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香的父親安頓好之后,便急匆匆地回家了,而艾香卻始終深陷沉重的痛苦之中。她絕望地只能接受相親的殘酷現實,實在是別無選擇。
二叔父的朋友——李叔已為艾香找了一個市郊的相親對象,并約定周六見面。艾香默默接受了這個安排,沒有提出任何意見。
周五晚上,李叔再次來訪,確認艾香的想法。艾香依然點頭答應。她不想再去求助任何人,也不想再掙扎,只能聽天由命。從五年級收到情書到初中畢業,這三年來,艾香的神經一直緊繃,從未放松過,她感到無比疲憊。她覺得自己只要閉上眼睛,就能沉睡十天十夜。
晚上,艾香一上炕便呼呼大睡。在夢中,艾香又做了與師范落選時相同的夢。她夢見自己站在一條大河邊,聽小金魚給自己說話。這次,她聽懂了小金魚的話:“你要找的王子,就在山上那座宮殿里。”
艾香聽著小金魚的話,抬頭看著河對面山上的宮殿,真的看到一個王子身穿白上衣,紅褲子,正注視著自己。艾香很想站起來,看清王子的真面目,可她卻無法起身。她睜大眼睛使勁看,也看不清王子的面容。
云層里射出一股強烈的光芒,艾香的眼睛被刺得無法睜開。她急忙捂住眼睛,感覺到眼睛一陣生痛,她不由的低聲呻吟著:“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痛。”
艾香的呻吟聲驚醒了奶奶。奶奶急忙爬起來叫道:“艾香,艾香,快醒醒。這女子是怎么了,喊什么?嚇死人了。”
艾香被奶奶的叫聲喚醒,緩緩坐了起來,眼神中帶著一絲迷茫,心中暗自思索著自己身在何處。
奶奶迅速打開燈問道:“艾香,你是不是做夢了?做的什么夢啊?喊叫聲怪嚇人的。”
艾香徹底清醒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沒有事,只是做了一個夢,奶奶,不好意思,吵醒您了。”說完,她揉了揉眼睛又重新躺下,又小聲對奶奶說:“奶奶,關燈睡吧,我還困著呢。”
奶奶一邊關燈,一邊念叨道:“哎喲,你這個夢做得可真是嚇人啊,跟殺豬似的。”
艾香假裝入睡,但當她閉上雙眼時,卻感覺眼睛一陣刺痛。她忍不住想起了剛才那個可怕的夢境,不禁打了個寒顫,感覺全身都冷颼颼的。于是,她緊緊地裹起被子,努力讓自己暖和一些。過了好一會兒,她終于又進入了夢鄉。
次日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了炕上。艾香被一陣說話聲吵醒,她心中一驚,意識到自己睡過頭了。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難以動彈,眼睛也難受得厲害,想睜開卻睜不開。
艾香的堂嫂早上一起來,就發現艾香發高燒了,便一直守在艾香身邊。看到艾香醒來,堂嫂高興地說:“醒來了,醒來了,快別起來。你發燒了,燒得厲害,你哥哥已經去幫你叫醫生了。奶奶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你半夜做噩夢了,把你喊醒了,也沒有說燒些紙,給你送一送。看看你的眼睛,今天怎么還能見人啊?”
艾香竭盡全力地眨了眨眼睛,視線卻仍舊模糊不清,她感到鉆心的疼痛,根本無法完全睜開。突然,她回想起昨晚那個奇怪的夢境,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閉上眼睛,感覺自己的身體軟綿綿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堂哥很快帶著醫生回來了。醫生仔細檢查后,表示艾香只是因為心火過大,無法宣泄而導致的發燒。他給艾香開了一大堆藥,并囑咐堂哥去購買。
艾香回憶起昨晚的夢境,再加上嫂子對奶奶的抱怨,她也覺得這件事有些詭異。于是,她攔住了堂哥,不讓他去買藥。
時間已經到了上午十一點多,嬸子和李叔一起來到了奶奶的屋子,他們想帶艾香去相親時,卻看到艾香那雙紅腫如核桃般的眼睛,都被嚇得不輕。
嬸子焦急地詢問奶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昨晚睡覺前明明一切正常,怎么才短短一夜之間,艾香的眼睛變成了這個模樣?艾香,你是不是往自己眼睛里滴什么東西了?”
