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知巴林銀行將四分之三資金梭哈進新加坡營業部，部分盈利極度背離市場走勢，資產計價方法與大量衍生品投資表述模糊不清。

內部風險控制失能屬實，極大概率虛構盈利，且整體性財務造假。

在這個基礎之上，只需要找到一根引線，就能證明風險炸彈的存在。

【尼克·里森，28歲，長期兼任巴林銀行新加坡分部交易與結算部主管……】

書房中安靜無言，傳真機噠噠作響均勻有序吐出一張張白紙，西奧多站在旁邊好整以暇小口喝著杯威士忌。

艾德森和布朗律師不自禁屏氣凝神，抻長脖子等待最終結論，伊莎貝拉坐在寫字臺前低著頭翻來覆去的看著做空報告。

“既掌握投資權又負責資金交割。”

傳真機停止工作，西奧多拿起一疊文件抖了抖：“這位一手拿著錢一手拿著賬本的健身房優秀員工，近兩年聲名鵲起，被新加坡同行們稱為亞洲期貨市場之王。”

“兩月前，新加坡一號人物在金融峰會上頒發給他數個重磅獎項，以感謝他對亞洲金融市場的貢獻。”

他把文件分給艾德森二人，坐回椅子呼出口酒氣：“他拒絕領取任何獎項。”

“公眾認為他為人低調專心賺錢，但他的同行們并不這樣覺得。我雇傭第三方咨詢機構做了份匿名調查，一百位期貨交易員中超過七成認為他有問題。剩下三成覺得衍生品交易邏輯復雜，也許得看看他交割單。”

布朗律師快速翻閱幾張紙，尼克·里森的學歷背景截至目前的工作履歷，到近距離接觸他的知情人士口述，以及同行匿名評價。

他的手指滑過殘留余溫的機打墨跡，忽然頓住停留在一行文字下方。

“霓虹市場。”艾德森緊隨其后抓住重點。

做空報告中缺乏巴林銀行具體投資標的信息，這說明至少其向央行、第三方獨立審計機構提供的財務信息嚴重違規，只用一句‘對沖交易’模糊了它家究竟在做哪個、何種產品、風險性如何。

監管審計信息披露違規的既定事實之下，新加坡交易所側面給出了詳細參考資料。

首先東南亞金融市場已經形成共識，做交易之前最好了解市場新王尼克·里森的動向，他是毋庸置疑的莊家至少掌握百億美元籌碼。

其次，傳真加密文件中顯示，尼克·里森的一位下屬向妓女吹牛逼聲稱自己是霓虹金融市場的麥克阿瑟。

另一位下屬參加行業沙龍公開抱怨新加坡交易所不該總是要求他們說明對霓虹市場的投資組合情況，這是他們發財的商業機密。

“800鎊……商業咨詢費……芽籠街十八巷好味田雞粥店……糖果女士？”

艾德森沒得到回應，自顧自繼續嘀咕著念出文件末尾打印的收據圖片，一副老眼昏花神志不清的鬼樣子！

“時間匆忙，我雇傭的新加坡本土商業咨詢公司不專業，總喜歡虛報名目騙錢。”

西奧多淡定解釋，余光瞄了眼伊莎貝拉見她仍在低頭看做空報告，輕咳一聲拉回重點：“沒錯，霓虹市場。”

“我們有理由判斷，巴林銀行把流動性梭哈給新加坡市場，都被尼克·里森拿去做霓虹市場了。”

