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杰將自己搬家的想法跟香蒂訴說后，她欣欣然同意了。

雖然香蒂很好地掩飾了自己激動的神情，但一整日頻繁用手指尖挑起額前的長發(fā)絲，搭在耳后根的動作，還是出賣了她。

本就是天真浪漫的少女，怎么可能對城里的生活沒有一絲向往和期待。

維杰將泥房里幾張破碎但還算完整的毛毯卷起來，還有幾個杯子和碗。

香蒂裝起剩下還能吃上一周的土豆和麥子，將幾件單薄的衣物疊得整整齊齊。

兩人扛著大包小包的物品，離開了這座不知名的小村落。

步行抵達了普里城，上次只是匆匆忙忙，這次維杰首先東張西望地打量了城內(nèi)一番。

身為在印度不受法律保護的最底層“達利特”，原本不太允許能在公共場合四處打量。

畢竟要是跟哪位高種姓的婆羅門和剎帝利對視上，被認為污染了別人的視線，對方可以上前狠狠地揍自己一頓。

維杰雖然極度不認可印度這種愚蠢制度，但理智告訴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暫時適應(yīng)。

不過普里城作為印度教四大圣地之一，少數(shù)的婆羅門都是清一色的宗教人員，衣服穿著上和一般民眾有明顯差別，走在街上一眼就能認出。

維杰就是想冒犯，此時拔劍四顧，也找不到可以冒犯的對象。

【今日情報：傍晚時分警察局后邊的第二只垃圾桶里，有一本廢棄的《拿破侖傳》，書里夾藏有兩百美元】

“又是傍晚，又是垃圾桶...”維杰無聲吐槽。

不過美元確實讓維杰頗為心動，沒想到居然還一步到位，直接賺起外匯來了。

果然搬到城里，提供的每日情報價值就是不一樣。

現(xiàn)在距離傍晚還要半天時間，維杰只好按耐住內(nèi)心的躍躍欲試。

城里大部分都是兩三層的低矮樓房，滿是坑洼的地面上經(jīng)常傳來尿騷味和腐臭味。

所幸越靠近城內(nèi)，地面稍稍干凈平坦了一點。

印度街頭永遠少不了警察巡邏，不是在忙著開罰單，就是看誰不順眼拿著棍棒掄一棍子。

維杰和香蒂很快在城西區(qū)域找到了一處干凈的公寓。

這片區(qū)域居住的大部分都是體面人士，例如教師、小公務(wù)員以及商店雇員。

“你們是達利特還是首陀羅？”

房東是一名年邁卻壯碩的男人，引著兩人去看房路上，突然回頭詢問維杰。

香蒂下意識腳步頓住，稍稍側(cè)身躲在維杰身后，緊張地拽住哥哥的衣角。

種姓制度的歧視恐懼深深烙印在每一個印度底層人的心目中，包括小香蒂。

“達利特，請問有什么問題嗎？”

維杰老實回答，也沒隱瞞，不讓租住的話，大不了再換處地方。

老房東搖搖頭，“別見怪，我只是在給你們匹配鄰居，免得租客之間因為種姓問題引發(fā)爭執(zhí)。”

他轉(zhuǎn)回身子，自顧自往前走，一邊解釋，一邊不忘追憶自己的光榮過往：

“我年輕時可是一名接受過西式教育，參加過二戰(zhàn)的遠征軍老兵，在中東還打死過幾個德國納粹吶...”

維杰懷疑他見到每一位客人都會這樣吹噓一番，但內(nèi)心暗自松了口氣。

老房東領(lǐng)著二人走進一處公共小院落，其中似乎有四五座獨棟的二層房屋。

鄰居之間低頭不見抬頭見，也難怪會擔(dān)心引發(fā)爭端。

他打開一道鐵門，里面是一間略微積灰，但還算干凈整潔的兩廳房間，大約不到三十平米。

房間內(nèi)空蕩蕩一片，連一件家具也沒有。

一道狹窄的樓梯蜿蜒直上，二樓似乎是一個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間，正好可以充當(dāng)臥室。

“屋內(nèi)通電嗎？”

