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奧多想了一天一夜，也想不通伯克利集團為什么要這樣搞他。

翌日星期一上午，家族辦公室里人員聚齊，大家群策群力堪堪拼湊出事出原因。

“時間，時間是根本！伯克利集團上周花費大力氣請動埃利斯爵士出面做中間人，就說明他們沒耐心跟我們拉扯，眼睜睜看著金絲雀碼頭地價逐日上漲。”

布朗立場鮮明做出推斷，艾德森坐在窗角陰影下，神情緊繃一言不發。

此時重提上周開會他們倆爭執的交易方案，其中暗藏種種灰色底料浮出水面。

其一，布朗堅持自行申請商業開發用地許可，按照金絲雀碼頭目前商業用地市場價，50英畝地塊總價賣到2700萬英鎊以上不成問題。

問題是地塊中包含的12英畝濕地，確實屬于環境保護不可開發用地，那么該如何拿到商用開發許可呢？

只能動用人脈上點灰色手段搞定審批部門了，能否辦妥尚在兩可之間，且后續賣地需要繳納1100萬鎊的稅費。

而艾德森贊成以農業用地性質賣出地塊無需多說，和伯克利集團勾結陰陽合同桌下交易。

總價能拿到2000萬英鎊出頭，不用操心土地性質變更成本，且雙方無需繳納一分錢稅費。

如果西奧多繼承遺產的邏輯是把汽車停在高速服務區，年節假期免高速費開出來；和伯克利桌下交易的操作就屬于，開著車眼看收費站正在前方，猛打一把方向盤下高速鉆土路繞過收費站。

前者避稅，后者逃稅……

被抓住了將面臨700-800萬鎊的補稅罰款。

單純計算紙面數字，貌似艾德森選擇正確，事發了硬抗挨罰也能節省400萬鎊左右。

這是因為伯克利集團承擔了部分成本，以他們過往用這套陰陽合同買地的行事風格，最多給賣家1200萬鎊已經算格外開恩。

出于對頂級遺老遺少的尊重，才肯給2000萬鎊出頭的價格，雙方都別吃虧也別太貪，體體面面一起發財嘛。

所以艾德森一直以來挺滿意的，再者伯克利集團能量毋庸置疑，陰陽合同被抓住的幾率很小。

然而現如今，后者卻展現出了強按牛頭喝水的壓迫感，那么問題來了，他們真的尊重赫爾侯爵嗎？

“伯克利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我們自主申請商業用地的交易選項。”

布朗律師言辭逐漸露骨：“他們從始至終不想繳納一分稅錢，起初怕把我們嚇跑了，故作姿態演戲誘導我們主動做出傾向。”

“結果談著談著發現市面上地價一天一漲，開始著急施壓展現真面目！”

艾德森默默傾聽著，雙手十指交叉絞在一起，臉色發青微微垂頭。

伊莎貝拉坐在辦公桌前，忽然抬起手，狀態平靜反駁道：“是我的想法令伯克利受到了刺激。”

“嗯，沒錯，這家地產巨頭行事風格向來霸道，他們有點過度應激了！”

布朗律師回過神，順勢話鋒一轉，展開討論應對策略。

兩種賣地選擇沒有對錯之分，僅僅是伯克利突然變臉，令艾德森面子上尷尬難堪而已，委實沒必要多說什么。

西奧多斜靠書架旁的矮凳，雙手抱在胸前攥著手機，眼神木然保持沉默如同局外人。

“滴滴滴。”

手機鈴聲響起，西奧多退出辦公室，反手關上門接通電話。

“西奧，我查過《衛報》那篇報道了，作者是一位和報社簽長約的社論批評家，報道是獨立的沒有后續連載。”

“有其他消息嗎？”

“還真有，《每日鏡報》打算幫‘白衣男（布萊爾）’打擂臺，這周四發一篇公共福利平等的頭版報道，文章里提到你的名字，舉例貴族遺產繼承實際應稅率超低。我請他們把你的名字刪掉了。”

“謝了，沃克。”

“客氣。你知道的，我家剛賣掉報社股份，跟工黨那邊的報紙說不上話了。你最好從其他渠道確認一下《每日鏡報》周四頭版文章，他家做事賤得很，未必賣我家面子。”

伊頓中學讀書時的死黨好友細心提醒。

西奧多再次道謝掛斷電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返回辦公室繼續旁聽。

伯克利搞他的原因大概可以確認了。

——伊莎貝拉認為能夠通過做空巴林銀行大賺一筆，心里有底氣沒必要急著賣地，兌現地價上漲收益。

導致原本談判進展緩中有進，突然變卦兩種交易方式都不選了。

伯克利要么單純誤以為她想待價而沽，更可能的是判斷她勾搭上了其他買家。

干脆先下手為強，用‘環保用地不可開發’名義嚇退其他買家，自身又能霸王硬上弓盡快達成交易，并且是陰陽合同交易方式逃稅。

一魚三吃，抓住濕地保護這一點施壓，選擇非常精準，地產巨頭的確有說法。

但是像沃克一樣的好朋友，西奧多有九個，或者更多……

“我去威斯敏斯特宮，你先回牛津上課，放心，你的做空本金這周之內一定到賬。”

伊莎貝拉理順前因后果，當即就要前往上議院找朋友們聊聊天，同時不忘安撫西奧多的情緒。

艾德森和布朗律師分頭行動，回赫爾市鄉下莊園跟老管家面談，動用家族人脈對抗伯克利集團的媒體輿論攻勢。

“你要去見埃利斯爵士嗎？”

西奧多亦步亦趨跟著伊莎貝拉下樓出門：“我今天沒課，跟你一起去。”

“這些東西家族辦公室的年終報告里不會寫，在這兩天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得教我，言傳身教……我不可能永遠回避，我已經正在接觸了！”他語速加快提高嗓門強調一句。

伊莎貝拉駐足回頭：“閉嘴。”

“就算你不教我，我也早就不干凈了！”

西奧多嚷嚷著表明態度，總資產六千多萬鎊的世襲侯爵家族，想要真正掌管這份財富怎么可能一塵不染，鞋底沾點政商關系泥腥多新鮮么！

“我教不了你，先閉緊嘴巴，少說多看自己領悟。”伊莎貝拉向著停車位走去。

西奧多連忙轉頭喊羅伊，追上前拉開黑色銀刺后座車門，殷勤示意坐他車去。

埃利斯爵士是保守黨內的實權人物之一，如今在下議院環境特別委員會任職。

雖然此人屬于黨內溫和派，卻繼承了鐵娘子的部分行政遺產，所以跟黨內極右系的斯圖爾特家族關系還算友好。

上周他出面請伊莎貝拉到金絲雀碼頭地塊跟伯克利的人一起吹冷風，出了問題自然該找這位中間人盤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