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章 海軍(3)

  • 海藏Ⅰ
  • 問海小刀
  • 5555字
  • 2025-02-24 17:57:53

我站在車旁邊出了一身虛汗,泥鰍見情況不對,擔憂的伸手探了探我額頭,說:“沒見著發燒啊,咋回事兒……”但這會兒急著裝卸物資,他分身乏術,便立刻叫人送我去招待所休息,囑咐我不行就記得去看醫生。

招待所離縣政府有一段距離,泥鰍帶其余人留下來接手物資,一個姓趙的海軍扶著我往招待所走。

來的時候剛好是清晨,往招待所走了一段,天邊的太陽就高高掛起了。被暖和的陽光一曬,我感覺身體稍微舒服些,似乎沒那么難受了,于是讓小趙回去幫忙搬運物資,自己一個人向著招待所走。

這時候,路邊一些做生意的人已經早早開了店門,兩旁零零星星有幾個賣菜的老婦人,但買家不多,街道上冷冷清清看不見幾個人。

我走著走著,看到一個包子攤正冒著熱氣,被那味道一刺激,肚子立馬咕嚕咕嚕叫,上一次吃包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我立刻叫了三個肉包子,說是肉,里面其實難找到一兩顆肉丁。現下全中國的人都在還國債,人人的日子都勒著褲腰帶過,家里養一條豬,三分之二要獻給國家,三分之一留著賣錢買布買鹽,紅薯土豆都吃不飽,吃肉更是奢侈的事情。

但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家人早在日本人入關的時候就死光了,我赤條條一個單身漢,可不想虧待自己,當下買了三個參合了當地腌菜制作的肉包子,三兩下就入了肚子,再配上一碗沒有幾粒米的粥湯,呼啦啦喝了一大碗,吃了個飽。

吃完東西,我精神頭兒好了許多,抹了抹嘴,正打算付賬走人,卻見對面街口,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人向我走來,他一面走來,一面沖我招手,示意我先不要離開。

我有些疑惑的坐在位置上等他過來,心說這人是干嘛的?我又不認識他,他難不成有什么事兒?

很快,這人到了我跟前,只見他身上穿著一件舊時的長布褂子,上面打了不少補丁,衣著骯臟,稀疏的長發挽在頭頂,留著山羊胡,皮膚幽黑有些皺紋,看著就讓人覺得臟,像逃難的乞丐。

我也真把他當乞丐了,指了指空空的碗碟,道:“沒東西剩給你。”

這人臉上有一絲傲氣,撩開骯臟的布袍,直接在我對面坐下,一雙細長的眼睛,毫不客氣的打量著我,那種目光露骨而又直接,仿佛我是什么動物似的,頓時讓人心生不快,我便冷著臉道:“看出些什么了嗎?”

他聽見我這話,便收回了放肆的目光,又瞧了瞧我桌前的空盤子,側頭沖老板喊道:“老板,給道爺來五個包子,一碗粥,上快些。”待老板上了包子,他很爽快的從破布包里掏出五分錢。

這下,我知道自己誤會了,對方不是乞丐,不過他為什么攔下我?

他自稱道爺,難道是個道士?

我這么一想,看他打扮越看越覺得像,這會兒還留著長發的男人已經很少了。

道教是中國土生土長的宗教,在中華大地上延續了兩千多年,它吸收了古老的鬼神文化,延續千年,傳承至今。魯迅先生曾經評價說:中國的根底,完全在于道教。

日軍入侵,對中國的方方面面,都造成了無法抹滅的傷害,這些生活在名山宮觀里的道士、和尚也受到了不小的沖擊,不少原本生活悠閑的出家人,都只能流離浪跡,過著半游方半乞討的生活。

我對道教之所以這么清楚,還來自于我一個親人。

事情要從我祖母那一輩說起。

我祖母一共生了四胎,只活下來兩個,一個是我父親,一個是后我父親五年出生的小叔。

我父親八歲那年,家鄉大旱,正是軍閥割據的混亂時代,中國大地上動蕩不安,天災人禍也無人可管。

當時家里的日子已經熬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餓死病死也是早晚的事情。

我小叔那時候才三歲,正是嗷嗷待哺的年紀,大人們還可以撐著,孩子可撐不住了,餓得面黃肌瘦,死氣沉沉。

祖母整日里抹淚、嘆息,那日,祖父陳有德正坐在門前的小板凳上唉聲嘆氣,正巧一個遠游的道士在我們家里借了口水喝。

那道士見我父親家里的窮困地境,于是提出,讓我父親給他當徒弟,帶著我父親當道士,遠游去吃四方飯,即不至于餓死,也能給家里減輕些負擔。

當時對于祖父祖母來說,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雖說骨肉連心,但骨肉分離如果能換來兒子的活路,那也沒什么舍不得的。

