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矮人把一袋碎石頭倒入第一個水槽的頂部。

約爾維格注意到他腰間別著的長刺拳刀，這刀幾乎和人類的短劍一樣長。

刺拳刀是矮人的配刀，三角形的刀刃三邊都很鋒利，主要用于在狹小空間里刺殺。約爾維格在后背下方也藏著一把類似但更短的刀。在漫長的旅途中，他的巖鎬和斧頭也充當(dāng)了他的武器。

約爾維格認(rèn)識這個矮人，就像他認(rèn)識礦脈上的每一個矮人一樣。他是霍布爾富特，約爾維格的大堂兄。薩維阿姆和他沒有血緣關(guān)系，只是霍布爾富特學(xué)徒時期的好朋友。

“喂！”薩維阿姆又喊了一聲。霍布爾富特轉(zhuǎn)過身來，目光立刻落在約爾維格身上。

“查格林！”霍布爾富特喊道。約爾維格咧嘴笑了。查格林是約爾維格的常用名。

矮人出生時，父母會給他們?nèi)∫粋€隱秘的名字，但這個名字除了夫妻或關(guān)系親密的兄弟姐妹外，不會告訴別人。取而代之的是日常使用的常用名，這些名字通常源于某些特點或事件。

約爾維格的這個外號是在他成年儀式的前一年，掉進了一坑木炭粉里“掙”來的。當(dāng)他爬出來時，同伴們哄堂大笑，這讓他很是懊惱。當(dāng)時霍布爾富特也在場。

霍布爾富特和約爾維格在半路相遇，互相擁抱，拍著對方的后背。霍布爾富特身材魁梧，一看就是礦工，他還穿著一件厚厚的皮圍裙。

“你哥哥要是看到你，肯定會松一口氣。”霍布爾富特瞥了一眼小路，“其他人呢？”

“他一個人來的。”薩維阿姆說。

“什么？”

約爾維格嘆了口氣。

“他們不愿意來，還說現(xiàn)在還太早。要是要冒險來這么遠的地方，他們想先看看樣本再說。”

“一個人？”霍布爾富特沒理會約爾維格的問題。霍布爾富特看起來比以前瘦了些。

“一個人。”

“你哥哥肯定會說你的，這可不是明智之舉。”

“不過你們都還好吧？”

“嗯，挺好的。”霍布爾富特說，“這里的冬天比平原上更難熬，但我們也勉強挺過來了。這里比不上卡拉因達爾山脈。”

“比不上卡拉因達爾山脈。”約爾維格和薩維阿姆齊聲回應(yīng)道。

卡拉因達爾山脈至少在一千英里之外，對于矮人來說，那是相隔好幾代人的距離。自電氣石時代開始以來，他們，甚至他們的曾曾祖父母，都從未見過那座山脈。不過，這是一句常用的話。

這時傳來一聲貓叫，霍布爾富特低頭一看，只見條紋貓正蹭著他的小腿，尾巴彎彎的。

“喲，瞧瞧這是誰。”霍布爾富特說，“我怎么一點都不意外呢。”他又看向約爾維格，“來吧，我?guī)闳フ夷愀绺纾　?

礦井入口飄出砂巖的氣味，混合著地下富含礦物質(zhì)的涼水的清爽氣息，還有從薩維阿姆水桶里飄來的魚腥味。

約爾維格一走進昏暗的礦井，感受到那令人安心的安全感，就聽到前方傳來水車的嘎吱聲和轟鳴聲。礦井向山里延伸了二十碼，然后兩側(cè)各有一扇門。其中一扇門后面是儲藏室，另一扇門后面是一個直徑十英尺的水車，水車后面有一個小池塘。

薩維阿姆說得對，這里不適合建漁場，地方太小，魚還可能順著流過水車的小溪逃走。

小溪是從石室墻壁上花崗巖礦脈的縫隙中冒出來的。還好，這個縫隙看起來是向上傾斜的，而不是向下。水源在上面總比在下面好，不過它可能還是一口自流井，連通著下方的含水層。又或者上方的水可能已經(jīng)侵蝕出了洞穴，使巖石變得脆弱。

雖說水是必需品，但潮濕的礦井可不是宜居之地。希望這里的潮濕情況不會太嚴(yán)重。

對于一個新的礦脈開采點來說，這樣的礦井入口很常見，有相對的房間，要是有溪流的話，還會有水車。

水車可以用來驅(qū)動機械、泵送空氣，甚至還能從較低的礦層排水。奇怪的是，這里還沒有安裝任何機械，約爾維格也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催@么早就造好了水車。

