗王時,魏忠賢還不能死。

朱由檢還需要他來一場新舊交接。

如果魏忠賢乖乖配合,朱由檢也不介意打發他去給先帝守陵,全了他們這一對的君臣之誼。

對一個合格的皇帝來說,手下結黨,雖然會讓皇帝覺得不舒服,但也沒啥大不了的。

因為在制度上,皇帝是裁判,并非入場的選手。

權利本就動人心,一群人擠在廟堂之上,不分幫結派互相奪權根本不可能。

只要控制好黨爭的程度,皇帝完全不用在乎所謂的清流濁流。

后世偉人也說過,“dang內無派,千奇百怪”,本朝世廟更是有“長江黃河”之論。

所以朱由檢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不管閹黨還是東林黨,或是別的什么,只要有用都可以用,除非不受控制,才會被紅牌下場。

“傳令下去,英國公辛苦了,讓他先回去休息吧,賜些禮品給英國公,以彰其忠心體國,不過繼續讓人圍著魏忠賢的宅子,但凡走出來一個,就地格殺!”

“朕最近不想見魏大伴,讓他好好待在家里,免得出來被誤傷了,那些給他立生祠的人,也不知道得多傷心……”

徐應元聽了皇帝的陰陽怪氣,只覺得九千歲怕是不好過了。

他之前收了魏忠賢的錢,還想著要替對方講兩句情,眼下也收到了肚子里,不然讓它冒出來。

朱由檢想了想,對著徐應元吩咐下去,又抬手擬了幾個名字出來,讓他去傳旨,把這些人召入京城。

徐應元雙手奉得,偷偷看了一下紙條上的人名。

看到“孫承宗”“畢自嚴”等名字時,只覺這些臣子是早“簡在帝心”,如今皇爺上位,要大展拳腳,改革弊政,找這些人來輔政,正是應當。

可當他看到“曹化淳”這個老上司時,也是難以抑制的露出一絲震驚和不快,好在他迅速又將之收斂,免得讓皇爺斥責。

唉……

曹化淳都被趕去南京好幾年了,想不到皇爺還沒忘記他,這一登基為帝,就急著把他找回來。

自己這幾年辛苦服侍,那樣的“主仆一心”,就要成為煙云了嗎?

徐應元委委屈屈。

只是他不敢多話。

曹化淳到底是信王府的老人,又看著皇爺長大,被貶去南京,還是因為魏忠賢陷害。

如此人物,可不是自己能夠取而代之的。

于是徐應元只能乖乖應下,退出替朱由檢將這些事辦了。

而他一去,周皇后帶著田妃袁妃便匆匆過來。

她們都是來問安的。

朱由檢昏迷當夜,三人也是一夜無眠,一同守在床榻旁邊為之祈福照顧,只是天光大亮,皇帝也未曾蘇醒,她們在太醫和身邊宮人的勸慰下,也只好先回各自宮中歇息,免得自己也跟著身體撐不住而暈倒。

“陛下安好?”

朱由檢如今也就十七虛歲,正是年輕,他這三個妃子自然也是一般大小,面容嬌美,青春年少。

只是到底成了婚,頭上已然梳了婦人的發髻。

她們一進來,看見站立的朱由檢,當即垂淚,把內心的慌張全都泄了出來。

丈夫成了皇帝,卻在登基之日昏迷不醒,這樣的事,足夠讓三位少女心慌意亂了。

“朕安,朕安!”

朱由檢一見她們,也不免熱淚盈眶。

他在夢中,雖得了后世記憶,但感覺只如觀書中故事,文字清晰明了,卻沒多大的感情觸動。

可當看到相關的人物時,卻是腦中畫面翻涌——

崇禎十七年,

逆賊破城入宮,

自己狠心命令眼前的這幾個女子自盡,還親手斬殺了那嬌滴滴的皇兒,隨后瘋瘋癲癲的跑到了煤山之上……

她們都是深居宮中的女人,為了自己勵精圖治的夢想,更是節衣縮食,身為皇后皇妃的榮寵并沒有受到太多,卻要承擔亡國之痛。

特別是他的皇兒,

那么單純美好的年紀,卻被自己這個父皇給拖累的沒了性命。

一想到這里,雖然一切還沒有發生,宮中甚至還沒有迎來一個新生的生命,可朱由檢還是忍不住心口抽搐。

他拉過周皇后的手,熱淚直接滴落。

一夢黃粱,再世為人、為君、為夫,

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走上原歷史那樣的道路!

