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考察隊(1)
- 海藏Ⅰ
- 問海小刀
- 4327字
- 2025-02-24 17:57:53
我跟泥鰍下了大東風,立刻招呼人裝卸物資,一箱箱東西被搬上了白雪號,等完工時,已經是晚上。
站在白雪號上,幾乎可以一眼望盡海興縣的屋舍布局,看著黑暗中透出的微弱燈光,才能感覺的,飽受外強侵略的中國,已經在復蘇了。
海風吹拂下,我閉上眼,腦子里盡是當年抗日戰場上一幕幕畫面,我想起了那些死去多年的戰友,想起了我們苦中作樂的戰爭生涯。
須臾,我睜開眼,對著大海輕聲道:“兄弟們,我現在過的很好,新中國的景象,你們看到了嗎?我相信,未來會更好的。”
吹了會兒海風,思潮平靜下來后,我回了船員休息室。
我們的休息室是在白雪號的第二層,由于我是分隊隊長,因此住在單人間。
雖然是單間,但空間有限,搭一架鐵床,擺一張桌子就滿了,其他海軍船員則是八個人一間的大休息室。
白雪號最上面一層是指揮操作室和用餐的地方,平日里我們大多呆在那里。最下面一層空間最大,被分為多個區域,負責物資儲存、航向調動、船體運作,是整個白雪號的核心部分。
自從前天晚上開大東風的詭異事件后,我一直心緒不寧,此刻上了白雪號,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我想,就算真有鬼,它也不會追到海上吧?更何況我還帶了個辟邪的老卦。
這般想著,我很快就在自己的床上睡了過去,也不知多久,船上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鈴響。
集合了!
我睜開眼,立刻起身穿戴軍服,等我洗漱完到船頭甲板時,天邊的云彩已經鍍上了一層金光,太陽在海平線上露出了小半個頭,蔚藍的大海閃耀著凌凌波光。
集合的鈴聲響后不到五分鐘,所有的海軍船員已經聚集在甲板上,清點人數過后,開始回到各自的崗位。
我跟泥鰍到了指揮操作室,這里處于白雪號的最后方,高出甲板四米,可以看到整個白雪號的情況。
剛一進去,一個人出奇不意的,一下子跳到了我背上,雙手雙腳死死的把我給纏著。
我知道來人是誰,當即反手就扣住他的手腕,笑道:“精神不錯啊。”
偷襲我的是白雪號上的航海士,叫猶米,是少數民族。
在白雪號上,他年齡最小,有著年輕人特有的活潑,我們都叫他小米。
由于我以前打仗的時候,走的地方多,所以時常會講些見聞故事,因此他有空就跟喜歡跟我閑聊,時間久了,拿我當大哥一樣,我沒有兄弟,便也把他當做小弟。
白雪號一共配備了三名航海士,其余兩名航海士年紀要大些,做事沉穩,不像猶米這么活潑好動。
猶米干笑著,從我背上跳了下去,笑嘻嘻的說道:“真沒意思,你說你跟郝泥鰍出去玩,也不知道帶上我,你也太不夠義氣了。”
旁邊的泥鰍瞪了他一眼,指著我受傷的額頭道:“什么?玩兒?我跟老陳是執行任務去了,看到沒有,他都掛彩了。”
猶米這才發現我頭上包著紗布,大驚道:“陳哥你沒事兒吧?怎么搞的?”
泥鰍油嘴滑舌道:“他得了神經病唄,沒事兒砸鏡子,自己搞的。”
猶米雙手叉腰,瞪大眼,怒道:“郝功勛,你怎么說話的,陳哥都受傷了你還損他,你才神經病呢,就是道欺負陳哥老實。”
泥鰍瞪大眼,頓時結巴了,指著我道:“他、他、他還老實?他要老實,這世界上就沒有狡猾的人了,猶米啊,你被他的假正經給騙了你知道嗎?”
眼瞅著這二人有繼續爭下去的意思,我頓時覺得頭疼,連忙打斷了他們,岔開話題問猶米:“航海線出來了嗎?”
猶米立刻撇下泥鰍,指著操控室的電子航海屏幕道:“現在就起航,到東海,預計航程在28天。”隨后又拿出一張紙質海圖,用紅線標出了這一次的航行路線。
我看著上面一條彎曲的紅線,突然發現,在東海至菲律賓海的交界處,竟然還有一條加長線。
這是什么意思?怎么多出一條線來?