當時八歲的父親少年懂事,是家里的一把好手,干農活相當賣力麻溜,反到是三歲的小叔,是整個家庭的負累。

于是,祖父思來想去,便請求那道士,能不能把小的帶走,把大的留下。

這要求本有些無禮,但沒想到,那道士卻很爽快的同意了。

據父親回憶說,祖父臨死前都惦記著送給道士的小叔,心中覺得有愧,到死都沒閉眼。

父親在世時也常念叨小叔,說后悔當時沒有問清道士的宮觀,否則若有機會,也可去見小叔一面。

由于這個原因,我祖父及父輩都篤信道教,耳濡目染,我也知道一些。

于是我問道:“道長仙鄉是哪里?”仙鄉并不是指家鄉,在道教中是指修行的宮觀。

他大口大口吃著包子不理會我,我便也不自討沒趣,準備起身走人。

誰知這時,他到是開口了:“你這兩天是遇到鬼了吧?”

我當即明白過來,原來是個裝神弄鬼混錢的,下一句,是不是就該讓我出錢,他幫我驅鬼了?

我不冷不淡的回道:“我不信這個,也沒錢給你,你找別人去吧。”話雖這么說,我腦海里卻突然冒出昨夜車前那個人影。

難道這道士說的是真的?

鬼神之事,我一向不信,但麻子的死,卻讓我陷入一種半信半疑的狀態中,此刻這道士這么一說,我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

道士聞言,放下手里頭的包子,盯著我,忽然道:“好侄兒,我不會騙你的,這個東西,當小叔送給你的見面禮。”他說著,隨手扔了一個黑漆漆的東西過來,我下意識的接在手中,發現竟然是一塊拳頭大小的鐵八卦,卦頭處鉆孔穿了根黑繩,可以掛在脖子上。

但我此刻更關注的不是這個鐵八卦,而是剛才這道士的稱呼。

侄兒?這是怎么回事?這道士腦袋抽風了?是他胡說瞎叫,還是他知道些什么?

沒等我問,道士已經自顧自的開口,說道:“你也別著急,你叫陳國強對不對?你坐下來,我慢慢跟你說。”

這下,他就是趕我走我也不會走了。

我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口氣不善的說:“你是誰!有話直說!否則我手里頭的槍可不是吃素的。”

道士臉色含笑,道:“年輕人,火氣就是大,我跟你又沒什么深仇大恨,你也犯不著這么兇狠。放心,我絕對不會害你,其實我這一次到渤海灣來,就是沖著你來的!”

我收斂了些心頭的怒火,覺得不能被這道士耍著玩兒,于是說道:“這位道爺,你別這么說,我跟你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你找我能有什么事?”

道士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一些,食指敲著桌面,淡淡道:“你父親叫陳思明,你父親還有個被道士抱養的小弟,叫陳思定,我說的對不對?”

我已經猜到這道士來歷不簡單,跟我家應該有些淵源,他叫我侄子,莫非……他就是陳思定?

不可能吧?當年的年約那么混亂,一個道士,帶著一個三歲的娃兒,真能把娃兒給養活了?

我滿心懷疑,但也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于是道:“這些跟你沒關系,我還有軍務在身,如果你只是要跟我攀親戚,對不起,爺沒工夫跟你耗。”

道士見此,有些急了,立刻收斂了神色,擺手笑道:“行、行,真是個急脾氣。你也是明白人,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沒錯,我就是陳思定——你的親叔叔,我從小被道士抱走出家,你認不認無所謂,如果不想叫叔叔,也可以跟其他人一樣,叫我一聲三道爺就行。我這次輾轉多個地方才打聽到你當了海軍的消息,主要是想跟你要一件東西。”

我看著眼前的邋遢道士,一時有些愣神。

這個失蹤多年的小叔怎么就突然冒出來了?我也不是好糊弄的人,于是說道:“既然如此,三道爺,咱們也不用沾親帶故,你想要的東西是什么?”