奶奶皺著眉頭解釋道:“你可別瞎說呀!艾香就算再不情愿去相親,也不至于做出這種傻事。”
堂嫂急忙解釋道:“我聽我奶奶說,艾香昨晚半夜做噩夢哭醒了。今天早上我見她遲遲沒有起床,就進來看了一下,結果發現她發了高燒,而且燒得很嚴重,我趕緊讓她哥哥去請醫生了。”
嬸子很生氣的嘟囔道:“我真是一刻都不能離開這個家,只要我一走開,家里就會出狀況。昨天明明都好好的,怎么睡一覺起來就變成這樣了?”
奶奶無奈地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是啊,我也覺得納悶兒,這姑娘來了好幾天一直挺正常的,從來沒做過噩夢,偏偏就在昨晚哭得那么厲害。”
“你六十多歲的人了,她做夢把你吵醒,你怎么不燒些紙送送?一定是中邪了,也不知道哪個冤親債主找上她了。”二嬸子一邊說著,一邊從抽屜里翻出一把剪刀和一張白紙,剪成了一個紙人形狀,然后點燃它,在艾香的身體周圍繞來繞去,同時嘴里念念有詞,仿佛在念叨某種神秘的咒語。
艾香閉上雙眼,聆聽著嬸子口中似乎正在念誦的魔咒,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倒霉透頂的人,無論做什么事情都不順利。本該好好讀書的時候,卻因為各種原因無法繼續學業;想要跳出農村這個圈子,但偏偏又只差六分就能考上師范。如果差距大一些,或許艾香會選擇認命,但僅僅相差六分啊!這微不足道的差距卻成了她人生路上的絆腳石,讓她狠狠地摔了一跤。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嫁人了,相親時卻偏偏病倒了,而且還是那雙眼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眼睛都瞎了,還相什么親呀……
“別哭了,再哭下去,你的眼睛就要瞎掉了。”嬸子不耐煩地說道。
“快別哭了。我看啊,李叔給艾香說的這門親,咱們絕對不能去!僅僅是說先見個面而已,就已經成這樣了,如果真的事成了,那豈不是要了人的命?你沒看到,早上我一進來,就發現她的臉燒得通紅,嚇得我趕緊用酒精給她擦洗、降溫,擦了好久才醒過來。她哥那個人,平日里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但這次卻被嚇得跑去叫醫生了……”堂嫂說。
“我覺得她嫂子說得也有道理,我覺得這件事很詭異,這姑娘似乎從來都不會做夢,無緣無故地怎么會發燒呢?你李叔,麻煩你再辛苦一趟,把這門親事推掉吧。”奶奶說道。
“你們都說些什么話呀,生病和相親能有什么關系?現在都什么時代了?還講究這些迷信的東西。”嬸子反駁道。
“你不信迷信,剛才干嘛還送那些東西來?”堂嫂笑著問。
“我也是給急糊涂了,說好十二點半到人家的,現在都快一點了,我看也是不能去了。”嬸子有些無奈地說。
“依我看,這事也算了。這兒真有這個講究,說不定哪兒不合適,還是打個招呼算了,完了再找,身邊小伙子多的是。”李叔想了想后說道。
“謝謝李叔,真不好意思了,真的是太麻煩您了。”艾香感激地說道。
“好了,沒有事的。我也是和他們關系一般,主要是為了你。還是退了好,萬一把事成了,以后有個什么事,也不好說。你安心養病吧,等以后有合適的,再說。”李叔說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奶奶、嬸子和堂嫂忙送李叔到大門外,一直目送著李叔騎車遠去。
“艾香,你給我說,你昨天晚上,做的什么夢,為什么哭喊?”嬸子送完李叔回到屋子又問。
艾香被這突然的一問驚得不知所措,她努力回想昨晚的夢境,但腦海里只有模糊的片段,無法拼湊出完整的畫面。她驚慌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只是奶奶把我喊醒,我才知道我做夢了。但做的什么,我想不起來。”
奶奶看著艾香蒼白的臉,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依然滾燙,小聲對嬸子說。“好了,你也別問了,讓娃再睡一會吧,燒的太厲害了,估計她現在肯定特別難受。你想吃什么,我給你鬧一點?”奶奶擔心地說。
艾香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什么都不想吃,只是想多睡一會兒。”她的聲音微弱而無力,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那我們走吧,你睡吧,有什么事,就喊我們。什么都別想了,好好睡一覺吧。”堂嫂說著,又遞給艾香一條濕毛巾,讓艾香和頭上捂的那條換著用,好降溫。
