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爾維格花了兩天時間做準備,期間只打了幾個盹兒。
這期間,他只釣到一條魚并吃了下去,因此饑腸轆轆。有時,他干活的時候會感到一陣頭暈。他盡可能多喝水,與其說是真的口渴,不如說是想讓肚子有點飽腹感。
準備工作完成后,他抬頭望向眼前的山脊。他不能沿著河流進入野獸逃走的山谷,為了達到目的,他必須選擇更艱難的路。
約爾維格把臨時制作的長矛當作拐杖,爬上了河邊破碎的山脊,常常彎下腰,用空著的那只手撐著大腿。
他越來越疲憊,盡管這里距離礦場只有一天的路程,但他此刻完全是孤身一人。這種狀態已經持續好幾天了。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尸體被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很可能也沒人會來找他,他深知獨自外出的風險,即便他這么做是為了大家。
樹木覆蓋著山脊,一直延伸到起伏的山頂,主要是針葉樹、樺樹、山毛櫸和楓樹混生。只有裸露的花崗巖和玄武巖的禿巖和尖頂突兀地聳立在樹林之上。一些落葉樹已經開始顯現出變色的跡象。
他并不打算一直爬到山脊頂部,只要能進入下一個山谷,又不打擾動物的蹤跡就行。他之前看到野獸的那個狹窄缺口,確實通向另一個沿著河道延伸的小山谷。
他沿著山谷的另一側往下走,差不多花了兩個小時。在大部分路程中,樹木太過茂密,他甚至都看不到河流,所以只能根據地形的起伏來選擇路線。
最終,他來到了靠近另一個峽谷的河岸獸徑。他在河岸巖石的縫隙處喝了些河里的冷水,大量的獸類足跡表明這里是動物常來飲水的地方。解渴之后,他爬回河岸,向下游望去。此時已是傍晚,太陽早已落到山脊線以下。
他并不期待接下來要做的事,光是想想就覺得自己很蠢。但沒辦法,在荒野中,尊嚴并不重要。
他砍了一根粗壯的樹枝,剝去外皮,一只手握著長矛,另一只手拿著樹枝。他調動起僅存的力量,深吸一口氣,然后大聲呼喊起來。
他一邊慢跑向前,一邊敲打路過的樹木,一邊大聲喊叫,一邊用樹枝抽打樹干。這個山谷只有半英里多一點長,而且要窄得多。他的聲音在河面上回蕩。
這一切可能都是徒勞。他制造了這么大的動靜,都不知道山谷里還有沒有其他活物在活動。甚至在奔跑的時候,他就開始盤算著去釣魚了。
這純粹是浪費時間和精力,他白白浪費了好幾天時間和大量精力。最后,他渾身是汗,氣喘吁吁地來到了山嘴之間的狹窄缺口處。
由于巖石裸露,這里的樹木沒那么茂密高大,但在這個狹窄通道的另一邊,河流的低彎處有多年洪水沖積而成的深厚淤泥壤土。
他的嗓子喊得生疼,便不再喊叫,放慢腳步改為步行。如果到現在還沒成功,那估計就沒希望了。
當他安靜下來,不再大口喘氣時,他聽到了——前方傳來一陣呼嚕聲。他又開始慢跑起來。前面,陷阱的覆蓋物被沖破、塌陷了。
在獸徑上,厚厚的淤泥處,他之前挖了一個長長的坑,上面用細細的柳樹枝交叉覆蓋,再鋪上一層草,最后撒上一層薄薄的淤泥。
他把坑挖得很寬,希望野獸難以輕易跳過去。他懷疑如果動物小心翼翼地靠近,是不會上當的,所以他必須把它們趕到陷阱這里來。
他走到陷阱邊緣,向下看去,愣了一會兒,然后放聲大笑。陷阱底部有兩只野獸,它們肯定是一起跑的時候掉進去的。
陷阱只有四英尺深,挖掘的時候費了好大勁,因為在淤泥下面碰到了礫石、黏土和基巖。不過,深度并不是致命的,陷阱里插滿了削尖的木樁。
一只野獸腹部被多次刺穿,而另一只長著巨大鹿角的野獸,掙扎著發出痛苦的呻吟,一根鋒利的木樁從它的右肩穿出,鮮血直流,它試圖站起來掙脫。
約爾維格扔掉樹枝,雙手握住長矛,用力一刺,將長矛刺入這只野獸的喉嚨,然后向外一拉,割斷了氣管和動脈。它很快就不再掙扎了。
約爾維格的心跳得很快,這是一場甜蜜的勝利,但沒時間慶祝。雖然白天和夜晚越來越涼爽,但如果不快點行動,肉還是會變質。
首先要做的是生火,然后把獸尸拖出來開始屠宰。要是有鹽的話,這一切都會容易得多,但即便他還留著帶來的那整整五磅鹽,也遠遠不夠。
所以,他只能用煙熏的方法,這得花上好幾天時間。
在一塊巨石另一邊僅十碼遠的地方,約爾維格靠著天然巖石,精心地用石頭壘了一個半圓形的墻,墻下有個小洞,并用從陷阱挖出來的黏土和泥巴封住。
這在某種程度上和他們在野外冶煉礦石的原理類似,但在這種情況下,火要保持小而多煙的狀態。
他已經準備好了用來生火的綠木和引火物——樺樹的刨花樹皮,用燧石和鋼片敲了幾下,火就著了起來。手頭有這么多樺樹皮,即使使用綠木,他也不擔心火會熄滅。
