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頭前世高中那會兒，班里有個新疆轉學過來的女孩子，皮膚白的跟雪似得。

若是天氣晴好，熾白色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教室，映照在她的臉頰上會泛出微微的光。

那白皙程度，跟此時的晴雯差相仿佛。

只是眼前這個小丫頭，更多的是一種病態的白……

當然，馮大頭之所以出神，純粹是因為觸景生情，想到了多年前的小伙伴兒……

“小郎中。”

“小郎中？”

胖大嬸扯了扯馮大頭的衣角，一臉你懂得的表情，笑容曖昧道：“你瞧我家女兒如何？”

馮大頭尚未回應，坐在椅子上的晴雯渾身一顫，身板猛然繃緊，原本通紅的臉頰頃刻間變得毫無血色。

小小的嘴唇緊緊的抿著，眼中水霧彌漫，卻愣是強忍著一聲不吭。

倔強的小丫頭！

馮大頭拿眼瞥著胖大嬸，心道你竟然能面不改色的當著她的面兒，說出來這種話，心腸可真夠狠的。

“不如何！”

馮大頭掃過浮在眼前的字幕，冷冷道：“耽擱太久，病邪早已過體入肺，等下我開點兒藥，一日三次按時吃上半個月……”

胖大嬸驚訝道：“半個月就能好？”

她因為心疼錢，之前沒去過其他藥鋪問診。

不過在爛泥沼里待了那么多年，什么樣的人沒見過？

甚至就在去年，佟員外千辛萬苦從教坊司弄出來的那個女娃兒，就因為偶感風寒，最后還不是生生咳死了？

當時可沒少糟蹋錢兩！

她眼角余光掃過坐在椅子上的小身板，眼皮微合。

心道要是藥費便宜也就算了，拿兩包草藥回去吃吃，能不能活就看這丫頭的造化。

若是費用太高——呵呵，趁著還有口氣，不如趁早拿去換點兒米糧。

想到這又暗道可惜，這死妮子年齡太小，配陰婚人家都看不上……

馮大頭雖是不知她心中所想，但從那閃爍的眼神，也知道其定然在打自己的小算盤。

至于晴雯，咳成這樣還想半個月痊愈？

就算后世也不敢打包票的好吧！

“大嬸，你真的想多了！”馮大頭無語道，“先吃一個療程的藥，半個月后再來復查！”

胖大嬸眉頭一皺，嘀咕道：“這么麻煩啊！”

心里想的卻是，這病要是這么拖拖拉拉的看下去，得填多少銀子進去？

“怕麻煩就更該早點來！”

馮大頭冷哼一聲，然而晴雯的身契在她手中攥著，他心里雖有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哎呀，還不是家里沒錢鬧的，所以耽擱了嘛！”

胖大嬸眼珠一轉，扯著馮大頭的衣袖往外走了兩步。

“小郎中，我們打個商量如何？”

馮大頭斜眼看著她，也不想猜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直接問道：“怎么講？”

“小哥兒你看，我家女兒瘦是瘦了些，可是若論身段、論樣貌，那絕對是沒得說……”

嗯？

你在說什么？

馮大頭的心臟猛然砰砰直跳……

胖大嬸卻沒瞧出他臉上的變化，循循善誘道：“以后不管是當貼身丫鬟還是收了房做個妾，都不會辱沒了小哥兒的臉面……”

當然不辱沒！

馮大頭強忍著回頭瞧上一眼的沖動，心道若是放在后世，就晴雯這樣的女孩子，別說收了當丫鬟，特么就算在大街上偶遇，自己這樣的屌絲連走到她跟前說上兩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盡管眼前的這個小丫頭現在還小，不過也就是等上個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年……

嗯？

馮大頭從一片火熱中回過神來。

雖說為了買下晴雯花多少銀子都不虧，但為了打消胖大嬸坐地起價的念頭，他故意勾著頭，冷笑道：“大嬸，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家女兒，今年才七歲吧？”

“你這就不懂了！”

胖大嬸又趨近幾分，用手指點著馮大頭的胸口，輕聲道：“所謂大姑娘有大姑娘的好，小娘子有小娘子的妙，個中滋味各不相同，小哥兒一試便知！”

臥槽，你個老鴇子，說的是什么虎狼之詞！

“咳，我沒銀子。”

馮大頭一臉無辜的看著胖大嬸，說出的話讓她瞬間愣住。

你沒錢？

守著這么大一間藥鋪，你說你沒錢？

你沒錢你開什么藥——咦，我也沒打算要銀子啊！

“哎呀，談錢多傷感情！”

反應過來的胖大嬸嘿嘿一笑：“我家女兒命不好，生來就體弱多病。寺里的大和尚瞧了，說不是長壽之象，唯有身入藥鋪方有一線轉機。”

“往日我還不信，直到這次病情來勢洶洶，又碰巧遇見了小哥兒。方才我從門外路過，一眼就瞧見小哥兒頭頂祥云，乃是有福之人。我家女兒若是能常伴左右，或許也能逆天改命、逢兇化吉……”

馮大頭壓根兒不信這種前后不照的連篇鬼話，他嘴角一扯，順桿爬道：“如此說來，大嬸豈不是還要付我少許辛苦錢？”

“嗯？付、付你辛苦錢？”

胖大嬸怔怔的看著馮大頭，這下是真的傻了。

馮大頭兩手一攤：“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也不是非要錢不可，就怕大嬸心中過意不去！”

“小、小哥兒真會開玩笑！”

胖大嬸一時繞不過彎兒來，但她仗著臉皮厚，生硬地沿著自己的思路，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都說女兒是娘的心頭肉，把晴雯舍給小哥兒也是迫不得已的做法。還望小郎中將此物給予大嬸，也好讓我日后夜深之時有個念想，呵呵！”

你特么什么時候拿走的？

馮大頭看著她手中的體溫表，腦子有些懵。

胖大嬸見他怔在那兒，還當馮大頭不樂意拿寶貝換一個病丫頭，咬咬牙，加碼道：“我再加一兩銀子，而且所有手續大嬸一力承擔。”

“只要小哥兒點個頭，我保證天黑之前將晴雯送到小哥兒榻上——不是，將她的身契雙手奉上，如何？”

見魚兒已經上鉤，馮大頭怕戲演太過搞砸了，也不愿當著晴雯的面繼續掰扯這種話題，于是在胖大嬸熱切的期盼中，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大嬸，你也就是碰到了我，怕這丫頭被你領回去耽擱了病情，反而害了她的性命……”

“對對對！”

胖大嬸見他松口，臉上立時笑成了一朵花，連聲附和道：“小哥兒菩薩心腸，日后定有大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