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敏斯特宮，國會大廈。

正如白宮之于美利堅，這里即是英格蘭的權力殿堂。

西奧多跟隨伊莎貝拉一路暢通無阻走進中央大廳，穹頂之下午時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形成束光，傾灑幾何圖樣大理石地板，連通著前往上下兩院的拱門。

一位秘書模樣的中年男人不知道從哪兒里閃出來，朝他打了聲招呼，隨即跟伊莎貝拉湊到一旁簡單耳語幾句。

“先吃午餐吧，你去公共餐廳等我。”

伊莎貝拉眼神示意稍安勿躁，獨自朝著下議院走去，議員專屬餐廳在下議院樓下。

西奧多得等到21歲自動成為上議員才能進去，這會兒只好被中年男人領去公共餐廳，后者掏錢包花二十鎊給他點了份經典訪客套餐。

主食三明治，主菜烤牛肉，幾塊餐后甜點和一壺奶茶。

西奧多看著隔壁桌兩位地方官員喝的啤酒，端起奶茶往嘴里猛灌一口，剛放下杯子中年男體貼地拎起奶茶壺續杯。

這家伙的確是位秘書，保守黨在上議院設置的黨派集體秘書，負責協調投票、組織會議之類看似不起眼的雜活。

實際黨內黨外利益勾兌大多通過他們實現。

議會允許上議員自掏腰包聘請私人秘書，但上院里很多破落戶手頭毫無實權，請個狗屎的秘書，不夠丟人的。

伊莎貝拉雖然是上議院‘憲法委員會’議員，但她一個小娘們兒，年紀輕輕就進了憲法委員會。

不好過于扎眼，和光同塵嘛……

下院議員就不同了，政府給他們發預算自主聘請秘書，有點像古代縣長老爺的幕僚白紙扇那套路數。

“門羅先生，今天怎么有空來這里用餐。”

西奧多正在和中年黨派秘書聊天，一位年約五旬身著挺括西裝的先生端著餐盤出現，邊打著招呼邊自來熟坐下。

“這位是西奧多·斯圖爾特侯爵。”

“我知道，來自約克郡的赫爾侯爵，不久后需要稱呼您議員先生。我建議您再來一份鹿肉，這里主廚的拿手好戲。”

“路易斯先生，您要請這頓午餐嗎？“

“可別，我最多請你們一人一份鹿肉，這間餐廳可沒有津貼補助。”

路易斯先生的冷笑話著實有點冷，中年黨派秘書卻開懷大笑。

兩人就這樣相談甚悅，西奧多被晾在一旁滿頭霧水，努力嘗試聽懂對話藏著什么門道。

足足過了十多分鐘，話題逐漸轉入前兩天環保主義者在議會中央大廳靜坐，要求設立污水排放法案的抗議活動。

中年黨派秘書無可奈何講起保守黨一貫的要經濟復蘇還是要一窮二白論調，路易斯來了句找到市場經濟與環境保護平衡點很重要。

西奧多呆坐如雕像，揣測著是否輪到他開口講話回合。

一雙眼睛都瞪干了，始終沒收到中年黨派秘書的暗號。

“人類和大自然共存萬年，未來依然會永遠共存，這正是環保法案設置激勵補償條款的意義所在。”

路易斯忽然正經，目光掃過西奧多衣領處襯著的黑金家徽衣扣：“很多時候共存比直接對抗更有建設性。”

“商業開發不能無休止，環保同樣不能走向極端，我們應該期待24小時順暢溝通，以達成平衡點。”

他站起身頷首致意：“赫爾侯爵請您慢用。”

西奧多笑而不語，眨了眨干澀雙眼，轉動腦袋環顧左右。

直到路易斯背影消失，中年黨派秘書輕咳一聲，端起茶杯擋著嘴提醒，此人是埃利斯爵士的助理。

環保法案設置激勵補償條款，共存比直接對抗更有建設性，24小時順暢溝通。

——西奧多又不是傻逼，路易斯就差直接扯脖子大喊晚點電話聯系了！

他心里略感不爽，表面輕描淡寫向中年黨派秘書請教埃利斯爵士的淺顯施政理念，分神盯著餐廳入口。

再過半小時，伊莎貝拉腳步輕快走來，西奧多松了口氣。

中年黨派秘書主動告辭離去，沒提剛剛的意外插曲，暗示一句改天再見。

“先回家。”

伊莎貝拉嘴角噙起溫柔笑意低語：“西奧，注意禮儀。”

“有人盯著我們？”西奧多收斂姿態不再到處亂看。

伊莎貝拉狀若尋常：“也許有，我沒見到埃利斯爵士。”

“那你去了這么久。”

“他在吸煙室里始終不出來。”

“？”

“我進不去！那些老頭子不允許女人進去！”

西奧多啞然失語，一時間氣氛尷尬，兩個人并肩離開餐廳原路折返。

路過中央大廳時，他猶豫著緩緩貼近伊莎貝拉肩膀，唰的握住她的手：“埃利斯老頭的助理主動跑來見我了。”

“……”

伊莎貝拉猛地駐足。

“回家細說，這老頭滑不留手，他希望我們能把不可開發的12畝濕地捐給政府，換取剩下38英畝地商業開發許可。免稅補償、加速商業許可審批周期、地塊規劃整體補償性。”

西奧多手掌心汗漬濕滑，愈發用力緊緊攥著她的手回家。

…………

國會大廈，議員餐廳。

西奧多和伊莎貝拉剛剛坐過的餐桌，又接待了兩位用餐者。

其中一位是詹姆斯·阿什福德，昨天主動找上門施壓的伯克利集團環保業務顧問，他手里把玩著啤酒杯玩味道：“也許該向埃利斯爵士道歉？

“你去嗎？”另一位中年男人相貌英俊漫不經心問。

“如果我有資格見他，我會認真考慮爭取他諒解的概率。”

“詹姆斯，你加入伯克利集團多久了？“

“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們當年第一次來這間餐廳好像發生在昨天。”

“不，詹姆斯，你的記憶開始模糊了，已經不記得敬畏是為何物。”

英俊男人面無表情，語調幽幽透著冷意：“你向斯圖爾特家族施壓之前，有考慮過埃利斯爵士作為中間人的感受嗎？”

“……是巴林銀行……我不清楚伊莎貝拉對他們做了什么，但巴林先生親口說要嚴厲懲罰她……”詹姆斯手中動作停頓急的語塞。

英俊男人嗤笑出聲：“沒人關注你們之間有什么私人恩怨。大家只認識斯圖爾特家徽，別讓我的老板難做。”

“一定不會，請你放心，伯克利集團從不給朋友添麻煩，我們只喜歡向朋友分享蜜糖。”

“很好，我會幫你添份籌碼，并且去安撫埃利斯爵士。盡快搞定別再有其他意外動作，永遠記住，敬畏是智慧的啟蒙。”

…………

國會大廈，媒體走廊。

記者總能與某位議員在這里“偶遇”，獲取新政策蛛絲馬跡，今天同樣如此。

“豪宅稅不太合理，事實上很多富人喜歡囤積未開發的地塊，大量投機性閑置土地嚴重影響城市發展規劃，應該大力打擊惡意閑置土地行為。”

議員口語化的吐槽，記者牢記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