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瑾嗎？”
“有意思。”
酒樓的雅間中，一個身著華服，以薄紗遮面的貴婦人，聽見了朱瑾斬黃蛇的故事后，也感到有趣。
她，乃是幽州馬幫首領高思祥的妹妹，盧龍節度使李可舉的夫人高氏。
高夫人作為李可舉的繼室，卻是將門虎女，是真正的女中豪杰。
所以，在父親去世，三個兄長效力于盧龍軍的時候，她也主動請纓，挑起了馬幫的擔子。
現在幽州馬幫真正的首領，實際上就是高夫人。
這次，高夫人帶了近一千匹良馬，在河北、中原各地販賣，已經賺得盆滿缽滿。
中原而今異軍突起的節度使不少，如諸葛爽、朱溫、時溥、朱瑄，這都是高夫人要結交的對象。
生逢這樣的世道，馬匹是不愁銷路的，但是怎樣賣出一個高價，這就值得高夫人斟酌走動了。
“夫人。”
這時，雅間的大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蓄著八字須，精神抖擻的中年人。
“節度使朱全忠派人送來請柬，邀請您今晚到他的府上赴宴。”
聞言，高夫人那宛如一汪秋水的眼眸閃了閃，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便道：“福伯，替我婉拒吧。”
“這……夫人，您不是想跟朱全忠搭上關系嗎？何故如此？”
福伯頗為疑惑。
高夫人卻是意味深長的說道：“以我觀之，朱全忠此人心狠手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
“與他來往多了，我怕是要人財兩空。”
頓了頓，高夫人又道：“咱們還有三百余匹良馬，就前往宋州，賣給那個最近聲名鵲起的宋州防御使朱愍哥吧。”
福伯聞言，張了張嘴想要詢問，又想起自己的身份，終于不再說話，答應一聲后，就退下了。
……
朱溫得知高夫人婉拒了自己，很是惱火。
他堂堂的汴州刺史、宣武節度使，就那么不受高夫人待見嗎？
賤人！
朱溫暗罵著。
這個時候，一名牙將入內稟告道：“主公，觀察支使王發以及同州人敬翔求見。”
“讓他們進來。”
“諾。”
朱溫坐在太師椅上，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聽說過敬翔此人。
敬翔的祖先敬暉，曾在唐中宗時期官拜宰相，是神龍政變的功臣之一。
因此，敬翔的家世頗為顯赫，鐘鳴鼎食。
他的曾祖父敬琬，當過綏州刺史；
祖父敬忻，為同州掾吏。
他的父親敬袞，任集州刺史。
敬翔也很爭氣，自幼聰慧，才思敏捷，只是與黃巢、李振那些人一樣，屢次參加科舉考試落第，榜上無名！
敬翔沒辦法，只好去投奔自己的老鄉兼好友，汴州觀察支使王發。
王發以故人的禮遇接待，但無從推薦敬翔使之顯達。
敬翔于是替人家寫寫書信名牒度日，常有名言警句出現，在軍中傳誦。
朱溫沒讀過書，文章喜歡用淺顯明白的話，看到敬翔寫的文辭，甚是喜愛，所以讓王發代為引薦。
“請坐。”
朱溫讓王發退下之后，就開始打量起了敬翔。
敬翔年過三旬，蓄著長髯，滿臉的書卷氣，一看就知道是飽讀詩書之人。
朱溫難免起了愛才之心。
他素有大志，知道遭逢亂世，光靠手底下這一幫武將，是難以成就大事的。
若要成就一番大業，還需要敬翔這樣的謀士輔佐。
朱溫沉吟道：“聽聞先生極為精通《春秋》的大義，我現在有些根基了，很想學習《春秋》里邊的方法來作戰，以圖大業，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敬翔朗聲答道：“諸侯打仗的事，在下略知一二。”
“你的兵法可以為我所用嗎？”
“自古至今的用兵之道，貴在隨機應變，出奇謀而制勝。”
敬翔正色道：“古代的禮俗到現在都沒有沿襲下來，變化極大，況且是用兵之道？”
“一味學習《春秋》就是因循守舊，結果只能是徒有虛名而無實效，百戰難以百勝，那么大帥您的大業也就很難有希望了。”
聞聽此言，朱溫很是贊賞，于是讓敬翔補任右職，讓他隨軍。
但是敬翔不喜歡武職，請求補任文官，故而暫任館驛巡官，讓他專管公文，參知軍機政略。
朱溫還跟敬翔說起了高夫人的事情。
“據說李高氏那里，還有幾百匹幽州良馬。我欲得之，且得其人。”
“子振何以教我？”
朱溫詢問對策。
敬翔淡然一笑，道：“這有何難？主公，而今乃亂世，賊寇遍地。”
敬翔所言，點到為止。
朱溫也是一個聰明人，立即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
搶劫！
朱溫早就惦記上了幽州馬幫的馬匹，以及李可舉的夫人高氏。
這次，他誓要連人帶馬，一起搶到手。
“子振，還有一事。”
朱溫笑吟吟的說道：“我對宋州刺史張蕤的女兒，心儀已久。”
“若得此女，則吾之幸事。你可否能為我走一趟宋州，向張蕤提親？”
敬翔當即答應下來。
……
時間進入中和三年，即公元883年，農歷四月。
黃巢率軍退出關中后，一路東去，以尚書仆射、左軍使孟楷進攻蔡州，節度使秦宗權迎戰，大敗，即投降農民軍，與之合兵。
孟楷又攻陳州，戰敗而死。
黃巢聞訊后大怒，親自領兵圍攻陳州，又攻破鄧、許、孟、洛等地，再東入徐、兗數十州。
眼看著戰火已經燒到了宋州，張蕤再也坐不住了，趕緊找來長史李振，商議對策。
李振一合計，便道：“主公，黃巢的賊兵主力在進攻陳州，一時間也難以攻破。”
“陳州刺史趙犨，博學多識，好功名，精于弓馬，性格勇敢果斷。”
“他曾多次擊敗王仙芝、黃巢的賊兵，不久前又殺了黃巢的大將孟楷，大獲全勝。”
“聽說趙犨之前就招募四方勁勇之士，修繕兵甲，在陳州整修城墻，疏浚溝洫，屯積糧食和柴薪。”
“有趙犨坐鎮陳州，一定可以牽制黃巢的賊兵一些時日。”
“不過，黃巢而今分兵攻略中原、淮北諸州。”
“其部將張歸霸，也攻破了亳州，不日就會北上咱們宋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