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意味著一個財年的結束。

巴林銀行需要進行全面財務審計，向央行及各行政部門更新監管合規文件，數億美元虧空暴雷概率飆升。

西奧多早一天拿到錢，就多一天時間從容布局，相對應降低他自身做空的風險。

所以當市場分析、做空報告、做空計劃，判斷全部達成一致無異議，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倒計時正式啟動。

11月12日，星期六，倒數第49天。

家辦開始排除與巴林銀行存在關聯性風險的投資持倉，艾德森老頭帶領財會人員抽調現金流配置。

布朗律師則跟隨阿森納球隊出征老特拉福德球場，巴林銀行法務部門的一位總監同行。

“One-Nil to the Arsenal！”

比賽剛開場，阿森納就攻進了曼聯球門，客場球迷看臺響徹歡呼助威口號。

巴林銀行法務總監是位瘦高個，上身皮夾克敞開衣懷，一手攥成拳頭猛揮另一只手攥著杯啤酒。

倫敦佬，布朗撇了下嘴角，把兩張球票揣進衣兜，大聲招呼道：“休斯，你們阿森納今天怎么回事，不擺大巴了ah？”

“不是所有球隊都能激發槍手的進攻斗志，曼聯隊今天干的還不賴，感謝他們送我們一場又能拿分又充滿激情的比賽！”法務總監休斯趾高氣昂回懟。

布朗遠望球場：“你覺得阿森納的股票怎么樣？”

“你要買嗎？”

“不買，但你得告訴我，它是否值得買?！?

“你可真掃興，我還以為你今天真心邀請我看球。”

休斯喝了口啤酒，趴在看臺欄桿上左右環顧一圈，悻悻然道：“要在這里說嗎，讓我聽聽你給我找了什么麻煩。”

“侯爵閣下對我們的合作很不滿，要求提前結束合作。”布朗坦率相告。

休斯不可置信笑了起來，轉頭看向他：“你認真的嗎？”

布朗無言以對，嘴里嚼著口香糖聳聳肩膀。

斯圖爾特家辦與巴林銀行的630萬鎊信貸投資合作，抵押物為金絲雀碼頭50英畝農業用地、與位于曼徹斯特市的一片老廠房地皮。

根據合同條款設計，相當于雙方用這筆信貸資金合作創建一個半獨立的信托基金實體，把錢直接拿去進行金融投資，減少資金轉手從而避稅和信貸監管。

現如今斯圖爾特家年輕的繼承人認為，這個合作信托運營效率底下盈利能力成疑，嚴重損害了他的盈利分紅……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他為了每個月多拿到點零花錢，就鬧著提前還清貸款一拍兩散？”

球賽中場休息，休斯艱難穿過人流，搶到衛生間坑位放了泡水，長舒口氣感嘆道：“真是個孩子啊，他的“監護人”不打算教育他嗎？”

“兩年后他會自動進入上院成為議員，五年后收回家族資產實控權。休斯，就算他現在是個孩子，早晚會長大的，你想要如何教育他？”

布朗排隊洗手，把紙巾揉成團拋進垃圾桶，無視周圍投來的好奇目光，徑直轉身走人。

休斯恍然大悟，原來是年輕侯爵迫不及待搶奪家族資產實控權，信貸合作項目被當做了立威靶子。

“你們應該勸解他，巴林銀行不是球場衛生間可以隨意進出，我們合作很多年了，互相信任度深厚。”

他收斂輕視態度腦筋飛轉，跟在布朗律師身后，一路擠出人流走到球場外安靜無人處。

如果斯圖爾特家辦想要提前償還貸款，巴林銀行有權索要違約金。

并且向行政監管部門申請注銷地皮抵押權、提前終止信托的過程中，一旦吸引稅務部門注意力展開反避稅調查，這就不是連本帶利的事了。

兩家都有可能收到數以百萬鎊計的巨額逃稅罰單！

“而且我要是沒記錯，他繼承爵位快一個月了吧，你們的遺產稅應稅期限還剩幾天？”

休斯嘴里叼著根煙含糊不清說著，扯起皮夾克衣領擋風低頭點燃煙，思路逐漸清晰穩住心態。

既要馬上繳納數百萬鎊遺產稅，又要提前結束六七百萬鎊的信貸合作，就算不存在逃稅罰單風險，那位西奧多侯爵從哪兒搞來千萬現金，他會變魔術嗎？

小孩子異想天開。

“……你說的這些，艾德森先生都提醒過他。”布朗律無奈的雙手抱懷。

休斯愈發淡定：“那伊莎貝拉子爵呢？”

布朗律師愣了愣，眼神像在看傻逼一樣，只是搖搖頭。

休斯腦子里轉過彎，輕咳一聲叼起煙吞云吐霧，年輕侯爵想要搶班奪權的目標正是伊莎貝拉。

“弄幾份專業點的投資分析報告，年底把財務賬目做漂亮點……該怎么讓投資者認可你們不用我多說，剩下的我們會說服他保證信貸合作不變?！辈祭事蓭煷蚱平┚?。

休斯腦子里莫名閃過古怪念頭，試探著問：“艾德森先生搞不定他嗎？”

“休斯，如果你想終止合作，信貸款項明天就可以匯入巴林銀行賬戶！”布朗瞬間惱怒惡狠狠放話。

“別這樣，我隨口一說而已?！?

休斯連忙攤開雙手掌心下壓示意冷靜：“我們向來合作愉快，為什么要憑添風險搞得大家都不愉快，我知道該怎么做，會配合你的?！?

“就這樣，先盡快弄幾份投資分析報告，他要看?！辈祭蕟畏矫娼Y束對話抬腿就走。

休斯雙眼閃爍機智光芒，滿不在乎吐槽道：“分析報告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直觀點好了，他不就是每個月想多分點零花錢嘛，給他咯。”

“你什么意思？”布朗轉回身問。

休斯笑了笑：“最近金絲雀碼頭地價暗漲未來漲幅預期可觀，你們那塊50英畝地皮作為抵押物很優質。所以如果你們實在缺錢的話，我可以想辦法幫你們延期貸款期限并降低利息?！?

“聽起來還不錯？”布朗意味不清提起戒備。

“當然，如果能緩解現金流壓力，小侯爵應該不會針對我們了吧？”

休斯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我們都考慮考慮，先這樣?！?

他完全不擔心布朗拒絕，丟下最后一句話，干脆利落先行離去。

下午五點了，得趕緊回倫敦。

布朗目送休斯的背影幽幽長舒口氣，延長貸款期限會自動解除連帶清算條款，將這份信貸合同變成一份能夠轉手交易的債權。

…………

“斯圖爾特家族財富辦公室遇到了流動性麻煩，我們要大賺一筆利息了！”

休斯趁著夜色回到公司，沖進部門總經理辦公室，帶動陣陣午夜涼風。

“哦？是嗎，那正好，催他們追加抵押物吧?！笨偨浝碜谵k公桌前抬起頭。

休斯滿臉興奮神色停滯，以為聽錯了，自顧自解釋：“我們該設計一個超長貸款周期浮動利率的債權合同，他家金絲雀碼頭那塊50英畝土地，地價漲的越高，我們賺的利息越多！”

“有人比你有眼光，伯克利集團預定那塊地了。去吧，盡量施壓，斷掉他們的現金流，我們還有可能分一杯羹?！?

總經理摘掉眼鏡，鏡輕飄飄下達指令，毫不掩飾深深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