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

晴雯！?。?

十二釵又副冊中的那個？

馮大頭忍不住抬頭瞟了眼……

瞟了眼……

又瞟了一眼……

小女孩被病癥折磨的沒什么精神，小小的臉頰也有些瘦的脫了形。

就現在這種病懨懨、甚至臉部微有浮腫的狀態，容貌要說有多清麗脫俗肯定談不上，勉強能看出底子上的一股干凈和清秀。

所以，眼前這個真是日后賈府四烈婢之一？

眼見小女孩臉色越來越紅，身體慢慢朝胖大嬸身后躲，馮大頭這才驚覺自己用這樣的眼神盯著一個小姑娘，著實有些不太友好。

幸好胖大嬸似乎并不怎么介意……

“是哪兩個字？”

馮大頭強壓著心頭的悸動，但依然能聽出自己嗓音里的干澀。

問過之后又有些后悔——這又不是現代，世上文盲一大堆，更何況眼前的婦人？

沒想胖大嬸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只見她眉毛一挑，面帶得意道：“‘晴’是‘晴天’的‘晴’……”

馮大頭心臟猛的一跳，在紙上刷刷寫了幾筆。

“后面跟個‘文過飾非’的‘文’！”

嗯？

晴文？

不是晴雯？

馮大頭手一頓，滾燙的心瞬間涼了半截兒。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胖大嬸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夸耀道：“小郎中我跟你講，這可是我擺了一桌酒菜，才請到老先生給起的名字……”

說話間她伸手在小女孩身上狠狠擰了一把，一臉恨鐵不成鋼道：“我家那么多女兒就她模樣最好，我獨疼她！誰料死丫頭卻是個福薄的，稍稍染點兒風寒，就一副肺癆鬼的模樣……”

“咳咳……嬤嬤，我不是……”

小女孩被捏的幾乎縮成小小的一團，卻又不敢有太過明顯的閃躲動作，看來平時沒少承受這種欺負。

胖大嬸撇嘴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呵……”

心道你要真是肺癆，老娘早把你扔到亂葬崗上，任你自生自滅去了！

小女孩語氣怯怯道：“不、不是，嬤嬤，老先生當時反復說過，‘雯’是上雨下文的‘雯’……”

馮大頭猛然一愣，心臟不爭氣的漏了一拍兒……

胖大嬸“啪”的一巴掌拍在晴雯后腦勺上，惱道：“你一個小丫頭懂什么？‘文過飾非’的‘文’，本來就是上雨下文的‘雯’嘛！”

訓斥完晴雯，胖大嬸扭頭道：“小郎中，你來說，這兩個‘文’，是不是同一個字？”

馮大頭嘴角一扯：“呵、呵呵……”

沒給她死纏爛打的機會，馮大頭看著咳個不停的晴雯，不由想到她一生愛潔，最后卻病死在一張爛床上的結局。

偏偏眼下自己身無分文，急切間也沒個能將她留下的正當理由，眼神復雜道：“時間已到，體溫表可以拿出來了。”

大嬸隨手像拎小雞一樣將晴雯從背后拎出來，話里有話道：“哎呀，小郎中，你這兒瞧病不把脈，只靠這么一根小小的棍子，還真是神奇！”

“誰說我不把脈？”

馮大頭心緒煩悶地懟了一句，從她手里接過體溫表，翻過面一瞧，體溫高達三十九度五。

怪不得晴雯說起話來軟綿綿的——這溫度誰到誰迷糊！

更可怕的是，她這種癥狀肯定不止一天兩天了，就這么在家里硬熬著，沒把腦殼燒壞只能說命很硬。

馮大頭責備道：“高燒——高熱，風邪入體，病情已經很嚴重，怎么拖到現在才來？”

“家里都快揭不開鍋啦，哪還有閑錢治病？”

胖大嬸眼睛一直盯在體溫表上，心道還真是稀奇，就這么一夾一瞧就能看出癥狀？

聽說林老爺家的太太體弱多病，若是自己手上也有這么一根，拿去孝敬于她……

心里盤算著事情可不可行，胖大嬸隨口道：“小郎中不知我們的苦哦，這一副藥就是全家老小幾天的飯錢！”

馮大頭冷冷掃了眼她膘肥腰圓的體型，對這話半個字都不信。

他繞過柜臺，從邊上拖過來一張椅子，指著桌上類似醫院中血壓測量儀的儀器，一邊演示一邊對晴雯道：“吶，就像這樣，把手腕放到這個圈里。”

晴雯怯怯地看了胖大嬸一眼。

“傻愣著干什么？”

胖大嬸用力推了一把，晴雯猛然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地上。

馮大頭眼疾手快，趕忙伸手攬住。

剛一接觸，他就忍不住心頭一酸。

這小丫頭渾身都是骨頭，全身上下沒有二兩肉，也不知道這段日子是怎么熬過來的。

馮大頭將她扶到椅子上，低聲道：“不要緊張，先坐下來緩一緩?！?

“死丫頭，就是不叫人省心！”

胖大嬸數落了兩句，轉頭拿起馮焱放在桌上的體溫表，賠笑道：“咳，小郎中，不知這東西怎么賣？”

剛剛不是還說家里窮的都揭不開鍋了，怎么轉眼間又有閑錢買這些身外之物？

馮大頭很是瞧不上她這不把小丫頭當人看的做派，伸手要過體溫表重新放到柜臺上，語氣不免有些沖：“你看又看不懂，要它有何用？”

“你這小郎中，怎么門縫里看人呢！”胖大嬸白了馮大頭一眼，“再說我現在是看不出里面的門道，但你還不能教教人家嘛！”

臥槽！

大嬸您今年至少四十八了吧？

不是十八！

雖說男人的審美能從八歲到八十——前提是您長的至少要過得去吧？

就你這幅尊榮，用這么個語氣、做這么個表情，真的合適嗎？

馮大頭強忍著心理和生理上的雙重不適，直接報出個天價：“十兩銀子一根！”

他之前了解過這個時代的物價，知道普通人家一年的人均消費，差不多在四到五兩銀子之間。

像神京城中，賈府買下襲人也不過花了二三十兩。

三年后賴嬤嬤買下晴雯，也才十兩銀子。

馮大頭一根體溫表就要這個價，完全是獅子大開口。

“哎呀，小郎中你可不要騙我這婦人！”

胖大嬸雖然心中感覺這東西確實值這個價，但正所謂漫天要價、落地還錢，本著不砍價就是吃虧的心理，她嘴一撇，差點兒把眼皮翻出天際：“就這么一根不粗也不長的棍棍，哪能要那么多錢？”

“嬸子也不跟你瞎白話，我出這個數如何？”

馮大頭瞧著她伸出來的一根手指頭，根本懶得搭理：“要就這個價，一錢銀子也不能少！”

說完轉身道：“小妹妹，來，把手臂上的衣服稍微褪下去一些。不要怕，這跟普通的把脈沒什么兩樣。”

還要扒衣服？

晴雯瞪眼看著馮大頭，總覺著眼前這個年輕的郎中，不像什么好人……

“哎呀，醫者父母心，你這死丫頭好不知好歹！”

胖大嬸一個跨步走到柜臺前，拉起小丫頭的胳膊就把袖子擼到了肩膀，諂媚道：“小哥兒你看，這樣可夠了？”

馮大頭余光一掃，只覺眼前猛然一亮……

好——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