我正要問,泥鰍已經開口道:“哎,這里就是我們航程的終點,那加長這一段是干什么的?”
話音剛落,船長李俞連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我正要跟你們說這個!”
我們幾人立刻立正行禮:“船長好!”
李俞連點頭,走到指揮臺邊,指著海圖上的加長線,道:“這一次加長的航程是上面派下來的特殊任務,你們要護送一只考察隊到東海邊境。”
除了坐在指揮室忙著起航的幾人,我們三人都面面相覷,最后我開口道:“船長,什么考察隊?”
李俞連看著我,道:“本來這次考察任務,我是準備派郝功勛和小米去,但考察隊的導航士強烈推薦你。所以小陳,這次任務,就派你們三個人一起去,具體情況,考察隊的負責人會告訴你們的。”
這下子我愣了。
考察隊的導航士強烈推薦我?我連考察隊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會認識那支考察隊的人,怎么會莫名其妙的推薦我?
李俞連說完,頓了頓聲,又道:“考察隊的人都已經上了白雪號,你們三個有空去拜訪一下,這次你們的任務很簡單,護送考察隊安全返航就可以了。”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問清楚一點好,于是說道:“船長,這次任務大概要多久?”
李俞連道:“這個得視考察隊的情況而定,總之完成考察之后,你們要護送他們安全回伽馬列島。白雪號會在那里停泊一段時間,總之你們三個萬事小心。這一次的考察隊伍里,都是國內一流的教授,是國家的重量級人才,身份影響非同一般,你們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有任何閃失,明白嗎!”
李俞連說到最后口氣嚴厲,看來上面對這批考察隊也很重視,我們三人立刻立正行禮,高聲道:“明白!”
等李俞連走后,泥鰍立刻活躍起來,道:“哎,要不我們現在就去拜訪拜訪?”
猶米擺擺手道:“我可不行,我要準備起航。”
我同意泥鰍的觀點,反正這里也沒我們什么事,于是我跟泥鰍兩人向著白雪號的接待大廳走去。
遠遠的,我們就看到一群人坐著,其中一個熟人頓時讓我瞪大了眼:三道爺!他怎么在這兒?
三道爺已經完全換了一身打扮,穿著干凈的灰色衣褲,臉洗的干干凈凈,看起來哪還有前天的落魄樣。
我們人還沒走近,三道爺已經發現了我,立刻跟身旁的幾人說著什么,隨后原本坐著的幾個人都站了起來,紛紛看向我們這邊。
泥鰍見所有人都盯著我倆瞧,于是低聲道:“哎,老陳,這待遇是不是太隆重了點?他們在列隊歡迎咱們?”
我懶的理他,滿心疑惑的走近幾人,正要開口詢問是怎么回事,其中一個頭發灰白,精神奕奕的老人已經一臉笑容的向我伸出手:“哎呀,你就是三道爺介紹的陳國強同志吧,三道爺一直跟我推薦你,聽說你不但是抗日軍人,而且三年前就當了海軍,是老同志了。幸會幸會。我是這支考察隊的負責人,研究海洋生物學,我叫石衛德,你叫我石教授就行了。”
我暗暗咂舌,畢竟這年頭,世局剛剛安定,各種學術研究也逐漸復蘇,什么地質學教授、歷史學教授我到見過兩個,沒想到還有海洋生物學教授,難道是專門研究鯊魚的?
這三道爺,他怎么混到考察隊里去了?混到考察隊也就算了,干嘛把我也拖進來呢?能舒舒服服的待在船上,誰愿意跑那么遠去做任務啊。
我腦袋里雖然胡思亂想,嘴里卻絲毫不落下,客氣和石教授握手,道:“石教授,您這么說我都不好意思,能為科考事業出一份力,是我們的榮幸,您叫我小陳就好了,這位是我的搭檔。”
泥鰍立刻笑瞇瞇的自我介紹:“我叫郝功勛,石教授你好,很榮幸擔任這一次的考察護航任務。教授啊,你們研究那個……海洋生物,是不是研究些鯊魚、海帶、貝殼什么的?”
我心里雖然也這么想,卻覺得泥鰍直接說出來,也太不給人教授面子了,于是給他頂了回去,道:“你懂什么,海洋生物,學問可大著,還要研究些什么海藻細胞啊、研究大白鯊怎么吃東西啊,怎么生仔啊之類的,什么海帶貝殼的,我看你是想吃海帶湯了吧。”
我剛說完,就聽見噗嗤一陣笑聲,這一笑讓我不禁愣住了,喲,還有個女同志?