他的女人和孩子,還有他治下的大明百姓,應該快樂的生活在盛世繁榮之中,而不是消失在紛飛的戰火之中!

……

“陛下醒了就好!”

宮外,英國公張維賢正以老邁之軀,圍著魏宅不動。

而魏忠賢則是帶著手下群狗,正在墻內防守。

正當日過中午,英國公在糾結到底要不要賭一把強攻,把魏閹拖出來扣帽子背鍋,以及一旦新帝不行,自己要下注哪家時,徐應元帶著皇爺口諭而來。

張維賢大為松氣。

皇帝沒事,

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可是上了年紀,再怎么能下注站隊,也經不住短時間內反復橫跳。

天啟皇帝是他在移宮案里抬著轎子送上位的,現在的崇禎皇帝是他帶著兵送到宮里去的,其忠心和擁立之功,不可謂不大。

而英國公一脈的榮寵,正是在這一次又一次的擁立中,得以延續。

要是再換一個新皇帝,那就得從外面的藩王中選了。

那時候英國公跟那入繼的王爺不熟,如何能依著對方心意再立功呢?

新帝無事,那對英國公一脈來說,就是好事!

于是英國公無事一身輕,領了徐應元帶來的慰問禮品,聽從皇帝的口諭,回家休息去了。

折騰了這么半天,他這把老骨頭差點沒散架,后面肯定還要去宮里謝恩匯報此事,不得好好休息?

只是他帶來的人并沒有離去,甚至徐應元還帶了些新的過來,把魏宅圍的更嚴實了。

他手底下的這些人,別的不說,守在別人家門口混吃等死倒是不怕。

堵門嘛,

街上找幾個混混都行,何況是混中之混的太監們?

眼下新帝登基,正需要新的狗子,他們必須把握機會好好表現。

而魏忠賢一直關心著外面情況,聽人說那堵門的老頭走了,宮里的徐大伴來了,便偷偷開了門,想要向賭友說情。

他權勢滔天這么多年,一朝被人圍府,心中是又驚又怒。

之前他強盛之時,沒人敢跟沒讀過書的九千歲說一些過去的故事,像啥王振、劉瑾的,魏忠賢也就知道他們是自己的前輩,有多厲害。

這幾日新皇登基,魏忠賢心慌意亂,倒是特意找人幫忙充實了下自己貧瘠的歷史素養。

而在知道了自己那些前輩的下場后,魏忠賢自然驚懼,直接給自己甩了幾巴掌,后悔給新帝送幾個姑娘這事。

要不隨便蹦噠,指不定還能去守陵呢!

越蹦噠就越讓新帝惦記,只怕后面就是一刀剮的結局了。

所以一見徐應元,魏忠賢便喜不自勝,想要出去跟他敘舊。

但徐應元是領了圣意來的,這么多人看著,也不好明知故犯。

只是嚴肅的走到大門口,先是大聲呵斥了魏忠賢這奸宦,然后才給賭友使了個眼色,讓他把戲接住,自己才好透露消息。

魏忠賢當場被呵斥的痛哭流涕,悔不當初,然后關心起了皇帝的身體狀況。

而徐應元就此,也成功把宮中消息透露給了他。

不止是皇帝讓他自閉的命令,那陰陽怪氣徐應元也沒忘記。

魏忠賢聽了,心中狂跳。

隨即又覺得皇帝只讓自己禁于家中,估計還沒到斬盡殺絕的地步,便伸出手拉了拉徐應元的衣袖,低聲說道:

“若兄弟替我在皇爺面前說兩句好話,咱這身家……必分兄弟一半!”

魏忠賢也是下了狠手,

錢到底是沒有命重要。

只要能保住一條命,靠著這些年搜羅來的一半財富,也夠他富貴下半輩子了。

徐應元自然心動。

九千歲的一半家財,誰不想要?

更何況賭狗本就缺錢貪財,

徐應元才當上皇帝近侍,還沒有被人拿這么多錢考驗過呢,受不住是正常的。

他面色如常,只是仗著袖子遮掩跟魏忠賢拉了拉手,互通信號后,返回了宮中。

版權:起點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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