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和趙有來嘴里說的那伙倭寇,是輾轉活動于秦皇島與大連海上的一伙流寇,本來也是一股大寇。
前身其實是豐臣秀吉為謀劃發動朝鮮戰爭,而提前秘密派往朝鮮刺探軍情的一支前衛部隊,來的時候有三千人之眾,首領是毛利家族的一名旁系毛利五郎,其所率各部遍布朝鮮各地,繪制地圖、搜集情報、暗殺破壞,各種卑鄙勾當無所不為。
后來豐臣秀吉突然發動對朝作戰,明軍應朝鮮國王請求入朝救援,因行動迅速,攻勢兇猛,很快以雷霆之勢掃清了德川、平壤、甕津、開城、江陵等北部沿線入侵之敵,并在首爾以南沿線建立防線,逐步將入朝倭寇向釜山、金泉一帶進行戰略擠壓。
而原本深入敵后順風順水,并高歌猛進,將滲透范圍擴展至朝鮮東北部龜城一帶的毛利五郎,突然回過頭來,卻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那就是,自己來的時候好好的,現在好像卻回不去了!
陸上,因為明軍的戰線前推,朝鮮軍隊的后續跟進,在他與釜山本部之間出現了一個密不透風、不可逾越的戰略隔離區。
海上,他所處的位置正在鴨綠江出海口附近,而這里正是明軍和朝鮮水師重點活動區域,倭寇水師都不可能深入到這里,而他們要想要從海上走,那就更不可能了。
而連續打了幾個勝仗、獲得了短暫喘息的李如松,也敏銳的察覺到了戰略后方的這支倭寇小隊的活動跡象,專門從前線調遣了一支精兵負責追擊清剿。
察覺到了自身所處的險情,毛利五郎迅速收攏所部,與追剿其的明軍邊打邊退,直接跨過了鴨綠江,沿海邊一帶,經莊河、瓦房店,到達渤海東側一個無名小島上躲了起來。
而等他收攏人員時才發現,原本三千多人的隊伍,如今卻也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五百余人。
而為了讓這一千五百余人不至于困死孤島,彈盡糧絕餓死在這里,毛利五郎除了留守一部堅守孤島、修筑工事、之外,將其余各部化整為零,分別分散于旅順港、秦皇島、葫蘆島等沿線諸地。
一來大肆從事經商貿易,積累錢糧,供養島上眾人生活;二來繼續收集明軍情報,主要是遼東地區兵力派遣和調動信息。
只因所部孤立無援,所以平日行事極為低調,關于趙有來所提的幾次交易都坑蒙拐騙之事,也皆是因為不敢與明軍翻臉、正面沖突而忍氣吞聲,最后才不了了之。
還有另外一層原因就是,毛利五郎所屬眾人的日常錢糧補給可以通過做生意來換取,但是武器、火藥、軍械,特別是用意鍛造倭刀的鋼鐵等物資卻極難獲取,即便可以僥幸取得一些,也都是明軍淘汰的廢舊、過時的東西,但是別無他法,也只能翻新將就著用了。
而這里所說的那些淘汰的過時的東西,就是通過趙有來的途徑獲取來的。
而趙有來也不是直接跟毛利五郎接觸,也是通過中間人介紹、中轉來的。
而這個中間人就是毛利五郎的翻譯張弘范,一個純粹的中國人、但卻甘愿認賊作父的漢奸。
而歷史上上一次叫過這個名字,卻同樣也是遺臭萬年的,率領所部漢軍投降效忠元朝忽必烈,率軍攻打自己老家南宋政權,俘虜了文天祥,徹底結束南宋統治的大漢奸張弘范。
漢奸其實都有個通病,怕被別人知道,特別是怕自己相識的人和老家的人知道,因為別人會挖了他的祖墳!
而張弘范與趙有來本是同鄉,他卻不反感與其交往,主要是因為趙有來救過他的命,在他有一次在秦皇島活動時被別人發現了漢奸身份而圍攻他時,不明真相的趙有來機緣巧合救了他的命。
但其實即便救了他的命,以漢奸不念恩情、不講仁義道德的尿性,也不應該走的親近。
主要還是因為趙有來無意中透漏了自己軍需官的身份。
大明一等軍鎮的軍需官,掌管著近十萬人的軍需補給調配,這可是毛利五郎做夢都向往的東西。
在毛利五郎的授意下,張弘范向趙有來極盡討好,送錢送物不計成本。
而趙有來也是有極其醒目之人,很快就察覺到了張弘范的身份,并向當時的王保作了報告。
在了解了毛利五郎的大概實力,并感覺其造不成大的危害之后,王保也才生出了前邊所說的養寇的想法。
但是出于戲弄的心態和通倭的顧忌,即便是與張弘范交往了很久之后,依然也只是以極其高昂的價格向其轉賣了百十副的廢舊鎧甲和刀劍,有幾次甚至都是倭寇付了錢,王保竟然最后卻不給發貨。
為此,張弘范被干爹毛利五郎狠狠的“教訓”了一頓,直到皮開肉綻、血花直翻躺在床上休息了很久才能下地走路。
本來在心里發了誓了,今后再也不跟這趙有來來往了,友誼的小船說翻就要翻的時候。
趙有來,他又來了!
“一千副??還是明軍在用全套制式軍械?”。
“趙兄,你不是開玩笑、調侃我的吧?”。
聽了趙有來的描述,張弘范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本來還在疼的屁股,也因為腎上腺素分泌帶來的興奮,此時也忘了疼了,菊花用力蹭的從凳子上坐起來。
“千真萬確,況且此次.......”,趙有來故作神秘的壓低了聲音,并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張弘范也是極其懂事的將耳朵湊近了趙有來的嘴邊,靜靜的傾聽。
“此次是總兵王保大人親自點頭的!”,趙有來也是湊到他耳邊,小聲的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趙兄,你可別騙我,誰不知道大人位高權重,怎會以身犯險,與我們扯上關系?”。
“難道大人不知道,這可是滅九族得罪名嗎?”,想到了這一點,張弘范也不由得疑心大起。
“就知道你們會這么想,所以大人說了,為了體現誠意,此次交易,他會親自出面!”,趙有來拿起面前的茶碗,悠悠的喝了一口。
“親自出面?!”,張弘范這次是真的驚到了。
“大人這是為何??兄弟我是真的想不通!!難不成是設了圈套,要拿我們祭旗吧?”,張弘范的腦子還是夠用的,知道此事疑點太多,真的是讓人不可思議。
“拿你們祭旗?不是兄弟我看不上你們,也不是要故意滅你威風,就你們這點兒人,想要剿滅你們,還需要我們費盡心思設這圈套?”。
“如果不是因為你們還有些價值,想跟你們做筆生意,興許早就把你們給滅了,而且即便要滅了你們,也根本輪不到大人親自出手!你說呢.......?”,趙有來說完,囂張的笑著看向張弘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