我朝著發笑那人看去,只見她帶著一頂卷邊牛皮帽,穿著寬松的藍色研究服,上面還寫著我看不懂的英文,由于她低著頭笑,所以大半個臉被擋住,她要不笑我還真看不出是個女的。
等她抬起臉我才發現,這女同志長的可真漂亮,瓜子臉,太陽曬出來的健康膚色,讓人眼前一亮,不過再怎么漂亮,被她這么一笑,我也有些惱羞成怒,于是問道:“你笑什么?”
她斂起笑容,聲音平穩道:“沒有,就是看你不懂裝懂,忍不住好笑。”
她這一說,我臉上更掛不住了,熱辣辣的有些冒火?
石教授笑道:“這位是張霖,張小姐,專攻考古學,可是留洋出來的博士生。”我總算知道她為什么笑了,合著我剛才是班門弄斧出了洋相?是是是,我出了洋相,不過這姑娘可真不厚道,我雖然沒文化,也不帶這么直接嘲笑的。
于是我沒再多說,干咳一聲,跟那個考古博士張小姐客氣的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原本還想問一下關于這次海上考察的事,但沒等多說,便聽白雪號傳出一陣長鳴聲,看來要準備起航了,于是我只得止住話頭,跟泥鰍向石教授三人告別,緊接著回到崗位,到船頭觀察航向。
泥鰍一邊拿著望遠鏡觀察海面,一邊問道:“哎,老陳,那個三道爺,你認識?”
我苦笑一聲,心說何止認識,他還是我唯一的親戚呢。這老道士,讓我護送考察隊,到底有什么居心?
正琢磨著呢,耳邊卻傳來一個聲音:“哎,你們海軍主要干些什么?”我側頭一看,居然是考古的博士張。
她不知什么時候也到了船頭。
為了挽回剛才丟失的面子,我望著大海不冷不淡的回道:“也沒什么事情,就是運輸軍火、驅趕海盜。”明明是大事,我故意說的不咸不淡,其實是想擺擺譜兒,但博士張很聰明,一下子就聽出不對勁了,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微微皺眉道:“你這人真小氣,我就笑話你一句,到現在還記著。”
泥鰍典型被她美色迷倒了,跟著瞎起哄:“就是就是,對待敵人要像嚴冬般的無情,對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溫暖,老陳,你這態度要反省啊,怎么能這么對張博士呢?”
我瞪了他一眼,氣得夠嗆,心道這見色忘義的,你就裝吧,看你裝到什么時候。
博士張笑了笑,似乎也并沒有真的放在心上,她轉頭看著前方,雙手撐在船舷邊上,輕聲道:“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咱們中國的海。”
看她臉色帶笑,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覺得自己未免太小氣,便順著話道:“你真是美國留洋歸來的?國外是啥樣兒?”我也想通了,何必死要面子,天大地大,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本事,她懂海洋生物、會考古,我還會打仗會殺小日本呢!
博士張歪著頭沖我笑,道:“是啊,我在美國讀的大學,國外啊……嗯,和國內很不一樣,完全不一樣;不同的膚色,不同的語言,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思想,總之一言難盡,我拍了很多國外的照片,以后有機會給你看?”
她態度這么溫和,我頓時覺得更不好意思了,想想自己剛才故意裝模作樣的,一時間都覺得好笑,于是我道:“行,有機會希望看看。”照相是個稀罕事兒,可不是誰都能拍的,這張博士,能出國留洋,還能拍那么多照片,看樣子家境很不錯。
博士張似乎對海上挺感興趣的,轉而問我:“你們在海上安定嗎?”
一些不懂海軍的人,提起海軍,可能以為我們就坐在船上運送物資,吹吹海風什么的。
我堅決不能讓博士張產生這樣的誤會,立刻搖頭道:“安定什么啊,朝鮮還在打仗,不知道有多少同胞要客死異鄉,這大海上也不平靜,年頭亂,海賊多,島民經常被侵略,我們海軍裝備又跟不上,也無可奈何。”
博士張聞言,感慨的點了點頭,道:“是啊,都不安的啊!”說完,她靜靜的看著前方,海風吹拂著她的長發,朝陽的光輝鍍在她漂亮的臉上,讓我不由自主想到了西方神話中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