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從刑警隊回到家,熟悉親近的環(huán)境讓他渾身松了勁,挨床就著。直到母親跟人說話的聲音將他喚醒,姜穎瑜?
下一秒他就否定了這個判斷。門“咚”地開了,陸晨斜瞥來人,故作不快:“干嘛哪?人家正睡覺呢,給不給點兒隱私?”
朗逸文笑嘻嘻地站在門口,白白凈凈的臉上架著副眼鏡,還是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下一秒?yún)s閃到床前,快速把被子一揭:“我看看有啥隱私?”
陸晨猝不及防,趕緊拉回被子罵道:“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誒你還收拾我。你先交待昨晚干什么去了,累得衣服都不脫就睡覺……”
陸晨低頭一看,可不,昨天穿出門的一身已經(jīng)貼在身上皺巴成咸菜了。他翻身下床掃了眼,又踹了朗逸文一腳,“去給我拎雙拖鞋來?!?
陸晨洗了個澡,水一沖,頭腦清醒多了。他換了身清爽的衣服回到臥室。朗逸文跟進來,一臉調(diào)侃,“陸總很憔悴喲,最近交女朋友了?”
陸晨皺了皺眉,“去去去,你怎么才來就這么狗腿了。”
朗逸文看了看門外,輕輕把門一關(guān),呼了口氣,“干媽交待的革命工作,怎么也要走個過場啊,那個警花最近怎么沒來找你了?”
陸晨白他一眼,“你別聽我媽瞎說,她之前找我是代表警方讓我?guī)兔ψ鋈讼褡R別?!?
“你倆真沒談戀愛啊?”
陸晨頭疼,把他往門口推,“你還是去幫我媽做飯吧?!?
朗逸文趕緊擋住陸晨的手,“開個玩笑兄弟,我知道你最近頭疼的事兒多。”他湊近陸晨,“現(xiàn)在廖峻林那案子傳得神乎其神,據(jù)說環(huán)球貿(mào)易中心爆炸案跟它也有關(guān)系。地稅局招標你不就在現(xiàn)場嗎?有什么內(nèi)部消息?”
陸晨看看他:“你不是記者嗎?內(nèi)部消息我不知道,刺激可是受大了?!?
他現(xiàn)在一閉眼還能清晰看見血泊中廖峻林扭曲的軀體,還有那張下半截摔碎癟進去變形的臉,血糊狀中,微閉的眼睛正好看向陸晨的方向……他那天真不是故意跟姜穎瑜作對,一個幾天前還跟你有說有笑的大活人。突然就成了一攤血漿中模糊難辨的尸體。陸晨當時已然崩潰。
朗逸文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外面都傳廖峻林被人抓了把柄,是不是跟你們這個標有關(guān)系?”
陸晨搖搖頭,疑惑道,“你不是改做娛記了嗎,怎么又來扒這種命案?”朗逸文知道他說的是女明星高琳的事,得意地笑了笑,“你還別說,現(xiàn)在娛記可比其他記者吃香多了?!?
陸晨驚訝:“你還真改行了?”
朗逸文神秘地說,“就我上次寫的高琳回江東看父母的新聞,在網(wǎng)上火大了。被人扒出她是來秘密探班一個緋聞男星。兩家工作室剛澄清,又被人扒出她父母那段時間并不在江東,這下打臉實錘了。”
陸晨:“人遇到你可真夠倒霉的?!?
朗逸文也不否認:“她確實倒霉啊,誰讓她偷摸來江東正好被我在機場撞見了呢。不過她跟我說是回家看父母,我就照實寫的,怎么說也是她先對我撒了謊,這才被人給實錘了。朋友跟我說,那張照片我如果沒交報社,放網(wǎng)上賣的話,能掙不少錢呢。我一聽,可不是這個道理嗎,我干嘛不在娛樂新聞里搞一搞呢?你不知道,現(xiàn)在哥們兒也研究出一套理論方法了。”
“一套窺探隱私的方法?”陸晨看著朗逸文搖頭咂舌,“你這小子夠無恥的。”
朗逸文笑嘻嘻地扶了扶眼鏡,“一般一般,誰讓咱腦子好使呢!”