艾香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顫抖著手接過毛巾,用力擦了擦臉頰。她感到自己的身體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束縛住,每一個動作都變得異常艱難。她調整了一下呼吸,靜靜的躺著,希望能夠在睡眠中尋找到一絲解脫,暫時忘卻身體的痛苦和內心的不安。
整個屋子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只有窗外偶爾傳來幾聲鳥鳴。艾香靜靜地躺在炕上,感受著周圍的寧靜。然而,她的思緒卻無法平靜下來。她努力睜開生疼的眼睛,環顧四周,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屋子,心中涌起一種莫名的孤獨感。她再次閉上雙眼,試圖回憶那個可怕的夢境,但腦海中的畫面卻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些片段和感覺。
艾香努力回憶著,終于想起自己做過的那個夢,覺得十分奇怪。為什么兩次都做了相同的夢,而且都是在發著高燒的時候?這是否意味著什么呢?是不是上天在通過這個夢境向自己傳達某種信息?她不禁開始思考其中的深意。
她想起夢中出現的兩條一模一樣的小金魚,它們曾經對她說過一些話。第一次聽到那些話時,她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含義;但第二次,她卻清楚地記得每一個字。這些話語似乎蘊含著某種神秘的力量,讓她感到困惑不已。她不禁開始懷疑,這種迷信是否真的存在?如果這個夢真的具有某種預示作用,那么它到底想要告訴自己什么呢?
夢境中的那個王子究竟是誰?難道真的如嬸子所說,他是自己的“冤親債主”?她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并沒有做過什么壞事,應該不會有這樣的報應。也許,這只是上天不愿意讓她過早地嫁人,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方式提醒她。
她嘆了口氣,決定不再糾結于這個問題。畢竟,夢境總是虛幻的,不能過分依賴它們來解釋現實生活。她需要專注于恢復健康,重新找回自己的活力。或許,等身體好起來后,一切都會變得清晰明了。
艾香渾身無力地在炕上躺了兩天,身體才漸漸恢復過來。她慢慢坐起身來,感覺頭還是有些暈乎乎的,但至少不再像前兩天那樣虛弱無力了。她決定起來活動一下,看看能否讓自己更快地康復。
艾香走到桌子前,拿起一面小鏡子,仔細端詳著自己的面容。鏡子中的自己,嘴唇干裂,上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血痂,顯得十分憔悴。眼圈也變得深深的,失去了往日的明亮光澤。原本圓潤的臉龐如今卻消瘦了不少,皮膚也變得黃黃的,毫無生氣。
這兩天的病痛讓艾香整個人都變得萎靡不振,仿佛生命力被抽走了一般。她不禁感到一陣失落。
然而,這兩天的生病也帶來了一些意外的收獲。家里人再也沒有提起相親的事情,耳根子一下子清靜了許多。艾香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終于可以暫時擺脫這種壓力了。
艾香依然渾身無力,又爬上炕,慢慢的躺下去,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美麗的景象:一座有山有水的地方,綠樹成蔭,鳥語花香。在那里,有一座宏偉的宮殿,里面住著一位英俊瀟灑的王子。艾香想象著自己與這位王子相遇、相識、相知的情景,心中充滿了憧憬和期待。或許,只有在這個美好的幻想世界里,艾香才能找到一絲安慰和希望。她默默地祈禱著,希望自己能夠早日康復,重新找回生活的信心和勇氣。同時,她也期盼著那個夢幻般的場景能夠成為現實,讓她真正體驗到幸福和愛情的滋味。
艾香病好之后,家里再也沒人提起相親的事情了,每個人都各自忙著自己的生活:
叔父隔三岔五才回家吃頓飯,總是板著臉,一句話也不說,只有看到兩個堂哥的兩個孩子時臉上才會擠出一絲笑容。
曉輝和曉兵經常外出跑車,一趟長途下來就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回家。
堂嫂趁著艾香在家幫忙照顧孩子,便整天早出晚歸,不是走親戚就是和朋友們聚會。
曉林因為高中學業緊張,每天放學回到家吃完飯后,就抱著書本專心學習。
嬸子則是一會兒忙著看病,一會兒又要回娘家。而爺爺呢,則是一天到晚都在照料那兩頭牛。
艾香終于不再被念叨著找對象了,雖然心里覺得舒服多了,但她并沒有抱有太多的幻想,只是一心一意地幫助奶奶做飯,照顧兩個小孩子,就這樣得過且過地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