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破舊的水泥樓梯，甄黎和亞力昆來到頂樓五樓。

那是一扇老式鐵門，鐵門的上半部分由鐵條組成，鐵條后固定著鐵窗紗，里面還有一扇木門敞開著，可以看到屋里。

甄黎伸手正要敲門，看到鐵門正對著的臥室里走出一個中年女人，中等個兒，體型偏瘦。

“你們是？”

看到出現在門口的甄黎和亞力昆后，女人疑惑地走過來。

“余晚霞?！睘槊饨朽徖锟匆娐犚娏艘鹱h論，甄黎沒有說出自己是刑警的身份，而是用身子遮擋著證件亮了一下，見余晚霞一臉恍然才說，“進去說吧！”

“好，進來吧。”

余晚霞從里面打開鐵門，帶甄黎和亞力昆來到客廳，她注意到面前這位女警官約莫三十歲左右，或許要更年輕些，留著短發，五官英氣，穿著藍色牛仔褲，白T恤扎進牛仔褲里，看上去很干練。

“我給你們倒水?！庇嗤硐甲呦虿鑾住?

“不用了，謝謝！”甄黎溫和地拒絕，余晚霞停下伸向放在茶幾上的水壺的手，看上去有些局促。

甄黎目光掃過靠墻放著綠色的老式舊沙發，沙發上放著一個精致的袋子，和屋里的破敗氣息顯得格格不入，沙發前的玻璃茶幾上有裂痕，用膠帶粘過。

轉身時，她看到了與沙發正對著的老舊的電視柜，上面放著一個小電視，電視的左邊是一個泛黃的相框，相框旁邊放著一個瓶子，里面裝著紫紅色液體，甄黎的目光在瓶子上停留了一兩秒，隨即又完整掃了一眼整個客廳，屋里整體打掃得很干凈，說明住在這個房子里的人比較注意衛生。

昨天包戶干部給的房屋租客資料顯示，這套房子是余晚霞兩口子租的，租在這里也不過才半年時間。

“你丈夫叫陳大軍對吧？”亞力昆問，在來的路上，甄黎已經把鄭隊所說的情況向亞力昆傳達過了，此時便由亞力昆負責詢問，而她則收回目光，雙目銳利地注視著余晚霞的眼睛。

“對?！?

“你說你丈夫可能看見過兇手？”

“是。”

亞力昆和甄黎對視一眼，繼續問，“能具體說說他是怎樣看到兇手的嗎？”

“當時大軍剛從外面回來，他說他快上到二樓的時候，聽到樓下關門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發現102門口有個人很眼熟，他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庇嗤硐甲龀龌貞浀谋砬?，“到家他跟我說這事兒，說著說著想起來，說那人跟他十幾年前在塑料廠打工時的同事很像，那個同事后來不在塑料廠干了以后借過他一筆錢，后來錢沒還，人就失去消息了，剛好我們最近缺錢，大軍說他去追，也許還來得及，說完就走了。”

“你還記得陳大軍是幾點回來的嗎？”甄黎問。

“五點二十幾吧。”

“為什么記得這么清楚？”

“因為我和13號樓的王姐約好五點半去她家?！?

“陳大軍一晚上沒回來，你沒有懷疑嗎？”

“沒有。”余晚霞搖搖頭，“因為七點多的時候，大軍發了條短信回來，說那個人就是借他錢的人，他們在外面一起喝酒，今晚就不回來了，當時我也沒有在意，他經常喝一晚上酒，誰知道今天早上打他電話關機了，大軍一般不會這樣的，他手機沒電關機前一般都會發信息跟我說一聲的?！?

余晚霞拿出手機翻出短信內容給他們看。

“你丈夫走了以后你在哪里？”

“我去了13號樓?！?

“干什么去了？”

“13號樓的王姐說可以帶我做手工賺點零用，我們約好了五點半我去她家的，大軍出去以后我就去找她了?！?

甄黎將目光從余晚霞臉上轉移到沙發上的精致袋子上，“你說的手工是指它嗎？”

“啊，是，就是它?！庇嗤硐家荒樏Ｈ?。

“可以拿出來看看嗎？”

“可以！”余晚霞有點緊張，“警官，這個，做手工有什么問題嗎？”

“你不用緊張，只是例行詢問而已?！?

“哦，那就好?！?

余晚霞臉上的肌肉松弛了一些，她從袋子里拿出一條黑色的裙子，和一個透明的小袋子里裝著亮閃閃的裝飾材料，裙子的領子部位縫了幾顆亮閃閃的小裝飾上去。

“就這些了。”余晚霞將東西給甄黎看了看。

“好，你可以收起來了?！?

“陳大軍那個同事你見過沒有，叫什么名字知道嗎？”

“沒見過。”余晚霞搖搖頭，“不過我記得大軍提起過?！彼櫫税櫭?，略一思索，抬頭說，“好像，好像叫張什么來著，以前說過，我忘了，昨天他只老張老張的叫，所以我也不記得了?！?

