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族運勢為基...”

陳玄白沐于清輝之下，眸光微轉，細細打量著眼前新綻的枝芽。

晨時尚不見這枝芽蹤跡，然只一日光陰，竟憑空生發出來。

今日家族之中變故叢生，先是陳云才之死，王家欠款得以結清，一場糾葛了卻。

想來定是這些因果起伏，方才引得這枝芽萌發。

不管怎么樣，都與這兩者脫不了干系。

月光于嫩梢之上暈出一抹微光，似有靈韻悄然升騰。

陳玄白心間忽感一陣奇異共鳴，仿若有某種力量在暗中牽引。

他神色一凜，急忙運轉周身靈力，凝目聚神，以“慧眼”細細觀瞧。

卻見那枝頭之端，淺淡若煙的白線，悠悠然飄散開來，于這院落四周彌漫。而其中有一段白線，竟似有靈性一般，輕柔地與陳玄白的身形相連，仿若締結了某種隱秘而奇妙的聯系。

陳玄白當即于地趺坐，悉心推演修習那“聚氣法”。

但見庭院之中，裊裊白氣受“聚氣法”氣機牽引，微微顫動起來，瞬息間氣象突變。

白氣緩緩匯聚于陳玄白頭頂上方，而后悠然于其雙瞳之間盤桓流轉。

這般奇異景象持續良久，時光流逝，不知不覺已過去數個時辰。夜色漸深，直至月上中天，那景象方才漸漸停歇。

陳玄白再次目及四周，視野又明晰了不少，這是“聚氣法”有進展的體現。

感慨眼力更進一步之余，陳玄白忽然發現那桃樹上的新枝芽竟然又增長了一寸。

“靈氣反哺...”

結合書中所說，再稍加思索，不久便想出了其中的緣由。

于澆灌那株桃樹之際，以陳玄白自身精血為主導，傾入宗族之血脈。桃樹因果與他緊密相連，仿若絲線纏繞。而后，這因果之力如漣漪般層層擴散，不著痕跡地蔓延至其余家族子弟身上，最終將整個陳家上下融為一體。

這般與桃樹締結的因果羈絆，催生出靈氣互哺之象。

每當陳玄白修習聚氣法有所精進之時，那股蓬勃的靈氣便順著因果脈絡，悄然潤澤靈桃樹，助其茁壯成長，共沐造化。

簡單來說，便是家族中的任何變故都會影響桃樹的生長。

之后的一段時日里，經過反復驗證，陳玄白確定了此種結論。

家族事務在陳玄白的雷霆手段下，逐漸好轉起來。

不過距離爬出谷底仍然還有一段時間。

“少主，盡管族中子弟已經散財，但賬目上的虧空依舊，我有一個法子......”

陳云志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陳玄白的臉色。

自從那日議事堂的處刑之后，他對這位侄子的敬畏更甚，實在不敢再直呼其名，只敢以少主相稱。

陳玄白雖感無奈，但也任由著他了，畢竟稱謂什么的也不影響大局。

“四叔，直說無妨。”

“且說那靈稻之事。培育靈稻，風險著實極高，其間稍有疏失差錯，便極易觸怒仙人，招來責罰。而這等責罰，恐累及家族長遠謀劃，關乎重大。

誠然靈稻所獲收益頗為可觀，可每年為其投入的人力、財力亦是不菲。

我反復思量，若將打理靈稻的人力轉用他途，即便收益會有所下滑，卻也不至于相差懸殊。

如此一來，倒不如將部分靈田轉予其他家族，借此換取銀錢填補家族財政虧空。”

陳云志一口氣說完，隨后微微低下頭觀察陳玄白的反應。

陳玄白握筆的手懸于半空，思慮片刻后將筆放下。

“此事不可。”

眼見著陳云志還想解釋些什么，陳玄白先繼續開口言語。

“四叔可曾知曉，這靈稻究竟是供何人享用的？”

“這......這自然是供奉給仙長們的。

陳云志有些迷糊，這靈稻靈稻，名中有個“靈”字，那肯定是他們這種凡人無福消受的。

靈稻雖然珍貴，但對于沒有靈氣傍身的凡人，那就是劇毒。

“那我又問四叔，這聚龍山下，誰說了算？”

“自然也是那高高在上的仙人...”

