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兵陣列之前,原本和林恒并列的王洪,身影悄然間消失不見。
隨著漠然的聲音落下,消失的王洪赫然間飄到上官儀身后。
袖中陰暗光芒爆發,一劍如毒蛇吐信,刺向上官儀空門大開的后心要害。
即便是通玄殺內景,橫跨兩大境界碾壓,這位偽裝為王洪的無常使依舊選擇了最穩妥的刺殺方法。
生死無常宗行事,從不講究江湖規矩,只看效率與成功率。
漆黑的劍鋒速度極快,向上官儀后心逼近,下一瞬,恐怖的真氣就會將上官儀整個人撕碎成血霧,內景在通玄面前,和豬狗無異。
但就在即將得手之際,無常使心中靈覺猶如狂風暴雨中的鈴鐺一般瘋狂搖晃,震得他心神難寧,寒毛直豎。
生死無常宗的鎮宗內功《死人經》,走“奪人生、賜人死”的修行路,游走在生死間的無常變化,對一瞬即逝的死機極為敏銳。
無常使既擅長賜死,也擅長避死。
他驚駭的發現,這一劍下去……自己會死!
無常使毫不猶豫收回劍鋒,放棄擊殺上官儀,踏著頂級輕功《黃泉路》,沖向張家內院,準備避開自己死亡的將來。
就在無常使逃走的剎那,上官儀掌中藏著的玉佩忽然嗡嗡長鳴,脫離他的手掌,咔嚓一聲,在半空碎裂成千絲,蘊含的無形劍氣直追而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噗嗤!噗嗤!
無常使面露驚駭,劍氣如針,掀起狂風暴雨,僅僅一個照面,便被擊穿護體真氣。
眨眼間變成一個血人,渾身上下密密麻麻的傷口,血肉翻綻,白骨顯露,凄厲至極。
上官儀尋聲望去,只見空氣中血花爆開,一個狼狽的人影從虛空中跌出,落入張家人群中,砸死幾名猝不及防的張家弟子。
“可惜了!”
“大師姐的劍氣沒有直接擊殺對方。”
上官儀心中暗道。
他以身作餌是早就決定好的事情。
若是無常使沒有放棄刺殺,剛剛近在咫尺的情況下,大師姐的透體無形劍氣瞬間就能將對方撕碎。
要知道,生死無常宗的無常使可不容易殺。
天下江湖有無數人要他們死,但迄今為止,沒有一個無常使死于非命。
“無常使大人!”
見到無常使的慘狀,陰鬼教的鬼女大吃一驚,心中頓覺不妙。
原本要獻媚的修羅令抓緊在掌中,她心中突然生起了別樣的心思。
不如先留在手中,如果己方慘敗,自己逃走之后還有無常令,日后也可以東山再起。
無常使沒有功夫理會這個螻蟻的小心思。
《死人經》暗暗運功,化死為生,真氣涌向全身,試圖治療傷勢。
但他身上每一處傷口都有劍氣暗藏,無時無刻撕裂筋肉,讓無常使痛不欲生,只有耗費時間,消磨掉劍氣才能治愈。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全場大震。
“吁——”
上官儀微微拉下了馬兒,讓馬兒讓開道路。
只見一位墨色長衫的女子緩緩走出,一舉一動極為貼合天地自然,無一處不和諧。
“大師姐。”
“嗯。”
姜令長身玉立,手中無劍,卻宛若一把霜雪長劍。
普通人沒辦法看到的無形劍氣,正如行星拱衛大日般盤旋在她的周身。
“透體無形劍氣……”
“云瀾劍!該死,她怎么會在這里……”
杜彧認出劍氣的主人,神情如同鉛云陰沉,不復此前勝券在握的自信,低語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
桐花萬里丹山路,雛鳳清于老鳳聲。
雛鳳榜第三。“云瀾劍”,姜令!