這時，甄黎轉身朝電視柜走去。

背后兩人的對話繼續著，甄黎來到電視旁邊泛黃的相框前，相框里的照片有些舊了，照片上是一個女人坐在草地上，懷里摟著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女孩，兩人都笑得很燦爛。

甄黎看著照片上的女人，拿起相框，回頭看向余晚霞，兩人目光正好相接。

“你女兒嗎？”甄黎拿相框向余晚霞示意。

“是?！庇嗤硐家Я艘伦齑?，把頭往旁邊一偏，“失蹤有十年了?！彼曇粲行┏林?。

“不好意思??！”甄黎抱歉地說，女兒失蹤十年都沒有找到，想必她一定受盡了煎熬，說起來心里必然不好受。

“沒關系?！庇嗤硐贾赜挚聪蛘缋瑁抗饫镉袌砸?。

接著，甄黎又看了看放在旁邊的瓶子，那是一個酷似手雷的小瓶子，里面裝著紫紅色的液體，她拿起瓶子，隱約聞到一絲清新中略帶酸澀的甜香味，接著轉向余晚霞，“余阿姨，你也喜歡喝石榴汁??？”

“還可以?！?

“是維吾爾族人鮮榨的那種對嗎？”

“對啊?！?

“我也很喜歡喝石榴汁，你在哪兒買的？能告訴我嗎？可能我最近工作比較忙，都沒注意到哪里有賣的。”

亞力昆原本對于甄黎脫離案情的問話一臉茫然，聽到她問余晚霞哪里有賣的，仿佛明白了什么。

“是嘛，喝石榴汁很好呢，就在闔家超市往北的第一個路口?！?

“知道了，我也去看看，對了，你什么時候買的，我怕去的時間不對，白跑一趟?！?

“前天下午七點多。”

“好嘞?！?

接著，他們又問了一些有關陳大軍的問題，離開余晚霞家后，甄黎提議先去趟13號樓。

“何紅雨四點二十八分急匆匆離開大巴扎，陳大軍看到有人六點二十幾從102室出來，如果余晚霞說的是真的，那么這中間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何紅雨沒有不在場證明，她仍然有嫌疑。”但何紅雨有什么動機呢？甄黎想不出來，也許還是得深挖她們的人際關系。

“你說陳大軍會不會也出什么事了？”

“很有可能?！?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十三號樓下，經過13號樓王阿姨證實，余晚霞昨晚從五點半左右一直到被疏散出小區一直跟她在一起做手工活兒，王阿姨還給他們看了自己正在做的活兒。

回到車上，甄黎揉了揉太陽穴，她已經計劃好了下一站要去的地方，但在此之前，她得給鄭隊打個電話匯報一下，由于虹海小區是老小區，沒有監控，只能排查虹海小區前主干道的監控錄像，隊里專門有人負責，她相信有了余晚霞提供的信息，可以更快地幫助他們破案的。

案子看起來有了進展，但甄黎心里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白楊今天到現在還沒打來電話，說明樂寶的案子還沒有進展，一想到這些她就急躁的不行，恨不得馬上干完所有的工作，只要能找到孩子，別說是挖地三尺，就是挖地百尺她也絕不遲疑。

掛完電話，甄黎發動車子，由于急躁，她完全沒有發現自己踩油門時用力過猛，副駕駛上的亞力昆正好在喝水，車子忽然間猛地啟動，導致他被嗆得咳了半天。

“喂，大姐，你行不行啊，我這年輕又帥氣英俊，還沒談女朋友呢，大好青春年華就算真交代，怎么著也得掛點什么為民除害之類的名頭吧，總不能交代在你開車技術不行這種事兒上吧?！?

“嘖嘖嘖嘖！”甄黎一臉嫌棄受不了的樣子，“英俊能當飯吃啊，還為民除害呢，你還是好好練練力量才是正事，別哪天真遇上不要命的了，讓人家先把你給除了。”

亞力昆小時候生過一場病，身體比較瘦弱，上學時常被同學嘲笑。在他的同胞里，他的確算是體能最弱的了，他是為了擺脫瘦弱的印象才立志做了警察，并且隨著自己多練多吃拌面的情況下，外形上終于擺脫了瘦弱，但沒想到做了刑警后又成了同事里的菜雞，有次和隊里幾個小伙子比力量倒數第一，因此大家總調侃讓他多練練，哪像眼前這位拼命一姐，辦案拼就算了，身體還賊好，據說曾經得過省散打亞軍。

“喂，嘴太損了吧你?！眮喠ドw上礦泉水蓋子，又憤憤又感到一絲難為情。

“嫌我損吶，殺豬盤不損，但那是要被宰的，你還是想想我們該怎么查案吧?！?

“哎，算了算了，懶得跟你說了?！眮喠プ灾f不過，這女人多厲害啊，聽說隊里跟她差不多同期來的女刑警們大部分結婚的結婚，轉文職的轉文職，只有她既不談戀愛結婚，也不轉文職，就死守著一線抓犯人，估計幾年來抓的犯人都能繞刑警隊好幾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