說到這里，陳云志已然明白了陳玄白話中之意。

栽植靈稻之舉，萬般艱辛且難有實利，但終究是為仙長效力。正賴這一層淵源，陳家方得宿于聚龍山下，躋身豪族之列。

“此事暫且從緩，財用虧空絕非輕易可解。不妨再苦一苦族中子弟，假以時日，必能熬過艱難之境。”

陳玄白繼續提筆處理要務。

債務之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前番血灑議事堂之舉，不過是給各房眾人敲響一記警鐘。自那之后，眾人于明面上確是收斂許多。平日里紛紛身著素樸衣衫，逢人便訴自家困窘之狀。

然而，內里實情卻是，錢財依舊牢牢攥于手中，不過依舊是略施手段，僅拿出些許浮于表面的銀錢應付罷了。

這點從沒收陳云才的私產便能看出。

光是一房的私產便還清了王家的天價欠款，可想而知，這些族人平日里是撈得有多厲害！

每念及此，陳玄白愈覺老家主手腕稍欠火候！

他對于族中眾人，明面上法度森嚴，但暗中卻多有姑息縱容。

若非如此，家族又豈會經不住些許變故沖擊，落得如今這般搖搖欲墜、朝不保夕之境。

二人談話之余，忽聞門外哭嚎之聲。

“何人在喧鬧？”

陳云志將耳朵豎起聽了聽，臉色變得有些尷尬。

“許是陳玄林又在為他父親之事......”

陳玄林是陳云才的獨子，父子兩平日里關系不和，在一次爭執后被逐出家門。

后來獨居在龍首城城西的一套院子，陳云才終究還是狠不下心，照例每個月遣人送去銀錢，供他逍遙。

而現如今陳云才私產被抄，陳玄林也自然斷了例錢，于是便找上門來。

陳玄白思慮了一下，回道：“打發些小錢讓他離開。”

此人雖不學無術，但也不是兇惡之輩，剛開始陳云才死的時候也沒有鬧事，一到月底發現沒錢送來時，才找上門來。

沒心沒肺之人，只圖安逸小樂，掀不起什么風浪。

已懲其父，家產已收，沒必要再揪著其獨子不放。

“是。”

得到陳玄白的回應，陳云志松了口氣。

他生怕眼前這位太歲爺一氣之下，搞一個斬草除根。

不過好在終究還是他多想了。

處理完今日的事宜，陳玄白旋即便回到了院中。

他提拔了不少原先被冷落的族中子弟，將部分家族事務分擔到他們手中，以便他抽出時間潛心研究靈桃樹。

距離種下此樹已經過去兩月，桃樹的主干增長了三寸，側翼也多出幾節稚嫩的枝芽。

陳玄白目光所及，桃樹上的白色細線向外彌漫，錯綜復雜，編制成一張蛛網，充滿了整個后院。

這個院子已經被他封鎖起來，沒有他的許可禁止進入。

不過此種拙劣的掩人耳目，瞞得了凡人，對于那些修士卻是一目了然。

稍加思索后，他開始運轉“聚氣法”。

兩個時辰后，他呼出一口濁氣。

目之所及，除了那些白色細線，又多了幽藍之氣。

陳玄白抬起手指，輕輕觸碰距離最近的那一縷幽藍之氣。

一股冰冷自指尖傳來。

“這莫非便是書中所說的地陰之氣？”

他環顧四周，發現這些陰氣還不少，分散在院落的四周，不過可以明顯地看到，這些陰氣在避開那株桃樹。

“如此多的陰氣，怪不得我時常覺得寒冷，莫非這地下有些什么東西？”

他回憶起前世所聽說的某些奇聞軼事。

思索片刻，他便拋下了種種念頭，“待到修道有成，定要一看究竟。”

隨即，他開始運轉起另一種法訣。

見到地陰之氣，說明聚氣法所練就的“慧眼”已經到了第三層，可以開始修行另一門法術。

“匿天機而藏幽微，攬陰陽以蘊渾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