三道爺眼中泛起一陣精光,語氣有些急切,說道:“當年抱走我的道士,遺留了一樣物件在你們家,那東西是個古物,你……應該還留著吧?”

我見他神色間捉摸不定,似乎那件東西很寶貝,我心中細細思量一下,有了打算。

父親死時,家里已經窮的揭不開鍋了,要說留下什么物件,到還真有一個。

那是一面古鏡,那東西據說是抱走小叔子的老道士遺留下的,祖父一直很寶貝,后來又傳給父親,好歹算個念想。

我年幼時,常偷偷拿來做玩具,也不知古鏡是什么材質,任我扔來砸去,怎么也摔不壞。

我估摸著,這三道爺應該是貨真價實的小叔,否則也不會知道這些。

當時雖然不少鄰居知道小叔被道士抱走的事,但知道這面古鏡來歷的,卻只有祖父、父親以及我。

這下,我心中頓時有了一些別樣的情緒,我本以為,自己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什么親人了,可現在卻忽然冒出一個親叔叔。

雖然他已經是個出了家的道士,但心底還是涌起一陣親切。

三道爺還在看著我,顯然在等著我的答案,我點頭道:“只留下一面古鏡,這些年我南北轉戰,好幾次差點丟失了。”

我觀察著他的表情,果然,他一聽我說銅鏡,幽黑的臉上立刻露出喜色,連連點頭,道:“好、好,那東西你可帶在身上?”

我搖頭,道:“在船上。”本以為他會失望,誰知他只是連連點頭,道:“哦,這東西放在你家久了,我也不拿走,這回只借我用一次便行了。”

沒等我開口說話,他人已經起身,道:“我會來找你的,對了,這塊黑鐵八卦是個避邪的老卦,聽小叔一句,帶上它。”

他這么一說,我反而不好開口。

等他走遠了,才拿起擱在桌上的黑鐵八卦。我翻來覆去看了半晌,無奈也不懂這些玄門物件,只得順手揣進了口袋。

離開包子鋪后,我到招待所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門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一聽這急切的敲門聲,我也知道是急脾氣的郝泥鰍來了,剛一開門,泥鰍就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道:“哎,老陳,沒睡趴下吧?身體怎么樣了?”

我看了看外面暗下來的天色,知道自己這一覺睡的太久,也不知道有沒有耽誤正事,于是道:“身體好多了,泥鰍,物資弄好了嗎?沒耽誤吧?”

泥鰍不耐煩的撇撇嘴,道:“你能不能別這么操心,這才醒過來多久,一開口就問我物資,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都搞定了,其他人都在招待所休息,我來找你吃飯。”

我早上就吃了幾個包子,一覺睡到天黑,泥鰍一說吃飯,我這肚子就跟著鬧騰起來,口水也直冒,于是我讓泥鰍在外面等著,自己去衛生間洗臉。

這招待所是之前的老房改造的,破敗的很,土墻糊著些水泥粒。

發黑的洗手盆,將水都映的有些臟,斑駁的墻上掛著一面缺了角的大鏡子,我看著鏡子里那張慘白的臉,不禁有些發愣。

那是我的臉,可那張臉卻顯得青白消瘦,在鏡子中面無表情的盯著我,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

我這是怎么了,難道生病了?

摸了摸額頭,上面冰冷一片,鏡中的人也跟著面無表情的摸自己的額頭,我看著鏡中的人,大腦的神經頓時有些抽痛起來。

我趕緊低頭,捧了把冷水澆在臉上,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腦袋疼的跟要炸開一樣,看樣子這晚飯是沒法吃了,一會兒還是讓泥鰍幫忙,給我送到房間來吧。

大腦的疼痛,讓我的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恍惚間,鏡子里的我也跟著扭曲起來。

那張臉扭曲了半天,又重新組合起來,這次卻變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影,人影很小,在鏡子里,似乎離我很遠,但緊接著,它就快速向我跑過來,仿佛馬上就要從鏡子里沖出來!

我的脊椎陣陣發緊,想要逃跑卻連腳都邁不動。

而鏡子里那張詭異的人影,也一下子變得極近,那張臉也越來越清晰。

哪里是我的臉,分明是一個白森森的女人的臉!

見鬼了!