陸晨剛想說什么,聽見敲門聲,是母親過來叫他們吃飯。他一邊答應(yīng)一邊壓低聲音跟朗逸文說,“你反正是記者,業(yè)余玩玩兒行,只是別花太多精力,讓你爸媽擔心。”
朗逸文嘆了口氣,“他們你還不了解,退了休老想抱孫子,可我也得先掙錢娶媳婦呀,光靠財經(jīng)記者那幾個死工資哪兒夠?!彼f著,又從兜里摸出一個U盤遞給陸晨:“晨哥,這兒有幾張照片不太清楚,你幫我加工一下啊?!?
就知道這小子不只是單純來吃頓飯的,幫他加工新聞題材也不是一次兩次。陸晨順手接過來扔寫字臺上。
飯桌上,朗逸文嘴那個甜,滿口干媽做飯最好吃,說得朗逸文母親很是受用,高興地給朗逸文夾菜,“從小到大,還是朗仔最懂事了。”
陸晨無奈地看著眼前“母子情深”,朗逸文確實從小嘴甜又機靈。當初中學(xué)時,陸晨母親的冷飲攤,數(shù)他算???,陸晨當時卻不太待見他,誰都知道陸晨父親去世,就靠母親擺攤過日子。但他受不了同學(xué)的“同情”。見了朗逸文也是一張冷臉。直到后來一次朗逸文出手幫他們母子打走來鬧事的混混,一臉淤青血腫的兩人看著對方狼狽的樣子,笑了笑,自此成為好友。
朗逸文也厚臉皮,接過陸晨母親的話,“干媽過獎了,我也就比晨哥懂事那么一丁點。”
陸晨母親點點頭,“可不是,也不讓父母操心。前幾天還聽你媽說,你說今年得上一個臺階再娶回媳婦??砂涯銒尳o高興壞了,要是你哥也……”
陸晨趕緊打斷了母親,“媽,還有湯沒?”
陸晨母親看了眼半空的碗,忙說,“有、有,朗仔來,我做得多。我去熱熱?!?
看著母親走進廚房,陸晨轉(zhuǎn)頭鄙夷道,“怎么在你爸媽面前也這么油嘴滑舌??!”
陸晨結(jié)束這幾天的休假回到IVS。
IVS是美資企業(yè),在信息安全領(lǐng)域也算是世界頂尖的公司之一。陸晨在五年時間里從一個軟件工程師慢慢成長為領(lǐng)頭的系統(tǒng)架構(gòu)師,現(xiàn)在已是公司的技術(shù)骨干,而且還牽頭公司競標的政府最大項目,前不久公司的中國區(qū)產(chǎn)品經(jīng)理剛剛調(diào)回美國,風傳陸晨是熱門候選,誰想節(jié)骨眼上地稅局項目卻出了這樣的意外。
辦公室還是老樣子,桌上堆著地稅局項目的資料。陸晨坐在座位上,翻看著那些大家努力了一年的技術(shù)資料,心中感慨萬千。
俞曉棟走過來,敲敲桌面,“勞模,還沒到上班的點呢,走,下樓轉(zhuǎn)轉(zhuǎn)。”
曉棟是他親手招進來的工程師,既是部下也是朋友,一起經(jīng)歷了廖峻林跳樓的事,大家都不太好過。
還不到9點,大廈樓下寥寥幾個人進出。他們來到樓旁的小涼亭,視野好,這個點兒也沒人。
“丹尼斯有找你談嗎?”俞曉棟開門見山。丹尼斯是他們大老板,IVS中國區(qū)總裁。
陸晨一邊舒展著筋骨,一邊點點頭:“剛回來就找我了,問了問情況,讓我調(diào)整一下好好干,也沒說啥?!?
“沒說啥?”俞曉棟狐疑地問,“我怎么聽說丹尼斯因為地稅局這事兒對你不太信任,原來上面準備升你做產(chǎn)品經(jīng)理的,現(xiàn)在可能黃了,所以我才趕緊來找你問問?!?
