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路程比記憶中更遠,而且不管有沒有獸徑,這一帶地形都崎嶇難行,但他還是在預估的一個多小時內,回到了山谷的入口。
一切似乎都沒什么變化。他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氣喘吁吁,終于站在了礦井入口前。地面上冒出汩汩泉水,他又痛飲了一番,可這反而讓他又開始出汗。
他一走進礦井,就聽到下面傳來挖礦的聲音。升降機上較大的正齒輪獨自轉動著,其余部分沒有連接,這意味著沙恩布特很可能在下面裝貨。
他繼續走到梯子旁,爬了下去。沙恩布特最先看到他。
“查格林!”他說,“真高興見到你。”
這個矮人看起來憔悴不堪,他的皮膚上積了不止一天的污垢和灰塵,這可不尋常,因為矮人礦工通常很注重清潔,他們會在尾礦池里洗澡。
沙恩布特的眼睛在臉上顯得格外明亮。“你找到食物了嗎?”
“找到了。”約爾維格回答。他朋友臉上明顯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我獵到了兩只個頭不小的野獸,不遠處有好幾百磅肉正在熏制。”
“太棒了,真是個好消息。”沙恩布特說。
“還得等一段時間才能做好,但如果你們都過來,我們可以從熏肉窯里拿出一塊給你們吃。”
沙恩布特回頭看了看兩條巷道,一條沿著下坡延伸,另一條向上傾斜。他們已經挖得很深了。
“這里有什么變化嗎?”
“沒什么重要的變化。聽著,查格林,如果你支持霍布爾富特——”
約爾維格抬手打斷了他。
“我是在支持你們所有人。有肉吃了,而且接下來幾周我都得回去照看那些肉。但如果一切順利,等處理好了,這些肉能讓我們撐過這個冬天。”
沙恩布特盯著約爾維格,沒有回應。
“我時間不多了。”約爾維格接著說,“我得回去照看爐火。沿著河往上游走,不到三英里就能找到我。順著味道找就行。我們可以冒險打開熏肉窯一會兒。你們都得吃點東西,就靠那幾條魚,還干這么重的活,你們很快就會撐不住的。”
“我們會去和他們說的。”
“你們必須去說。”約爾維格說,“我沒時間了,必須得回去。”
“他們不聽我的。”
“要是他們不聽,就告訴他們該怎么做,然后你自己來吃。要是他們那么固執,就讓他們接著挖礦石好了。但我覺得現在大家的肚子可能會戰勝固執。”
約爾維格已經開始往梯子上爬了。他又喝了些從礦井里流出來的溪水,然后繼續慢跑回去。因為前一晚吃得很飽,他感覺力氣恢復了不少,但有時又會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沒一會兒,幾英里的路程就跑完了。天氣涼爽,空氣清新,山間的空氣真是獨特,彌漫著石灰石、砂巖以及無數其他礦物質和植物的清香。
深切鎮總是彌漫著煤、鹽、魚和蒸汽的味道。約爾維格以前從未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么。
微風從他身后吹來,向上游刮去,所以直到快回到那里,他才聞到煙火和肉的味道。他認出了那條小路。穿
過一小片年輕的白樺林,他看到前方的陷阱還是壞的。他穿過高高的河草,徑直朝熏肉窯走去。在離巨石還有五英尺遠的地方,他突然停住了腳步。
一種可怕的刺痛感順著脊柱上下蔓延,甚至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胃就已經緊緊縮成了一團。
兩只怪物正用鼓鼓的眼睛盯著他。一只蹲在熏肉窯上方的巨石上,另一只在地上。
地上那只剛才正用一根短標槍戳著熏肉窯開口處的頁巖板,約爾維格從高草中沖出來時,它們都僵住了。令人恐懼的幾秒鐘過去了,雙方都沒有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惡臭。
約爾維格大腦一片空白,但還是迅速意識到了眼前的狀況。他以前從未見過這種生物,但矮人傳承了數千年的傳說讓他立刻認出了它們——哥布林。
