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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初辦團練(7)

曾國藩目光如噴火般的瞪著鄧紹良:“弟兄們不答應(yīng),你答不答應(yīng)?手下的士兵都不能彈壓,朝廷要你這個副將何用?況且你要明白,今天是你帶兵闖進了我的衙門,你是犯上鬧事的帶頭人!”

鄧紹良覺得事情不妙,不免有些氣餒。身旁的士兵在亂嚷:“放人,放人!不放我們就要搜了!”

“不得無禮!”正在不可開交之時,駱秉章進來了。他對曾國藩一笑,“曾大人,這是怎么回事?”

“駱中丞,曾大人捆了我們四個兄弟?!编嚱B良搶著說。其實駱秉章早已知事情的原委,鎮(zhèn)筸兵如此吵吵鬧鬧地圍攻審案局,巡撫衙門僅在一墻之隔,他如何不知?但這個老官僚滑頭得很,若不是王錱翻墻去請,他是不會過來的。讓曾國藩受點委屈也好,誰叫他的手伸得太長了!王錱過來請,駱秉章不能不放駕了。

“鄧副將,這樣對待曾大人,太不應(yīng)該了,還不快出去!”打了鄧紹良一下后,駱秉章又轉(zhuǎn)過臉對曾國藩說,“曾大人,火宮殿鬧事的兵非得要狠狠處置不可,此事由我來辦。眼下群情洶洶,難免不出意外之事。今后朝廷追問下來,你我都不好交待。我看暫時放了這幾個人,平息了眾怒,再從容處置。你看如何呢?”

曾國藩心想:好個滑頭偏心的駱秉章!什么“平息眾怒”,難道是我做錯了事,激起了他們的“眾怒”?你駱秉章怕犯鎮(zhèn)筸兵的眾怒,就不怕犯團練的眾怒?好!事情既已如此,我要你看看我曾國藩的手段!

“駱中丞,你請坐。我循鮑提督之請,處置火宮殿鬧事人。曾某人一碗水端平,決不偏袒哪方。團丁滕繞樹等六人,昨日已每人打了五十軍棍,貫耳游營三日。鎮(zhèn)筸兵也同樣處置。”不等駱秉章開口,曾國藩大喊一聲,“來人!把鮑提督捆來的四個鬧事者押上來!”

康福答應(yīng)一聲,走出門外高喊:“帶人上來!”

只見鮑超、劉松山、彭毓橘、李臣典、王魁山、易良干等人全身披掛,帶著一百名手執(zhí)刀槍的團丁,押著四個鬧事的鎮(zhèn)筸兵上來。這一百個團丁進得門來,便一齊站在屋內(nèi)鎮(zhèn)筸兵的周圍。鮑超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兇神惡煞般的走到鄧紹良的身邊,劉松山、彭毓橘等人分站在曾國藩的兩旁。駱秉章見此情景,早嚇得臉色慘白,如坐針氈。鄧紹良和他的士兵們也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恐懼,那四個雙手被捆的鎮(zhèn)筸兵嚇得兩腿發(fā)軟,“撲通”跪在曾國藩面前。曾國藩喝道:“你們身為保境安民的兵士,卻帶頭在公眾場合鬧事行兇,惡劣至極!本部堂按大清軍律第一百二十三條第八款,并循鮑提督所請,杖責(zé)五十軍棍,貫耳游營三日。”

說完將茶木條往案桌上重重一擊,高喊:“來人呀!”

“在!”兩旁一聲雷鳴般的吼叫,早有八條大漢手持八根水火棍,如狼似虎般的走上前來,將四個鎮(zhèn)筸兵按倒在地,扯掉褲子,掄起水火棍便打。

曾國藩坐在太師椅上,想起這幾個月來所受鮑起豹、清德的窩囊氣,想起弟弟及團丁們所受綠營兵士的欺侮,滿肚子的仇恨,隨著一下下的棍擊聲發(fā)泄出來。他多次想命令行刑的團?。骸敖o我往死里打!”但瞥見坐在一旁汗如雨下的駱秉章,又將這句話咽了下去。八個行刑團丁又何嘗不和曾國藩一樣的心情,無須他的命令,個個用死力打。二十,四十,一棍棍下去,越打越重,越打越兇??蓱z那四個倒霉的鎮(zhèn)筸兵先是喊爹喚娘、鬼哭狼嚎,到后來,便連喊都喊不出聲來了。打滿五十軍棍后,又將他們抓起來,在每人左耳上插了一支箭。只見鮮血流出來,卻聽不到叫痛聲——人早已麻木了。

曾國藩冷冷地對四個鎮(zhèn)筸兵說:“看在鎮(zhèn)筸鎮(zhèn)兄弟們來接的分上,游營三日,罰在本營進行。你們現(xiàn)在可以走了?!?

