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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 面紗
  • 郭羽
  • 4374字
  • 2025-03-26 09:10:00

2011年9月24日

從黎花家出來后,夏新亮一言不發(fā),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兩人并肩走在一條不到一米寬的水泥路上,這條水泥路飽經(jīng)風(fēng)吹日曬,呈現(xiàn)出坑坑洼洼的歲月痕跡,往來的電瓶車、三輪車時不時令他們避讓不及,險些撞上。若是碰到下雨天,行人就休想完好無損地走過這條路,保準得濺上些泥漬回家。天陰沉沉的,一大片灰色的云朵覆蓋在這居民區(qū)的上空,又起風(fēng)了,氣溫瞬間比昨天下降了很多,看起來正在醞釀一場大雨。“好媽媽家政”在隔壁街道天意大廈的底層,需要向東穿過這片居民區(qū)。

此時正是上午十點,早市剛落,沿街的窗戶口傳出“咚咚咚”切菜的聲音,動作快的煮婦已經(jīng)進入熗鍋階段,爆香大蒜的香氣正飄忽而來。黎花所住的這片居民區(qū)處于海舟市西城區(qū)的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這一片以灰白色為主基調(diào),偶有紅磚房穿插其中的自建房凹陷在新建起來的高樓之中自成一體。這里沒有大型商超,卻有沿街十步三家的小商小販,還有一些流動商販推著車穿梭在街頭巷尾,雖然有些臟亂,卻是這座城市最有煙火氣的地方。因為租金便宜,這兒已經(jīng)成了許多外來打工者在海舟市落腳的第一站,也有不少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的年輕人租住在這里。

黎花怎么會搬到這樣的地方住,趙瑋有些不太理解,這看起來很不符合黎花的格調(diào)。不過,黎花住的那棟二層小樓從外面看歲月斑駁極不起眼,里面的裝修卻很考究。聽黎花講,這是她從一位準備移民的老教師手中購置的,因為辦不了過戶,兩人只是私下簽了一份協(xié)議。這就難怪之前他們在公安系統(tǒng)里找不到黎花的住址了。

“哐嘡”一聲,夏新亮一腳將一個丟在路中間的易拉罐踢到了路牙邊,被一個正在撿垃圾的老頭子瞅見,無緣無故遭了一頓罵,更是眉頭緊鎖,神情有點難過。

“怎么了,見到偶像還不開心了?”趙瑋語氣中有著不像她的溫柔,大概是被剛剛過去的一陣風(fēng)吹得有些張不開嘴,聲音都有些顫抖。

夏新亮蹙著眉頭點點頭,說:“我覺得她好像有點瞧不起我們警方。”

“難怪要跟一個易拉罐出氣了,你的偶像不簡單啊,今天的談話,我們?nèi)瘫凰隣恐亲釉谧摺!壁w瑋以開導(dǎo)的語氣說,“不過這倒是我干刑警以來,做過的最輕松的一次詢問,幾乎不需要我們引導(dǎo)、提問,她把我們想知道的全準備好了。”

“她把這個案子當(dāng)成她的小說了。我們警方破案,可沒有他們寫一部小說那么簡單。雖然我才干了十幾天的刑警,但也是深有感觸,這個案子我非破不可。”夏新亮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兒賭氣的感覺。

一個男人的好勝心有時候來得莫名其妙,尤其是在面對自己特別在意的人的時候,極其有表現(xiàn)欲。趙瑋這才明白原來夏新亮是覺得自己沒有在偶像面前表現(xiàn)好。

“怎么跟自己偶像杠上了呢,才一天功夫,你這變化也太大了。”趙瑋笑著說,但立刻恢復(fù)了正經(jīng)的臉色,“‘命案必破,不破不休’才是你的使命。”

“她太不相信我們警方,被人訛了也不報警,30萬說給就給,要是她早點報警,說不定我們可以早點把那個人找出來,也許就不會發(fā)生這起兇殺案了。”

錢!

趙瑋想到之前在花枝島上調(diào)查的時候,漁民們對死者錢財?shù)母鞣N猜測“她的錢不干凈”“她的錢一定是跟男人有關(guān)”,心臟像是被踢了一下,說:

“你記不記得花枝島上的人都說黎……”趙瑋原本想說黎花,意識到不對,立馬改口,“他們說花姐很有錢,如果死者和假冒黎花去高利貸借錢的是同一個人,那她的錢就是從高利貸那兒借來的,應(yīng)該八九不離十了。”

“可是師父,這個人千辛萬苦地整成黎花的樣子,去借了高利貸,不是花在自己身上,而是跑去花枝島,起早貪黑地開一家不賺錢的啤酒屋,這里面的邏輯不通啊……”夏新亮表示不解。