巨石上的那只哥布林像青蛙一樣跳了起來,將標槍刺向約爾維格的胸口。約爾維格側身一閃,抬手撥開刀刃,同時另一只手伸向背后去摸匕首。
標槍劃破了他的手掌,又刺進了他的肋骨,但他還是用受傷的手抓住了哥布林的喉嚨。這時,另一只哥布林也沖了過來。
約爾維格轉過身,把手里掙扎的哥布林擋在自己和另一只哥布林之間,同時抽出匕首,兩次刺進這只哥布林的腹部。
另一只哥布林從同伴下方刺來,窄薄的刀刃劃過約爾維格的小腿肌肉,深深刺入。
約爾維格頓時感到一陣虛弱,在松開手之前,他把手里的哥布林推向它的同伴,然后向前撲去,瘋狂地用匕首刺去。他感覺有一刀刺進了皮革,沖破了阻力。他用受傷的手掙扎著撐起身體。
兩只哥布林都在他下方,他不停地刺著,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無數白色光點在眼前閃爍,就像鐵匠鋪里熾熱鱗片濺出的火花。
他滾到一旁,試圖和這兩只怪物拉開距離,但它們沒有起身。他聽到粗重的呼吸聲,一開始都不確定是自己的還是其中一只怪物的。
戰斗過程中,他沒聽到任何叫聲或其他聲音。這和歌謠里唱的戰斗完全不一樣,一切在瞬間就結束了,只留下他的心跳聲和傷口涌出的鮮血。
他躺在地上,感覺力氣在一點點消失,頭也無力地歪向一邊,但片刻之后這種不適就過去了,他抬起頭。
那兩只哥布林,這些古老故事里令人恐懼的生物,仍然一動不動。約爾維格覺得這些哥布林可能也從未見過矮人,正是它們那一瞬間的遲疑救了他的命。他毫無防備地撞上了它們。
等他逐漸恢復意識,思緒也慢慢變得有條理起來,他知道自己必須采取行動。他失血過多。他的匕首呢?還在手里,上面沾滿了黑血。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可怕的惡臭,他忍不住作嘔,在長滿青苔的地上擦了擦刀刃,但他的手上也全是血。
“哦,帶上干凈的布用來包扎傷口和修補衣物。”老探礦者曾經這樣說過。約爾維格看過去,這些怪物翻了他的背包,把東西都倒了出來。
他的工具堆在一起,但他看到原本放在背包底部的一卷羊毛布,此刻正躺在幾英尺外的泥土里。他用拳頭和膝蓋撐著身體,朝那邊爬去。
他扯下褲腿,包扎腿上的傷口,繃帶很快就被鮮血染紅。他盡可能地把繃帶系緊。他用一只手艱難地把襯衫脫下來,疼得直皺眉。
肋骨上的傷口碰到了骨頭,但沒有刺進肋骨之間,也沒有傷到肺部。傷口疼得厲害,但流血沒有腿上那么多。他盡力把傷口包扎好,在胸口打了個結。
他的手又疼又麻,他包扎好手,用牙齒配合另一只完好的手系好繃帶。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喘著粗氣,疼痛和其他難以言表的情緒讓他流下了眼淚。
他躺下來,努力讓自己呼吸平穩。之前他就覺得頭暈,現在天空似乎都在旋轉。
最后,那股可怕的惡臭把他拉回現實。太陽已經落到山脊后面,他躺在陰影里。他首先想到的是爐火快滅了,也許已經熄滅了。
他慢慢地坐起來,身體的每一處都在抗議。受傷腿下面的腳趾又麻又冷,但奇怪的是,最疼的地方卻是手。
他回礦場之前,在熏肉窯旁邊堆了些木頭。此刻,他唯一關心的就是保住這些肉。他爬過去,把第一座熏肉窯前的頁巖板拉開。炭火還有些余溫,他在上面堆了些樺樹枝,又在上面加了些楓樹枝。
第二座熏肉窯里的溫度更高,一些綠樹枝的燒焦部分還在冒煙。他又加了些燃料,感到精疲力竭,側身躺在沒有受傷的一側,難受得直想吐。如果周圍還有其他哥布林,它們很容易就能把他殺死。
他看了一眼那兩具散發著惡臭、一動不動的尸體。他至少能對付兩只,古老的故事里不就是這么說的嗎?
“一個矮人能抵得上許多敵人,因為敵人眾多,但矮人無比強大。”
這股惡臭實在難聞,他惡心地直泛口水。他應該把這些尸體扔到河里,但他離河邊還有好幾碼遠。等恢復些力氣,他就去把尸體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