猛然間,我想起了白天的事情,慌亂的從口袋里掏出一件東西,沖著那個離我越來越近的人影扔出去。

“碰——”

隨著一聲脆響,有什么東西砸到我的頭額,我面部頓時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緊接著,一串帶腥味的熱液布滿了我的雙眼,眼前頓時一片血紅。

恍然間,我仿佛又回到了抗日的戰場上,滿目都是鮮血與硝煙。

正這時,門突然從外面被大力的撞開,泥鰍急切的沖了進來,驚呼一聲,立馬扶住我,著急道:“老陳,你他娘今天是不是撞邪了!沒事兒玩什么自殘,砸什么鏡子啊!我送你去醫院。”

說完,他拿了塊布擦我的眼睛,眼前的血紅逐漸褪去,只見衛生間里一片狼藉,鏡子成了一塊塊的碎片散落滿地,那塊被我扔出去的黑鐵八卦,則落入了洗手盆里。

我不同意去醫院,因為我總覺得醫院是個討厭的地方,去了就很難活著出來。我以前那些的戰友,要么死在抗日戰場上,要么就死在手術臺上,因此,我一想到醫院雪白的顏色,心里就一陣不舒服。

泥鰍知道我的脾氣,見我說什么都不去醫院,也無可奈何。

將額上的碎玻璃取出來后,我上了點止血的傷藥,用隨身帶的醫療紗布一裹就拖著泥鰍出去找吃的。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都是從饑荒年月里過來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比填飽肚子更重要的事兒了。

而那快黑鐵八卦被我鄭重的掛到了脖子上,說實話,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撞鬼了,又或者剛才的事,只是我生病時產生的幻覺,但我掛著它,總能圖個保險。

吃完飯,我讓泥鰍帶我去看一遍物資。

泥鰍道:“還看物資呢?你能不能消停消停,頭上還纏著紗布呢。”我道:“這點兒小傷算什么。”不過被碎玻璃劃了幾道口子而已。

泥鰍翻了個白眼,說:“是是是,您牛,抗日老兵,只要槍子兒沒到心臟,那都是小傷是吧?”

我心知泥鰍是關心我,于是笑了笑,沒反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別貧嘴,干活吧。”

這次運送的是一批軍火和油米,伽馬列在東海中部,原著居民較少,吃的都是魚油,大米和麥面更是見不到,我們這批軍火和物資,主要是輸送給島上的駐扎部隊。

我正查看著物資,忽然檢查到車上有幾個與眾不同的大木箱子。

這箱子有六個,密封嚴實,既不像是裝米油的木桶,也不像放軍火的,我向泥鰍投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示意他解釋解釋。

泥鰍一攤手,滿臉無奈,道:“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不過挺沉的,物資清單上有寫這六個箱子,有編號,但具體沒說是什么。”

我看著這箱東西,總覺得有些怪異。

船長讓我們接收物資,怎么也不說明白?

但此刻我也不能打開箱子查看里面的東西,只得壓下好奇心。

第二天,我們一行八十多人在館子里吃了頓蟹油湯鍋,才駕著大東風往回走。

這次的物資一共裝了三車,鹽縣政府派了三位駕駛員,因此我樂的清閑,在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泥鰍閑聊,到了中午三點鐘左右才到了碼頭。

白雪號修長宏偉的白色身軀停泊在蔚藍的海平面上,泥鰍打了個口哨,在東風車上沖白雪號招手,叫道:“親愛的白雪戰友,我回來了。”

我們一行人頓時哄然大笑,笑了會兒,也都默默注視著越來越近的白色船艦,當海軍的,對于大海和船艦,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情懷。

我雖然是陸軍出身,但這三年海軍生涯下來,對于大海也多了一份親近。

主站蜘蛛池模板: 阿克苏市| 嘉鱼县| 曲松县| 牙克石市| 凉山| 南岸区| 会理县| 泗水县| 松阳县| 襄汾县| 铜山县| 上犹县| 元朗区| 龙井市| 桂平市| 梁河县| 秭归县| 光山县| 孝义市| 敦煌市| 彭山县| 宁都县| 札达县| 灌阳县| 敖汉旗| 二连浩特市| 阳朔县| 宁都县| 肇源县| 西乌| 博罗县| 武隆县| 田东县| 伽师县| 南昌市| 姚安县| 鄂托克前旗| 台州市| 成都市| 北票市| 巴林右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