維杰狐疑，沒有看到墻上有任何插座。

“哦，當(dāng)然是可以通電的，但需要你自己負責(zé)接通。”

“我自己接通？”

維杰一下子不理解話里的意思，直到老房東打開屋內(nèi)的窗戶，指了指外面雜亂的電線桿。

肉眼可見電線桿上，無端生出了好幾根綠的紅的黑的電纜，連向了旁邊幾戶人家。

維杰內(nèi)心一下子蚌埠住了。

這是要自己動手拉電纜？

還是讓自己直接偷電白嫖？

老房東樂呵呵地望著維杰懵逼的神情，認為他已經(jīng)領(lǐng)悟了用電的真諦，便沒有再多說什么。

維杰雖然內(nèi)心生草，但明白印度小城鎮(zhèn)的用電情況普遍都是這樣，況且這里也比原先的房屋要好上不少。

“先支付一百盧比的押金，然后每個月的房租是六十盧比，一次先付清三個月。”

“你絕對不會相信，整座普里城，你找不到比我更公道更實惠的租金！”

六十盧比的月租屬實特別便宜，但這也是在幾乎沒有家具和屋子小的基礎(chǔ)上。

他點點頭，掏出押金和三個月的房租遞給房東。

房東也不拖沓，給了兩把鑰匙，然后拿出隨身的一支筆和一張紙，當(dāng)著維杰的面手寫了一份租賃證明，還簽上了兩人的名字。

這里的大部分交易活動都不會簽署正式的合同，連一份隨意的紙質(zhì)證明都屬實難得，維杰也心知肚明這一點。

老房東離開后，維杰將折疊好的租賃證明，塞進了香蒂的衣服口袋里。

“你比我細心，就交給你保管吧。”

香蒂奇怪地望了維杰一眼，頗有幾分受寵若驚，頻頻地點點下尖。

之前賣掉焦炭和金戒指，一共賺了大約一千一百盧比；眼下單單是解決住房這一塊，就花掉了將近三百盧比。

只剩下九百盧比了，后續(xù)還得計劃購買一批家具。

兩張床，被子，飯桌，椅子...如果私拉電線不被電死的話，通電后還要購買一臺電冰箱。

以及一個熱水壺！

雖然當(dāng)?shù)氐淖詠硭疀]有恒河水那么可怕離譜，但是維杰還是內(nèi)心感到膈應(yīng)。

真擔(dān)心一不小心大腸桿菌瘋狂超標(biāo)，整日待在茅坑里坐牢都是好的下場。

至于壞的下場，也許就是一命嗚呼，排隊進入天堂了。

“對了，香蒂，你想上學(xué)嗎？”維杰轉(zhuǎn)過身隨口一問。

正在收拾屋內(nèi)的香蒂，全身仿佛觸電般抖了一下，聲音弱弱回應(yīng)，“想...”

維杰苦惱地撓了撓下巴，倒是有一件事難住了自己。

香蒂如今已經(jīng)十三歲了，按照印度慣例，一般十四歲正好是上中學(xué)的年紀。

可香蒂從前只接受過幾個月的教育，能認識幾個字都另說，直接上中學(xué)肯定不行。

但是這個年紀再從頭讀一遍小學(xué)，又是不被允許的事情。

“要不哥哥給你請個靠譜的家教老師？”維杰開口。

香蒂趕忙搖破了腦袋，急切開口道：

“哥哥，你可不可以給我買一套小學(xué)一到五年級的課本，我可以在家里自學(xué)...”

香蒂說著低下頭摳起了手指，突然意識到，自己幻想的整日不干活待在家里學(xué)習(xí)的行為很過分。

維杰卻沒有在意香蒂的胡思亂想。

“印度的小學(xué)科目好像有點多，足足近十門...”

不知道香蒂應(yīng)付不應(yīng)付得過來？

維杰選擇相信了妹妹。

“沒問題，答應(yīng)你了！”維杰仿佛下了個隨心的決定，接著穿上外套就要出門。

“哥哥，你去哪？”香蒂沒想到維杰這么爽快答應(yīng)了，目睹著維杰背影急忙詢問。

“你待在家里，我出去辦點事。”

維杰扔下這句話就出門了。

他要去考察考察自己的開店計劃選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