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時間已經很晚了，室外又下起淅瀝夜雨，艾德森二人各自開車回家。

西奧多順利達成主要既定目標，不好直接跑路。

乖乖接受伊莎貝拉的挽留，吃碗意面填飽肚子向她道聲晚安，借著酒意回客房暈乎乎入睡。

可能雨聲白噪音助眠效果極佳，一覺自然醒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

昨晚忘拉窗簾了，卻完全沒有太陽曬勾子的說法，窗戶掛著未干水痕蜿蜒曲折，窗外天空灰蒙蒙一片籠罩城市群。明明躺在被窩里，都能通過視覺感受到潮濕。

西奧多翻身起床，穿件打底襯衫再套上件羊毛衫，洗漱過后下樓去廚房。

“早安?！?

開放式廚房里吊燈冷白光亮均勻傾灑，伊莎貝拉身穿簡單的居家半身裙，深色條紋毛衣袖口挽在手肘，站在灶臺前神情專注而自信。

鍋里水汽蒸騰煮著兩顆雞蛋，幾顆油牛果躺在案板上死相凄慘，旁邊整塊的吐司面包排隊等待上刑場被切成片。

西奧多湊近看了看打消期待，找個大號馬克杯去冰箱裝滿冰塊，然后拎起旁邊電熱爐上呲呲作響的摩卡壺往杯子里倒，冰塊與咖啡液碰撞兩敗俱傷，迅速化成整杯微涼刷鍋水。

“要嘗嘗嗎？”他感受到身旁投來的目光隨口邀請。

“只有美國人才這樣喝！”

伊莎貝拉滿臉抗拒脫口而出一句，抬手攏了下耳畔碎發，眨著眼睛補充道：“你知道的，法國人經常這樣評價其他國家飲食文化?！?

“法國人很多時候比意大利人更喜歡指手畫腳?！?

西奧多挑了下眉毛示意懂你意思無需解釋，腦子沒完全清醒嗓子也啞啞的不是很想說話，挽起衣袖打開燃氣灶隨便煎點牛排、香腸之類肉食。

場面微冷，伊莎貝拉有心找話題互動一番，看到馬克杯底殘存冰塊逐漸消融，還是選擇繼續專心發揮廚藝。

前提是如果煮溏心蛋，往鍋里加點鹽，可以算廚藝的話。

面前煎鍋熱油烹濺煙火味，身后響著開水沸騰聲，西奧多雙手拄著灶臺望向窗外性冷淡似的陰郁天色，心中若有所思。

他上輩子談過一位韓美雙籍混血女友，大學剛畢業兜里沒錢兩人在紐約中城合租，公寓租期還剩半年戀愛關系先到期了，好在雙方工作都忙只有早上在廚房共處尷尬一會兒。

就像現在這樣。

“西奧，你接下來的一周有什么安排？”

伊莎貝拉把感覺拉回現實，端著面包雞蛋牛油果坐到餐桌前，再加一碗蔬菜沙拉，提前二十多年享受健康輕食。

“回學校，這段時間缺課很多，需要追趕課程進度?！?

西奧多昨晚被留下過夜就明白是為這事：“但下個月就要圣誕假期了，我這學期的成績單不會很好看?！?

“如果我是你的導師，會給你的專業課成績打滿分。”

伊莎貝拉回以積極鼓勵，保持謙虛愿意去學校上課足以令她滿意，大二金融生正在用社會實踐填寫成績單。

“你昨晚問我怎么做到半個月時間完成做空報告的。”

西奧多切塊牛排送進嘴里，得寸進尺重提昨夜，伊莎貝拉當即放下手中刀叉，認真組織語言試圖為昨夜兩人之間不愉快的中斷對話做出結論。

“我昨晚不該用那樣的態度對待你，事實上你盡職盡責，只是我太優秀而已?！?

西奧多搶先給出解釋：“我總結了一些數據篩查、文件歸納的實用小技巧可以分享給你，包括數據化檔案整理?！?

“？”

伊莎貝拉神情微愣，不知道這話該怎么接，說好的謙虛呢。

“當然，艾莎阿姨你也很棒，非常感謝你毫無保留的指教，我收獲很多?！?

西奧多注視著她，大言不慚一裝到底：“昨晚只是第一次，接下來我們有很多時間磨合，這個過程中可能還會發生紅臉的激烈碰撞，但我想最終我們倆一定會互相深入了解，習慣信任彼此?！?

伊莎貝拉啞然無語，只是點點頭。

既然昨晚已經被說服，后續大家就是一個工作團隊，開誠布公定下基調把溝通成本降到最低，這非常明智。

但貌似，好像，感覺，有點別扭……

西奧多走到伊莎貝拉身邊居高臨下伸出手掌，她仰起下頜明亮眼眸略顯茫然，遲疑地試探性伸出手。

——啪。

擊掌聲清脆悅耳，觸感柔軟溫潤，約定達成，默契+1。

西奧多咧開嘴角笑容真心實意，他那位混血女友是位真正的聰明人，相處過程中過于理性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年輕毛頭小子感覺不到安全感于是分手。

可是當時隔許久在職場重逢，愣頭青變成了老油條，才知道一位永遠不需要照顧對方自尊心的工作伙伴、朋友有多極品。

就事論事，是非常昂貴的奢侈。

“您今天格外美麗?！蔽鲓W多拿腔作調浮夸行禮。

伊莎貝拉嘴角噙起溫和笑意真誠道謝，坦然接受道：“我很期待你的技巧分享?！?

“那會是一本包含簡單計算機編程的文秘辦公指南，這周五你會得到它。”西奧多貼心圈定重點。

如今這年月牛津大學沒有規劃系統性的博士學科專業，伊莎貝拉讀博期間跟她導師研究的領域是憲法-遺產信托法史。

畢業獲聘本院初級研究院職稱后，為了避免跟那些性別歧視的學院派老頭正面沖突，沒有承擔教學任務，這幾年專心駐扎學校圖書管理做一項判例法數字化的前沿項目。

說人話就是把那些陳舊紙質文檔塞進電腦里，去年順手做出個1920年至今的數據統計，發表論文狂噴英格蘭法官和律師世襲關系影響司法公正性。

法官的兒子是律師，律師的舅舅是檢察官，司法圈層人員固化無限套娃。

這篇論文影響力很大，主要是被工黨拿著當權威文獻數據引用，動不動在議會高喊干死‘司法貴族化’。

所以尊敬的伊莎貝拉研究員今年格外清閑，基本處于避風頭狀態。

沒事去主營遺產繼承業務的精品律所做法律顧問，接些金融機構財稅方面法律風險評估項目賺賺外快，再從斯圖爾特家族財富辦公室領一筆管理費加收益分紅以及學校工資，每年純薪酬稅后收入40多萬鎊。

另外還有她家族小幾百萬鎊遺產的投資理財收益，總數努努力能超過西奧多的半年生活費，富婆身份毋庸置疑，生活狀態很滋潤的了。

吃完早飯，西奧多站在門口揮手相送。

伊莎貝拉獨自開著輛今年新款的寶藍色瑪莎拉蒂GT轎跑前往威斯敏斯特宮，當她真正發揮艾德森所猜忌的所謂法律專業+上院議員‘灰色優勢’，巴林銀行會像釣魚佬的大網，守不住一條魚。

對了，上院議員坐班有津貼拿，一天幾十鎊的樣子。

按照周薪計算，略低于普通白領的稅前薪水，象征傳統貴族精英為這個國家服務，理應得到來自普通民眾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