陸晨怔了一下,又笑了起來:“本來就是瞎傳,不提我也很正常,興許又派一個高手來呢?!?
“什么高手,據(jù)說是市場部的琳達,這消息就是從市場部傳出來的。你不在這兩天,公司里都傳遍了。”
這下陸晨真是驚住了:“琳達?她不是學(xué)商務(wù)的嗎?哪兒懂技術(shù)呀?”
琳達是丹尼斯從香港帶過來的心腹,跟隨丹尼斯多年,坐市場部經(jīng)理這個肥缺好像也理所應(yīng)當,可是技術(shù)這邊她什么經(jīng)驗也沒有,為啥也要摻乎呢?丹尼斯管理IVS中國也接近十年了,做事一向還是很職業(yè)的,這么出格的事很難做得出來吧?
想到這兒,陸晨揮揮手:“這事兒不大靠譜,不過事到如今,愛誰誰吧。反正呢,派來個能干的,咱就接著好好干。如果是琳達,那我對丹尼斯也沒什么指望了,另謀出路吧?!?
俞曉棟拍著胸脯說:“晨哥,你要是不干了,我肯定跟著你走。麗莎那邊的銷售也做不下去,索性咱就一起走得了?!?
陸晨搖搖頭:“你別那么性急。對了,正好問你個事,你的朋友圈里有聽說過‘蜘蛛’這個人沒有?”
俞曉棟是小陸晨幾屆的校友,陸晨知道他在電腦發(fā)燒友的圈子里朋友比較多。他沖陸晨眨巴眨巴眼:“你是說五年前那個攻擊K國政府網(wǎng)站的蜘蛛嗎?很多人都傳他是江東人,可是誰也沒見過,除了那個蜘蛛的標記,也不知道真名是什么,挺傳奇的。”
陸晨有點兒不耐煩:“別凈說那沒用的,聽著你好像還挺崇拜似的。有沒有什么線索?”
俞曉棟疑惑地看著他:“你怎么關(guān)心起他來了?要這么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前不久咱們不是搞了個信息安全大賽嗎?得冠軍的叫任永,這小子有點兒得意忘形,在朋友圈里自稱江東第一,結(jié)果自己的微信頭像,被置換成了在家里跟女朋友親熱的照片,被大家好一頓嘲笑?!?
“任永對外解釋說是自己不小心搞錯了,鬧了笑話,其實私底下告訴我他是被人給黑了,嚇得都不敢冒頭了。不過你想以他拿冠軍的水準,自己的微信讓人家來去自如,家里裝的探頭肯定也是被黑了,對方的水平得有多高?這事兒只有我們少數(shù)幾個人知道,你今天說起來,倒是提醒我會不會是那個蜘蛛干的?”
陸晨來了興趣:“這事倒是有點兒意思,那對方留下什么痕跡沒有?比如印記什么的?”
俞曉棟搖搖頭:“那倒沒有,不過任永的手機肯定是中了毒的,回頭咱們可以研究一下。”
夜幕拉起,陸晨從窗外看去,以往一眼就能直視到的最閃亮霓虹已經(jīng)黯然沉寂,作為地標的環(huán)球貿(mào)易中心隱在夜幕中,自爆炸案后,這座大樓10層以上就一直沒再亮起過,只有低層還有零星燈光。
陸晨上網(wǎng)搜索資料,但跟“蜘蛛”相關(guān)的信息只有多年前的幾宗大案,從此后就像人間蒸發(fā)般悄無聲息了。他現(xiàn)在是自立門戶,還是替某個地下集團賣命?爆炸這種恐怖事件,已經(jīng)不單是一個純“黑客”的作為了……陸晨正思索著,手機鈴聲提示有來電,陸晨看了眼,屏幕上閃著“姜警官”三個字,他心微微一動,按下接聽。
話筒中傳來姜穎瑜的聲音,“還沒睡吧?秦隊讓我問問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想找你一起吃個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