“死者在花枝島上開啤酒屋肯定是另有目的,至于這個目的必然和她的真實身份有關(guān),不然她也不用費盡心機地去掩蓋自己的身份。”趙瑋又一次講到了死者前往花枝島的目的。

“如此大費周折精心策劃,我覺得只有一種可能——復(fù)仇!哇,這可有點兒基督山伯爵的味道了。她整容肯定不僅僅是為了假裝成黎花的樣子去借高利貸,否則她可以借得更多,她更不想讓花枝島上的那些人認出她,所以她一直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師父,我有一種預(yù)感,真相上蒙著的那層面紗很快就要揭開了。”夏新亮兩眼放光,跟剛才垂頭喪氣的他判若兩人。

“復(fù)仇?”趙瑋覺得夏新亮的這一番推理有一定的道理,只有復(fù)仇的決心才會讓一個人如此大費周折吧。她到底是誰?復(fù)仇的對象又是誰呢?趙瑋覺得夏新亮看案子的思路比自己當(dāng)年強多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成為一名出色的刑警,就是這心性得再磨一磨,太容易沖動又有點兒情緒化。然而,她還沒欣慰上幾秒,夏新亮的沖勁又上來了。

距離他們十米開外的一幢樓房前有一陣騷動,一群大媽圍在一起像是在議論什么事情,七嘴八舌。趙瑋聽到一個聲音在說“要不還是報警吧……”還沒等趙瑋反應(yīng)過來,夏新亮已經(jīng)圍了上去。趙瑋原本想拉住他,他們得趕緊去家政公司查查黎敏,這種事情交給轄區(qū)的派出所就行。結(jié)果,夏新亮已經(jīng)從褲兜里掏出警察證亮明身份,一個高亢的聲音響起:“發(fā)生什么事了,我就是警察。”

夏新亮的出現(xiàn)受到了大媽們的熱情接待,順勢就將他圍到了人群的最中心,趙瑋被隔在了最外面。大家立刻安靜了下來,一個四五十歲、身材中等的大媽開口說道:

“警察同志,我有個租客失蹤了!”

“失蹤?”

“是的,這姑娘每月15號交房租,她一向都很準時,15號一早一定會把下個月的租金打到我銀行卡上。這次都超出十天了還沒交租,我打她電話也不接,所以今天過來看看,擔(dān)心她出什么事了。你說,她是不是失蹤了?”

“會不會是她搬走了,沒跟你交代呢?”

“我剛才去她房間看了,東西都還在,就是人不見了。警察同志,我有點擔(dān)心啊,你說她租在我這兒,萬一出了事我也得擔(dān)責(zé)吧……”

“叫什么名字,有她的身份證信息嗎?”夏新亮問。

“叫劉云,身份證信息……簽合同的時候提供過,我叫我老公馬上發(fā)過來。”女房東說完走到一邊給她老公打電話去了。

劉云?

站在人群外圍的趙瑋聽到這個名字,心里咯噔了一下,剛才黎花說黎敏換了個叫劉云的假身份,這個劉云會不會就是黎花口中的黎敏呢?會不會有這么巧的事情呢?趙瑋瞥了一眼走到一旁正在打電話的女房東,原本她打算拉著這個愛管閑事的夏新亮趕緊去中介公司,現(xiàn)在她打算等等這個租客的信息。

幾個剛才一起在出主意的大媽此刻把焦點放到了夏新亮身上,上下打量起夏新亮,露出眉開眼笑的神色。一個大媽握起夏新亮的手,說“小伙子,你賣相真好,人也熱心,結(jié)婚了沒,我有個外甥女長得很漂亮……”

“小伙子,我侄女985碩士,家里剛剛拆遷,賠了五套房……”另一個大媽大有一股不甘示弱的架勢,在夏新亮面前舉起她的手掌,伸出五根粗短的手指,重復(fù)說,“五套房,小伙子,五套房啊!”手腕上的大金鐲子隨著她的動作在碗口粗的手臂上左右晃蕩。

夏新亮面對這個陣仗,抿著嘴唇繃緊堅實的下巴,將求救的目光越過正七嘴八舌的大媽們投向了站在人群外圍的趙瑋,等在外圍的趙瑋卻是一副隔岸觀火的樣子,她要讓夏新亮吃點苦頭。

“警察同志,你看,這就是那姑娘的信息。”說話間,女房東已經(jīng)把手機遞到了夏新亮的眼前。夏新亮一眼就被身份證上的照片給驚住了;“師父,你看,像不像黎敏?”

雖然身份證上的名字寫的是“劉云”,但證件照上的人跟黎敏長得一模一樣。趙瑋想起剛才黎花說的話,這應(yīng)該就是那一張假身份證。

趙瑋同樣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問女房東:“她是什么時候跟你租的房子?”