他自然而然站起身踱步到寫字臺前，悄悄抽回剛才擺到桌角的一份傳真資料，轉回身猛猛對老頭子眨巴眼睛。

艾德森不以為意回以歉意表情，隨即看向布朗律師，兩人交換眼神像癡呆似的一個搖頭一個點頭，然后再一個點頭一個搖頭，最后達成一致雙雙點頭。

做空報告的底層邏輯是讓人相信一家公司真的要爆炸，詳實數據精準分析等等都是為了‘取信’而服務。

換而言之，當人們相信一家公司要爆炸，其他東西便無礙大局了。

獲取財務信息思路老練，整份做空報告內容無可挑剔，傳真加密文件佐證推測方向明確……艾德森和布朗足以通過這些獻出信任。

把巴林銀行換成別的公司，信任照樣成立，除非西奧多說要馬上爆炸的是地球。

“西奧多侯爵，我必須再次真誠的向您道歉，請寬恕我今晚無禮的質疑。”艾德森坦坦蕩蕩。

布朗律師暗自撇嘴老頭慣會起高調，自嘲道：“當這份做空報告公之于眾，不敢想象我和艾德森先生會收到多少奚落，一定會有人說我們職業能力為零而且富有勇氣，居然敢盲目挑戰真理。”

“我不準備接受你們的口頭道歉。”

西奧多略作停頓，揚起手中酒杯：“行動才是真理。”

“投資霓虹市場？”

伊莎貝拉斷開連接許久，聽到英鎊的聲音，瞬間重連沒有加載進度條似的堪比5G網。

“一旦尼克·里森對霓虹市場豪賭產生巨虧，巴林銀行必然暴雷破產連累我們之間的信貸合作灰飛煙滅，所以我們需要投資霓虹市場對沖風險。”

西奧多轉身面向她，比劃著手勢含糊其辭：“我打算設計一個投資組合，商業保險那樣的互換合約衍生品。”

“呃，我們是否可以直接在倫敦市場，通過場外衍生品做空巴林銀行？”

布朗律師中年鼎盛，不僅狗膽包天還非常黑，邊說著邊放下傳真文件拿起做空報告。

用肢體動作暗示只要把這份做空報告扔出去，無需等到尼克·里森豪賭巨虧，巴林銀行不死也得脫層皮，前提是得先終止家辦與其信貸合作項目。

艾德森聽進心里略感不是滋味，卻沒什么好插話的，確實年紀大了，他不甚了解市場上有什么金融衍生工具能大筆做空一家非上市公司……

“理論上可行，但畢竟巴林銀行歷史悠久，如非必要我們應當以規避風險自保為主。”

西奧多小臉微紅義正嚴詞，做空報告可以用天賦異稟鬼扯，預判霓虹大地震就沾點逆天了，他總不能說自己跟上帝是哥們，再者霓虹又不是上帝的地盤。

一月份整霓虹人，二月份抽回資金做空倫敦股市，非常完美計劃通。

巴林銀行破產直接做空盈利空間有限，還會惹一身腥味委實沒必要。

西奧多滿嘴酒氣一通逼逼，成功把艾德森忽悠的心頭暖流涌動，赫爾侯爵講情義顧體面還是很認可傳統老朋友們的，說起來巴林銀行董事長也是他高中校友。

家族名譽的道德大鎖分量之重，布朗律師顯然扛不起，只能同意以自保為主。

伊莎貝拉不知不覺間再度斷開連接，任由西奧多主導場面分派工作。

布朗律師負責重新審核家辦跟巴林銀行的信貸合作細節，包括規避其他投資業務關聯性風險；艾德森梳理家辦現金流，以便調集現金提前終止信貸合作，另準備一筆投資霓虹市場對沖風險的資金。

“艾莎阿姨，您來完善這份做空報告。”

西奧多放下酒杯拍拍手：“一周時間，一周后我們制定操作計劃，各位有問題嗎？”

“執行吧。”

伊莎貝拉一錘定音，做空報告已經沒什么好完善的了，這一周時間是留給他們三位遺囑執行人驗證報告可信度的。

畢竟西奧多費了這么大勁，大家心知肚明對沖風險只是表面說辭，他十有八九想狙擊巴林銀行在霓虹股市的超級重倉頭寸撈一筆大的，所需資金不是筆小數目。

幾個百萬鎊總要的，必須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