他回到野獸旁邊,把繩子系在被他刺死的那只野獸的脖子上,但很快他就發現這只野獸重達幾百磅。矮人身體強壯,習慣負重,但最后他不得不在陷阱里分割獸肉。
他滿頭大汗,更多是因為緊迫感,而不是炎熱或勞作。在陷阱里分割這么大的野獸很不方便,他不得不把匕首從樹枝上取下來,但最終還是完成了。
首先,他剝下獸皮,將皮的肉面朝天地鋪在地上。然后,他把兩只野獸都分割了,把肉留在骨頭上,把分割好的肉堆在翻轉的獸皮上,保持肉的干凈。
他把肉分成臀部、肩部、脊椎、肋骨和頸部。他得再做一個熏肉窯,第一個熏肉窯只能容納一只野獸的肉,但他得先把它點上火。
熏肉窯的頂部是開口的,他把綠樹枝穿過一塊塊肉,然后把樹枝架在窯頂開口處。肉掛在里面,相互隔開,不相互接觸,他又用更多的石頭和黏土小心地封住頂部。
煙霧會充滿這個空間,慢慢在肉的表面形成一層防腐涂層,但他得連續幾天照看著火,盡可能讓火一直冒煙,又不能太旺。
即便如此,肉還是有變質的風險,但如果處理得當,這些肉可以保存好幾個月。在深切鎮,盡管有充足的鹽,人們還是會熏肉,為的是那獨特的風味。
一些年長的矮人尤其喜歡用煤熏的山羊肉的味道。給肉調味只需要幾天時間,但用煙熏來保存肉則要花長得多的時間。
約爾維格花了好幾個小時,又做了一個熏肉窯,生起火,把第二只野獸的肉掛了上去。
在此期間,他用第二張獸皮蓋住肉,以防蒼蠅和其他昆蟲叮咬,他希望自己沒耽誤太多時間。等兩個火都燒得足夠穩定后,約爾維格回到獸尸旁。
獸皮上還堆著很多肉,他沒辦法全部熏制,有肝臟、腎臟、心臟和頭部的肉。矮人不吃腦子,但頭部周圍的嫩肉以及眼睛都是很受歡迎的。
他用獸皮把這些肉都包起來,放在熏肉窯旁邊。他把內臟扔進了河里,他可不想引來食腐動物。
最后,他給自己生了一堆篝火,在篝火邊緣放上扁平的石頭,把內臟肉放在上面烤得滋滋作響。他用鶴嘴鋤敲開野獸的頭骨,取出腦子,但不是為了吃。
獸皮很珍貴,世間奇妙的是,每只野獸的腦子都足夠用來保存它自己的皮。約爾維格覺得矮人大概也是如此,但想想礦場里同伴們的行為,他又有些懷疑。
他用鑿子的邊緣把獸皮內側的肉刮下來,一直刮到半透明的皮層。然后,他在篝火上把腦子加熱,搗成糊狀,加了些水,涂在兩張獸皮的肉面上,再把獸皮對折起來。等腦糊被吸收后,獸皮就會保持這樣的狀態。
約爾維格不知道為什么這種方法有效,沒人知道。這也不是保存皮革的唯一方法,但在荒野中,這是最可靠的辦法。
獸皮會干硬,之后還需要花好幾個小時的功夫把纖維分開,讓它們重新變得柔軟,而且還需要煙熏,但至少現在它們不會腐爛了。
此時已是午夜,繁星閃爍。涼風吹得樹梢搖曳,約爾維格坐在兩個熏肉窯旁的小篝火邊。他大快朵頤著頭部的肉和肥美的內臟,還戲稱自己為“三火之主”。
他已經很久沒有吃得這么飽,這么滿足了。他下定決心不浪費任何一點食物,直到東方天空泛起魚肚白,他才吃完,也才讓自己小睡了一會兒。
這種飽腹感讓他感覺有點像喝醉了。即便如此,還是有很多內臟肉會被浪費,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了,肉實在太多了。
小睡一會兒后,約爾維格在清晨刺眼的陽光中醒來,照看著爐火,又花了幾個小時砍柴、劈柴。干活的時候,他估算著回到山谷需要多長時間。
他往上游走的時候,走得又慢又安靜,花了好幾個小時才走到這里。矮人不以速度見長,但他很確定,如果一路慢跑,他可以在一個多小時內回到山谷。
就算只花很短的時間去告訴其他人發生了什么,他也得馬上慢跑回來照看爐火。
保持小火悶燒的難點在于,要在火勢過猛和完全熄滅之間找到微妙的平衡。離開爐火將近三個小時是很冒險的,因為他無法調節火候和煙霧,如果石制的熏肉窯不能一直充滿煙霧,肉就有變質的風險。
然而,熏肉的過程可能需要幾周時間,他必須讓其他人知道這邊的情況。約爾維格更愿意待在礦井里,像這樣暴露在野外很危險,但他不能在通風不暢的礦井里熏肉,而且把肉帶回山谷至少需要往返兩趟。
如果他獨自搬運,就得把肉綁在身上,這樣會弄臟肉,除非他再浪費時間回去找人幫忙。肉幾個小時就可能開始變質,現在外面還不夠涼爽,無法長時間保存肉。
他只能在這里處理這些事情。
他決定把工具留下,減輕負重,然后祈求一切順利。他需要把火好好封起來,于是他先堆起厚厚的一層余燼,在上面交叉堆放一些綠木楓樹枝,然后在火洞前放上大塊扁平的河頁巖,用黏土把洞口部分封住,以限制空氣流通。
這樣應該能讓火慢慢燃燒、悶燒,在他離開的時候也不會熄滅。他把折疊好的獸皮放在巨石上,以防小嚙齒動物啃咬。然后,他在河里喝飽了水,只在腰帶后面插了一把匕首,便開始慢跑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