幾個鎮(zhèn)筸兵上來,背起他們出了門。鄧紹良內(nèi)衣早已濕透,正要出門,曾國藩喝?。骸班嚱B良,你身為副將,平日治軍不嚴(yán),咎責(zé)已重,今日又帶兵闖進審案局衙門,持刀威脅本部堂,形同謀反,罪當(dāng)誅戮。本部堂因不直接管你,且暫時放你回去。來日本部堂將與駱中丞、鮑提督妥商,申報朝廷,你回營待審吧!”

鄧紹良蔫頭耷腦地出了門,見衙門外鎮(zhèn)筸兵的四周,已被全副戎裝、滿臉兇惡的團丁死死看定了。鄧紹良作不得聲,只得擺擺手,帶著鎮(zhèn)筸兵訕訕走了。屋里,曾國藩對坐在一旁發(fā)呆的駱秉章說:“駱中丞,你受驚了。國藩此舉,實出于不得已,尚望中丞體諒。”

駱秉章見全部兵勇都已退出,慢慢地恢復(fù)了元氣。他對曾國藩不聽勸告,在他面前如此強硬十分生氣,責(zé)怪說:“滌生,你太強梁了。綠營與團丁的冤仇,這一世都不能解了?!?

曾國藩心中不快地說:“我剛才的處置錯在哪里?”

駱秉章惱火了:“滌生兄,不是我說你。我身為湖南巡撫,要對湖南負(fù)責(zé)。說不定哪天長毛卷土重來,你的那幾個團丁能抵抗嗎?他們只配抓抓搶王、土匪,是上不了大臺盤的。打長毛,還得靠綠營、靠鎮(zhèn)筸兵。你這下好了,當(dāng)著我的面,打了他們的人,還揚言要誅戮鄧紹良。三千鎮(zhèn)筸兵還要不要?你叫我這巡撫如何當(dāng)?”

曾國藩見駱秉章如此瞧不起團練,偏袒鎮(zhèn)筸兵,大為光火。他強壓著怒火,冷笑道:“中丞不要著急,長毛來了,我自有辦法。”

駱秉章反唇相譏:“你有何法?真的有辦法,也不會有火宮殿的鬧事!”

說罷,拂袖而去。

停尸審案局

正當(dāng)審案局這邊為出了口氣而快慰的時候,更大的麻煩事卻來了。

原來,那四個挨打的鎮(zhèn)筸兵中有一個名叫王連升的,年紀(jì)本有四十五六歲了,前幾天又害著病。那天略好點,便被同伴拉去火宮殿喝酒,回來時便感了風(fēng)寒,被捆綁到審案局已是受驚。這下又挨了五十軍棍,穿了耳朵,一背到營房便昏厥過去,搶救無效,當(dāng)夜便氣絕了。鎮(zhèn)筸兵聞之,人人怒火沖天,聲言要曾國藩償命。

第二天一早,鄧紹良便來謁見鮑起豹,將昨日的情形和王連升的死,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鮑起豹這一氣非同小可,他揮舞著手中的長煙桿,嚷道:“好哇!曾國藩這個婊子養(yǎng)的,竟敢在老子的權(quán)限內(nèi)胡作非為,我豈能容他!鄧紹良,你將王連升的尸體抬到審案局去,叫審案局為他披麻戴孝,以命抵命,就說是我鮑起豹說的,看他曾國藩這個狗娘養(yǎng)的有什么能耐!”

鄧紹良見鮑起豹這樣為他撐腰,登時神氣起來。他集合三百鎮(zhèn)筸兵,抬起王連升的尸體,氣勢洶洶地來到審案局。

當(dāng)曾國藩得知王連升被打死的消息,心頭一驚,隨即很快鎮(zhèn)靜下來,吩咐緊閉大門,對于鎮(zhèn)筸兵的任何叫罵,都不予理睬。鄧紹良不敢沖大門,他知道萬一引起綠營和團丁火并起來,他的腦袋也保不住。

鎮(zhèn)筸兵在審案局外叫鬧了半天,無一人搭理。鄧紹良叫人將鮑起豹的話和自己出的一條主意共三條,用白紙寫了,糊在墻壁上,把尸體擺在門口,然后帶著鎮(zhèn)筸兵揚長而去。

康福到門外轉(zhuǎn)了一圈,進屋來告訴曾國藩:“門外貼著一張白紙,那些龜孫子給大人提了三點要求。”

“怎么說?”

“第一條,審案局為王連升披麻戴孝辦喪事。”

“哼!”曾國藩發(fā)出一聲冷笑。

“第二條,打死王連升的團丁要以命償命。”

“妄想!”

“第三條,發(fā)王連升遺屬撫恤銀一千兩?!?

“鄧紹良在白日做夢!”曾國藩叫起來,“康福,你帶幾個人把王連升的尸體搬開,我審案局的衙門天天要辦事,豈能讓這具臭尸擋路?!?