在石室的交匯處，薩維阿姆放下水桶，約爾維格也把背包放在石頭上。條紋貓喵喵叫著，想要約爾維格摸摸它，但約爾維格沒理它。

他檢查了一下籠子里的小貓，環(huán)顧四周，聳了聳肩。他解開小籠子的搭扣，打開門。小貓們蜷縮在籠子的角落里。它們一路都平安。它們也該出來探索一下了。

一開始，沒有一只小貓向門口移動，約爾維格就隨它們?nèi)チ耍屗鼈冏约鹤鰶Q定。

它們都平安到這兒了，真是松了一口氣。矮人一般不養(yǎng)寵物，至少不會僅僅為了養(yǎng)寵物而養(yǎng)。這些貓最多能活二十五年，而矮人能活到它們的十倍歲數(shù)，對矮人來說，動物都是過客。

但要是動物有實用價值，矮人就會養(yǎng)著它們，約爾維格也漸漸喜歡上了有這些小家伙在身邊的感覺。

三個矮人繼續(xù)沿著巷道往前走，經(jīng)過巖壁上鑿出的四個睡覺的壁龕。

前方分層的砂巖用粗制的木材支撐著，巖石上有一條裂縫，裂縫處有礦物結(jié)晶和黃色硫化物，想必是水和氧氣風(fēng)化巖石形成的。

巷道的盡頭有一口豎井，一架梯子的頂部伸了出來，旁邊是用于從下面吊運重物的滑車組。他能聽到下面?zhèn)鱽聿傻V的聲音。

“我們決定順著這條礦脈往下挖。”霍布爾富特說。

這很合理，按照礦脈在巖石中的走向，如果它繼續(xù)延伸，幾百英尺后就會通向上面山坡的地表。

他們順著梯子往下爬，又深入巖石五十英尺。

在底部，一個黏土盤子里的油燈燈芯燃燒著，發(fā)出淡黃色的光。油燈散發(fā)出一股刺鼻的氣味，約爾維格皺了皺鼻子。

他們燒的是用動物油脂熬制的油，這股味道幾乎蓋過了被翻動的礦物質(zhì)的氣味。約爾維格的眼睛還在適應(yīng)從地面強光到這里的昏暗光線，但他已經(jīng)能看得比較清楚了。一個漏斗通過一個鐵鉤掛在上面的滑輪系統(tǒng)上，漏斗里裝了一半碎石頭。

“喂！斯萊奇菲斯特！”霍布爾富特喊道。

挖礦的鎬聲和鏟子聲停了下來。三個滿身灰塵的矮人從巷道后面抬起頭，他們正在那里開采含礦礦脈。

約爾維格的哥哥斯萊奇菲斯特轉(zhuǎn)過身來，他的臉上滿是勞作的汗水和污垢。看到弟弟，他咧嘴一笑，牙齒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

“哈！”他大喊一聲，扔下鏟子，大步走了過來。另外兩個矮人跟在后面，大家互相擁抱。

“其他人呢？”斯萊奇菲斯特問道。他抓著約爾維格的肩膀，這是兄弟間的親密動作，但也顯示出斯萊奇菲斯特強有力的握力。

斯萊奇菲斯特年輕時在深切鎮(zhèn)，因為愛打架而得了這個外號。不過，隨著他長大成熟，這種沖動大多消失了（雖然打架的本事還在）。

“他們沒來。”

“你說他們沒來是什么意思？”斯萊奇菲斯特的笑容消失了。

“他們說現(xiàn)在還太早，如果要冒險來這么遠，他們想先看看樣本。”

“我們走之前，他們可不是這么跟我說的。”斯萊奇菲斯特生氣地說。

“是的，他們沒這么說。但有時候，人們寧愿跟我唱反調(diào)，也不愿意反駁你。”

斯萊奇菲斯特愣了一下，然后咧嘴笑了，又把約爾維格拉過來擁抱了一下，接著又把他推開，保持一臂的距離。

“那誰和你一起來的？”

“我一個人來的。”

“你這個傻小子！”斯萊奇菲斯特說，“你可能會死在外面，都沒人知道！”

“可我現(xiàn)在在這兒。”

斯萊奇菲斯特瞇起了眼睛。

“那是褐鐵礦嗎？”約爾維格問道。斯萊奇菲斯特回頭看了一眼。

“是的，儲量還挺豐富，不過也就那樣吧。”

“這就是你們要找的？”

“不，不完全是。我們會找到更好的，但至少我們自己能用得上。從這里一直到山頂，這片山坡到處都是礦脈、褶皺和指示礦物。”斯萊奇菲斯特用手指比畫著，“這里很有開采價值，這是我們離開后找到的最好的地方了。”

“沿著小溪往上走，淘金盤里有不少好東西。”霍布爾富特說，“這是我們見過最有希望的地方。”

“別擔(dān)心，堂弟。”沙恩布特說。他是霍布爾富特的弟弟，“就是這個地方，我們已經(jīng)確定了。”

約爾維格點點頭，咧嘴笑了。他沒有理由不相信他們。

“我上面有條魚。”薩維阿姆插話說，“我們來辦個歡迎宴吧，把最后的鹽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