女房東想了一下,回答道:“去年1月份。”

“走,帶我們?nèi)ニ姆块g看看。”趙瑋對房東說道,轉(zhuǎn)而又對現(xiàn)場其他湊熱鬧的人說,“你們就留在這里,不可以跟上去。”

房間在這棟自建房的四樓,說是四樓,其實是一個不到8平方米的小閣樓,逼仄、陰暗,老舊的木質(zhì)家具還是上個世紀的產(chǎn)物。床頭的墻被煙熏得焦黃,之前的租客想必是個老煙槍,趙瑋甚至還能從這墻里聞到那熏嗆的煙味。

趙瑋打開衣柜,衣服疊放得整整齊齊,偶有幾只蟑螂在柜子的縫隙中竄來竄去。房間還帶有一個衛(wèi)生間,說是獨立衛(wèi)生間,但人站在里面連轉(zhuǎn)個身都困難。

住在這樣的房間里,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啊?活著,大概只是為了能夠活下去,還要用一個假身份活下去。這樣活著又有什么意義呢?

可是難道去死嗎?

趙瑋見過很多活得很辛苦的人,他們努力地活著,因為心中還存有希望,那黎敏呢?俞志國說起過,黎敏曾經(jīng)試圖自殺,她會不會又走了那條路?趙瑋想到這里,不寒而栗。

“師父,這里有一臺筆記本電腦,但是好像壞了。”夏新亮從床頭柜里翻出一臺老舊的筆記本。

“先帶回警局,找技術(shù)看看能不能修復(fù),也許能找到線索。”趙瑋回道。

一個住在二樓的租客聽到樓上的動靜,走上來站在門外朝里張望,打探里面的情況。她在門口駐足了好一會兒,才跟女房東套起近乎:“老板娘,這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呀?”

“這個劉云,她多久沒回來了?”女房東倚在門框上,神情焦慮,看到警察對這件事情突然重視起來,不祥的預(yù)感越來越濃。說話間夏新亮也走了過來。

“老板娘。這我還真不好說,她住在這里幾乎沒有響動,也從來不跟我們打交道,神出鬼沒的。她可比以前住的那對男女好太多了,之前大半夜的不是女人跟喝醉酒的男人吵架就是兩個人做那種事情發(fā)出那種聲音,經(jīng)常吵得我睡不了覺。”

這種自建房,隔音通常很差,樓上一點點動靜,樓下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一家人自住問題不大,但分割成幾個單間后出租,租客之間就常會因為不同的作息和噪音發(fā)生口角。

“不過……”這租客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吞吞吐吐地沒說下去,急得夏新亮連忙催促:“你趕緊說呀,警察辦案呢。”

租客一聽是警察,臉上剛才還掛著笑,瞬間就消失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就是……就是我可以聽到她沖馬桶的聲音,但是這幾個月好像很少聽到過。”租客努力回憶了一下,已經(jīng)想不起上次聽到樓上沖馬桶的聲音是什么時候了,但又補充了一句,“反正這個月我是肯定沒有聽到過了。”

“這都一個月了啊,完了完了,肯定是出事了……肯定出事了。”女房東的目光開始呆滯,嘴里念念有詞,聽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

趙瑋站在房間里查看,聽著門口的對話,也走了過來。聽起來這個熱心的租客算是能提供一些信息的。還沒等趙瑋發(fā)問,租客已經(jīng)開始發(fā)表起她的觀點:

“警察同志,我早就覺得她奇怪了。我記得她是晚上住進來的,我看她一個女孩子大半夜拖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很吃力地搬上樓梯,就主動給她搭了把手。她很客氣,但總覺得怪怪的,大晚上還帶著墨鏡和帽子,住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她長什么樣。”

“最近有發(fā)生過什么特別的事情嗎?”趙瑋問。

“前幾天有個男的來找過人,說找一個叫……叫黎敏的女人,我們這兒就沒這個人,但男人非說她就住這兒。叫我給攆走了,結(jié)果他第二天又來了,一連來了三天,都是來找這個女人……”

“那男人長什么樣子?”趙瑋問。

“戴了副眼睛,斯斯文文的。他給我留了張名片,說如果黎敏來了,叫我聯(lián)系他,還說一定會感謝我的,我倒是想賺這個錢,可偏偏沒這么個人啊。”

“名片還在不,拿給我們看看。”夏新亮說。

“在,我去拿。”租客說罷轉(zhuǎn)身就下樓去取,很快折返回來。

趙瑋接過租客取來的名片,上面還沾了些許油漬,名片上印著一個人的名字:

蘇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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