“慢點?!笨蹈U撸_澤南連忙叫住,“滌生,我看是這樣:先買副棺材來,將王連升的尸體裝殮,抬到一間空屋里去。這么熱的天,尸體放在審案局外不好,你看如何呢?”

曾國藩未作聲,羅澤南叫康福帶人去辦。待康福走后,羅澤南又說:“滌生,我看此事還得跟駱中丞商量一下才是?!?

曾國藩想起駱秉章昨天的態(tài)度,知道跟他商量不出個好主意來,但事情重大,又不能撇開他,便說:“還是請璞山過去先跟他說一聲吧,晚上我再過去拜訪。”

過一會兒,王錱回來,面色不悅地說:“駱中丞家人說他昨日受驚,今日病倒在床上,這兩天不見客。”

曾國藩的長臉登時拉了下來,心中罵道:“好個駱秉章,你是存心讓我下不了臺!”對王錱說:“不來算了!”

說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出大氣,兩只拳頭捏得緊緊的。

羅澤南輕輕地說:“光氣憤不行,此事要慎重處理。人命關(guān)天,讓朝廷知道了,也不是件好事?!?

曾國藩說:“羅山,這明擺著是鮑起豹、鄧紹良在尋釁鬧事,哪有五十軍棍就打死人的道理?!?

“是的,莫非王連升早有病在身?”

羅澤南這句話提醒曾國藩,他說:“羅山,你這話說得好,王連升一定是先有病。”

“不過,王連升總是死在審案局的軍棍之下。你說他有病在身,證據(jù)呢?”

“叫個人去訪查一下。”曾國藩想了想,說:“叫誰去呢?鎮(zhèn)筸兵向來一致對外,王連升即使有病此時他們也不會說了。”

“叫楊載福去,他在辰州練了半年新兵,與鎮(zhèn)筸兵有些聯(lián)系,要他用重金收買,套出些話來?!?

三天后,楊載福果然通過一些老關(guān)系,探知王連升在打軍棍之前已患病,并從王連升撿藥的利生藥鋪里查出了賬單。利生藥鋪老板賀瑗的堂妹已許配給曾國藩的長子紀(jì)澤為妻,兩家結(jié)了親,賀瑗愿為此事出來做證。曾國藩聽了楊載福的報告后,高興地說:“這下好了,把王連升的尸體給他抬回去,對他的死,審案局不負(fù)責(zé)任?!?

“滌生,話不能這樣說。”羅澤南說,“軍律上講,處置犯事官兵,倘遇有病在身,可緩施行。鮑起豹、鄧紹良還可據(jù)此上告。我看此事雙方都讓些步,快點平息算了。”

曾國藩心中老大不高興。轉(zhuǎn)念一想,鮑起豹真的據(jù)此上告,自己也脫不了干系,便對羅澤南說:“這樣吧,你就代表審案局和鄧紹良去商談,總不能讓他們多占便宜才是?!?

當(dāng)羅澤南亮出王連升在利生藥鋪撿藥的賬單,以及賀瑗當(dāng)面證明王連升受刑前已風(fēng)寒嚴(yán)重時,鄧紹良?xì)庋媸諗苛嗽S多,經(jīng)過討價還價,最后雙方定下三條:一、審案局派人護送王連升靈柩回原籍;二、審案局賠撫恤費五百兩銀子;三、打死王連升的兩個團丁開除回籍。

曾國藩見到這三條,甚為不快,但知目前這種情況下,也只有這樣處理才能使鎮(zhèn)筸兵勉強答應(yīng)。為表示對打死王連升的那兩個團丁的安慰,曾國藩叫羅澤南各送他們十兩銀子,并特許他們兩年后再來。

逼走衡州城

一連幾天,曾國藩郁郁寡歡。這一夜,他想起到長沙辦團練的這七八個月來,事事不順心,處處不如意,心里煩躁已極,身上的牛皮癬又發(fā)了,奇癢難耐。他氣得死勁地抓,弄得渾身血跡斑斑,床上一層癬皮。

十年前,曾國藩在京中得了這個皮膚病,不知請過多少個郎中,吃過多少服藥,總不得痊愈,特別是遇到事煩心亂時,更是癢得厲害,有時輾轉(zhuǎn)床上,通宵不能入睡,簡直無生人之樂。有一年,荊七帶來一個江湖郎中,自稱是治癬病的高手,一連上門看了三個月,一天一服藥,最后無一絲效果。郎中知此病無法醫(yī)好,尋思著退路。他悄悄地請荊七到前門大街一家酒店,求荊七幫他出主意,又拿出五兩銀子作謝金。荊七貪戀這五兩銀子,將曾國藩是蟒蛇精投胎的傳說說了一遍,并告訴江湖郎中一個脫身的法子。