不僅是杜彧認出來了,見多識廣的無常使與張清慶同樣認出來。
身為今時江湖雛鳳榜三把劍之首,云瀾劍的武功種種特征最為明顯,也是最好辨認的。
“老祖,那是無常使,他被誰打傷了……”
張元宮心中震恐,望向自家老祖張清慶,想要尋求慰藉。
卻見張清慶一副難以置信,聲音發顫:“云瀾劍……”
剛剛突破通玄、年逾古稀的張清慶只覺得無比絕望,暗恨天地為何對自己如此不公。
自己拼死拼命,才勉強在大限之前突破通玄。
而雛鳳榜上第三,身前這個歲數不足他三分之一大的女子,卻已經站在通玄頂端俯瞰江湖數年,甚至即將觸摸到更上面的星辰。
人與人間的差距,有時候簡直比人與豬狗還大。
“無常使大人,您看我們該怎么辦?”
鬼女小心翼翼問道,一旁的鬼子猶如忠犬般寸步不移。
無常使默默運功療傷,無暇分心和這螻蟻交談。
他在暗中尋思著如何破局跑路,云瀾劍出現在這里,任何計劃都將無用。
但修羅令不能放棄,最好能先取回……
無常使臉色驟然沉凝,死亡預警如芒在背。
全身皮膚無比刺痛,仿佛有無數把針在扎著他身上每一處毛孔。
“壞了。”
無常使心中暗恨自己沒有早點脫身。
“云瀾劍你敢!”
突然間,杜彧尖嘯一聲。
只見一抹無形劍氣懸在他天靈,若不是他反應快,就要被其洞穿。
姜令嘴角微翹,像是偷腥成功的貍奴。
杜彧臉色陰沉,捏碎劍氣,狀若渾不在意這次偷襲,沉聲道:
“既然云瀾劍當面,那么今日之事,鎮海軍可以既往不咎。”
他說得像是鎮海軍在大發慈悲。
其實只是給自己找一個臺階。
三大通玄里,只有剛剛突破的張清慶第一時間沒有感覺到。
但在杜彧怒吼威脅之后,他也駭然發現,自己被一股凌冽劍意鎖定,就算逃去天涯海角都躲不掉。
“既往不咎?”
姜令的聲音冷若寒霜,還敬四字,每一字都如同劍意鋒芒畢露。
瞬間震得杜彧、無常使、張清慶三人耳竅激蕩,血流不止。
“‘天一流派’可沒有答應。”
姜令仿佛從畫中走出,身上墨衫微微搖曳,長發亂舞,無形劍氣從體內自析出,懸于空中,如有成千上萬,數不可盡。
她袖袍猛然一揮,透體無形劍氣散開,將三大通玄籠罩,合圍一城。
若城中之人,想要強行突圍而去,必先承受萬千劍氣穿刺之苦。
此事看來是不能善終了……
杜彧臉色更沉。
雛鳳榜第三,那又怎么樣,三大通玄殊死相拼,難道還贏不了你?
“無常使。張清慶。劍意圍成,云瀾劍要和我們不死不休,若是不想死在她手上,那就不要藏私。”
“本都督打頭陣,焚天熾陽真氣為本都督掠陣,無常使爾伺機行事。”
話音落下,杜彧虛空踏步,拳出如山崩海嘯,氣勢浩蕩如天威!
“好,謹聽都虞侯之命!”
張清慶咬牙,一身須發盡染為殷紅,如火飄搖,動用了圣火宗秘法榨取生命力,浩瀚的焚天熾陽真氣聚成一條火龍緊隨在杜彧之后。
“可。”
無常使淡淡飄出一個字。
他只治好了六成傷勢,但沒有時間繼續治下去。
杜彧和張清慶若死,自己一人絕不是云瀾劍的對手。
無常使身形隱遁,像頭黑暗的惡獸在暗中窺視,等候姜令面對兩大強招壓迫時出現的些許破綻,發出致命一擊。
而姜令一人敵三,鎮定自若,平靜回眸透過劍氣圍城看向兩位師弟:
“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