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密碼
- 迷狂
- 半麻
- 2377字
- 2025-03-23 12:00:00
夜逐漸深了,而城市變得喧囂。酒精開始進入人們的血液,而人類是這座城市的血液--于是芒街也醉醺醺的。
這是長相與骷髏有些類似的干瘦男人、搬進新公寓里的第二個晚上;整個天湖小區都黑幢幢的,只有保安亭里不斷閃動的亮色、來自于那臺小小的顯像管電視。
他扒在百葉窗上,透過縫隙看了半晌,才攥緊門把、輕且慢地推開這道自己與外界之間的唯一屏障--
白天有穿著休閑西裝的家伙在外頭晃蕩徘徊,不知道是否代表著危險:更別說...
他望了眼斜對面的房間--窗戶黑漆漆的,看來那位穿黃雨衣的年輕人并不在家、或者已經像同齡人那般睡著了。
干瘦男人伸出手,上下摸索。他踮起腳尖、摸到門框的最高處;指腹又緩緩滑落,直到整個人需要蹲跪下來、摸到最底。木刺穿出門框、上下遍布,尖銳刺人。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這些扎手的木刺--就算是想象撫摸那些穿在人類肢體上的絲襪時、干瘦男人也從未如此謹慎緩慢。
篤:一聲若有似無、幾乎是通過觸覺傳來的細響。
終于--干瘦男人指尖刮到墻緣上細小的凸起:雖然木門框上還有不少突出的鐵釘;但這個手感帶有彈性,跟橡膠更為相類。
他停了下來,從腳旁邊的硬紙箱里翻出一張A4規格的打印紙。打印紙上遍布折痕,被密密麻麻的文字注解與圖樣蓋滿。
干瘦男人吸著鼻子,借著月光打量這已經看過無數次的打印紙。
【“觸感帶有韌性,能明顯感覺到與木質材料的區分度”。就是這個...應該就是密碼器吧!】
【真的藏在這里了!我還以為他們搞錯了...】
干瘦男人對照著打印紙上的說明,用大拇指與食指拈住密碼器的邊緣,來回轉動、向外拔動,指甲險些都要被掀開:
【明明之前還說放在電梯間里面。真是的。】
他這般想著、用力旋動抽拔那根密碼器;直到它終于起了出來,拿到干瘦男人的臉前。
這被打進門框里的“釘子”,是根光滑的圓管--長短兩截擰合一處、顏色各有深淺;表面帶著些黏滑、摸起來滑溜溜的。干瘦男人把手掌對著走道里的燈光照了照:掌紋染上黝黑的一層黏糊。
干瘦男人意識到了--是血。或許是人類的血。
可為什么還沒有干涸呢?好像是剛剛從動物體內拔出來的,滿手濕漉漉;只差附著有肉碎了。
干瘦男人皺緊眉頭、盯著這根圓管長釘看了會,旋即又把小小插曲清出腦海。接著他沿著分界虛線和箭頭的指示,把其中一端旋開、又按下:
滴。
電子音過后,圓管一頭像手電筒似地發亮起來--光線打在干瘦男人的手掌上,映出模模糊糊的歪扭圖樣。
...
本來干瘦男人收到的信息中,自己應該可以在電梯的地板里找到這枚圓管--
但當他鼓足勇氣,悄悄摸進貼著警用黃封條的電梯間里;卻什么也沒有找著。反倒是那股還未散去的、足以讓人銘記終身的血氣和惡臭,是干瘦男人唯一的收獲。
而干瘦男人以為任務環節出了差錯,又要等待下一步的指示時...圓管反而按照最早的說明,老老實實地嵌在門框里頭。
真是莫名其妙--不過干瘦男人這幾個月來,已然經歷了太多莫名其妙的事了。
他捏著頭,稍稍思索;最后聳聳肩:
【現在的人真是官僚主義,這么點情報都有沖突...算了,找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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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瘦男人闔上房門;在客廳斑駁的、白漆已經大部分脫落的墻面上,找了一處平整的所在:
他摸了摸鼻梁,似乎想推動不存在的眼鏡;可最后還是悻悻把手收回嘴邊、咳嗽了兩聲。
灰藍的光線打在墻面上,終于成了有意義的、能被辨識的符號--雖然墻面上的漆皮因剝落而凹凸不平,但光線組成的阿拉伯數字依舊清晰可辨。
一共有二十七個數字:干瘦男人的視線飛速轉過每一位數字,將它們牢牢記在心底。
滴。
五秒過后,圓管輕輕響了一聲:映在墻面上的數字隨之改變--仍舊是二十七位。
干瘦男人走得更近了些。他望著那些數字、深陷眼窩里的眼皮不住地眨動;好像正看著某種刺目的東西。
滴。
...
滴聲響過七次,共有一百八十九位數字在墻面上閃過--
圓管不再發出鳴叫,打出的藍光也隨之黯淡下去。
干瘦男人又轉動了幾下旋鈕,沒有任何反應:圓管似乎是一次性的用品。但起碼那些數字,他都記住了;卓越的記憶力是干瘦男人并不為之自豪的天賦。
“純數字...長度也不長。單表加密?多表加密?如果是漢字的話,沒有密碼本就很難處理這種取代加密...如果是仿射加密會好一些...”
干瘦男人蹲下身,在地面上用骨架似的手掌滾動著已經沒有反應的圓管、低聲喃喃自語。
“再等等...再等等好了...沒有那么快能做完...他們會不會給我派個助手?...誒。奇怪,怎么這么癢?”
不知怎地,他根根暴凸的肋骨忽地一陣陣發癢;好像得了蕁麻疹似的,可怎么抓也不止癢。
最后,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重新站直身子,把圓管塞進口袋,在這間小小的公寓里走動起來。
“啊?!什么蟲子...”
干瘦男人觸電似地一抖、雙手用力拍打著那件已經看不出顏色的襯衫--剛剛他忽地感到干癟胸肌上傳來的刺痛、該是被什么臭蟲狠狠叮咬了口。
這倒并不奇怪,芒街這潮熱的夏季、本就不知養了多少蠅蟲;更別說這間久久未有人入住的公寓了。
干瘦男人用力抖著襯衫,哀嘆自己倒霉的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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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的歷史長度,怕是要比干瘦男人迄今為止的壽命要久遠得多;地毯里藏著的蟲蟻與跳蚤們,也比他有著更旺盛的生命力。
但這間公寓也說不上殘破--基礎的裝修都有做好,只是配備的入戶電器都上了年頭、染了舊時的氣息。
甚至還裝著[聯絡寶]:這是十幾二十年前流行的,每個小區內部的入戶式廣播系統;播放節目基本也都是業主自行編排組織的。在新一些建成的小區里,基本已經見不著了。
當然,這也早沒了原本的功用;像個殘破的雕塑似地懸在天花板一角。
搬家公司運來的家具胡亂地堆在一處,大多都還帶著搬運時的封裝;干瘦男人昨晚睡在角落的地板,芒街的天氣讓他不至于覺得冷。這些家具并不是干瘦男人自己買的;在他搬進來之前便有人替他買好。
干瘦男人帶來的私人物品并不多--個人的零碎,用兩三個紙箱就裝好了。
其中最大件的家用,便是那個顯眼又突兀的淺灰色布藝沙發--這自然也不是他買的。
干瘦男人又把那張說明書掏出來、對著默念幾句;然后蹲下身,把沙發的靠枕隨手拋到一邊、又把坐墊掀起--接著從紙箱里拿出美工刀,在刺啦聲中按出刀刃。
他得到的指示里說:這布藝沙發中,藏有“他們”為自己配給的裝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