一天,江湖郎中叫曾國藩把衣褲全部脫掉,煞有介事地上上下下、前后左右細(xì)細(xì)地看了一遍,撫摸良久,見曾國藩背部和兩條大腿上全是一圈接一圈的白癬,想著荊七講的傳說,心中暗自詫異。他幫曾國藩把衣褲穿好,滿臉諂笑地對曾國藩說:“大人,我今日才算是真正看明白了,大人原來并不是患的癬病,乃是與生俱來的本性。大人,你前生不是凡人,而是昆侖山上修煉了千年之久的蟒蛇,這滿身圓圈,便是明證。大人,此病不必治了,倘若真的沒有這一身圓圈,大人今后何能穿仙鶴蟒袍,登宰相之位?”

曾國藩聽了江湖郎中這番話,想起母親常說的蟒蛇精投胎的故事,心情舒暢,不但不責(zé)備郎中醫(yī)治無術(shù),反而賞了他一錠大元寶,果然從此以后再不醫(yī)治。

待癢略止,曾國藩起床,自己磨墨攤紙。他要向皇上奏參駱秉章、鮑起豹,剛寫了句“為奏參庸劣官員駱秉章、鮑起豹”的話,便又頹然停住筆。他想起參劾清德的奏折,皇上至今沒有批復(fù)下來。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對湖南官場,皇上究竟如何看待?直接參劾湖南文武最高官員,會不會引起皇上的反感?再說,為兵丁斗毆一事去參劾對方,皇上對此又會如何看待自己?“天意從來高難問?!彼X得滿腹苦水無處倒,氣得將筆桿折斷,把紙揉爛,扔到簍子中。過一會兒,他又從簍子里把那張紙尋出來,細(xì)細(xì)地抹平,看了看,放在燭火上,失神地看著它迅速變?yōu)榛覡a。王荊七跟著曾國藩十多年了,從來沒有見他這樣憤怒過。荊七不敢勸,更不敢自己去睡,只得坐在門外陪著。

“駱秉章、鮑起豹看不起我,我就偏要爭這口氣不可!偏要練就一支強兵勁旅來,給他們瞧瞧!”曾國藩下定了決心。壁上,唐鑒所贈“不做圣賢,便為禽獸”的條幅跳入眼簾,當(dāng)年與鏡海先生切磋學(xué)問的情景,又浮現(xiàn)在腦中。是的,古往今來,哪一個辦大事、成大功的英雄,沒有過一番困厄顛沛的經(jīng)歷?他輕輕地念起太史公的名句:“古者,富貴而名磨滅不可勝記,惟倜儻非常之人稱焉。蓋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圣賢發(fā)憤之所為作也?!蹦钪钪睦锫檬芏嗔?。

心中的怒濤平息下來后,他開始冷靜地思考出路。他想起這幾個月來的所作所為,僅只限于平亂安境而已,離建曾家軍、與長毛決一雌雄的目標(biāo)還差得很遠(yuǎn)。如果這個目標(biāo)達(dá)不到,官場和綠營便會始終看不起,而自己一生的理想也只是空想罷了。幾個月來,他已逐漸清醒地看出,長沙不是做事的地方。官場暮氣沉沉,綠營腐朽透頂,他們自己什么正事都不干,而別人要干事,則又是嫉妒,又是掣肘,最后弄得你一事無成方肯罷休。這里好比一群烏鴉麇集之地,只有當(dāng)你渾身變得和它們一樣黑的時候,才不會聽到前后左右的聒噪聲。漫說建不成新軍隊,就是辛辛苦苦建起來,不久也會被綠營的惡習(xí)所傳染,最終也必定會和他們一起爛掉。必須離開長沙!這一點,曾國藩是愈來愈看清了。二月份,在給皇上的一份奏折中,曾國藩提到衡州一帶地方混亂,擬到衡州去駐扎一段時期。那時他已覺察到長沙官場的難處,暗中為自己埋下一條出路?;噬蠈Υ藳]有異議,至今一直沒有走,是因為他有顧慮,擔(dān)心到衡州去擴充團練,會招致離開監(jiān)督、自樹一幟的非議?,F(xiàn)在顧不得這些議論,非去不可了。團練和綠營結(jié)下如此深的怨仇,今后的沖突摩擦?xí)o窮無已。掂掂實力,曾國藩知道自己目前尚扳不過駱秉章、鮑起豹和綠營。走吧!到衡州去,離開這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庸碌之輩,到衡州去大展鴻圖!

主意打定后,東方已泛白。他盥洗完畢,拿起書籍里一本《詩經(jīng)》,信手翻到一頁,高聲吟誦:“伐木叮叮,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入喬木?!彼鋈挥X得這是一個吉兆,預(yù)卜從此可以走出幽谷,步入陽光普照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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