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口的青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黃,蒸騰的青煙裹挾著骨殖焦糊味。
武昭的鎏金護指剛觸及井沿,玄甲鱗片便結出霜花,井底傳來的滴水聲帶著詭異的回響——每七聲便有一次金屬震顫。
武昭扯斷金鏈時,十八枚金鈴在空中排成北斗陣型,鈴舌的夜明珠折射夕陽光束,在井壁映出洛陽宮城的飛檐投影。
陸昭突然擲出螭紋劍鞘,精鋼鞘尾擊碎第七枚金鈴,井底頓時傳來機括卡死的悶響。
井壁的青磚突然滲出黑色黏液,沿著北斗投影的軌跡蜿蜒而下。
武昭的鎏金護指輕叩井沿,七聲金石相擊的脆響過后,十八枚金鈴竟在空中重組為朱雀振翅之形。
陸昭的螭紋劍鞘在此刻回旋劈落,斬斷的鈴舌墜入井底,激起的回音里混著機括齒輪崩裂的銳響。
田豫踢開井蓋,腐尸手腕的金鈴刻滿星象刻度。
武昭扯斷金鏈時,鈴舌滾出顆夜明珠——與陸昭贈她的聘禮明珠大小相同。
田豫踢開井蓋時,腐尸手腕的金鈴突然自發震顫,星象刻度在暮色中流轉生輝。
武昭玄甲腰間的磁石佩飾嗡嗡作響,將五枚金鈴吸附成蓮花狀。
她順勢旋身甩甲,金鈴蓮花如流星錘般砸向姚廣孝腳邊,老和尚的佛珠應聲彈起,十八顆沉香木珠精準嵌入鈴鐺鏤空處,奏出《破陣樂》的殺伐之音。
尸體手中緊攥的羊皮卷上,“慕容”二字被血污浸透。武昭展卷對著夕陽,血漬竟顯出洛陽宮城輿圖。
卷軸暗紋竟與陸昭婚書上的火漆印痕重疊,血漬在雙重圖影間析出宮城密道的磷光標記。
姚廣孝的佛珠突然勒緊她手腕,珠串間隙透出的紅光織成洛陽街坊的立體星圖。
“夫人可聽過'金鈴鎖命'的童謠?”
“是鳩毒。”
武昭捏碎尸體齒間的琉璃珠,紫霧被陸昭的袖風扇入枯井。
他撕下武昭一截衣角封住井口:“這毒遇槐木則化,恰如......”話音未落,井底傳來槐木碎裂聲。
她突然扯開尸體衣襟,露出慕容部狼牙刺青。
姚廣孝冷笑:“慕容廆的牧奴,連刺青都這般粗劣。”
驚雷炸響,田豫在閃電中看見陸昭的白袍掠過院墻。
螭紋劍劈斷槐樹枝,驚起的信鴿被武昭弩箭射穿。
盧琛手中的青銅弩機突然自燃,火苗舔舐著他袖口的鳳尾紋——正是姚廣孝佛珠上的圖案!
酸雨腐蝕著亂葬崗的薄棺,柩釘滲出猩紅鐵銹,在雨水中蜿蜒成血溪。
三條獨眼野狗正在撕扯露出土層的臂骨,犬齒摩擦骨節的聲響混著滾雷,在谷地激出鬼哭般的回聲。
劉放的麻履陷入腐殖質時,靴筒已爬滿嗜血的尸蟲。
劉放跪在泥濘中,十指深深摳進潮濕的腐土——這是易水劉氏最后的埋骨地,三年前鮮卑騎兵的鐵蹄碾碎了他十六歲的人生。
暴雨沖刷著殘破的墓碑,他突然在骸骨堆里瞥見熟悉的螭紋硯臺,硯底“放兒及冠”的字跡被血銹蝕得支離破碎。
“陸昭早就知道......”
劉放將硯臺砸向山巖,迸裂的碎片劃破臉頰。
勸學堂的木弩、盧氏祠堂的骨針、墨池洮河硯,武昭玄甲上的雨水匯成細流,沖刷著她靴底易水河特有的紅泥:
“這蛛網要捕的,從來不是寒門學子。”
他顫抖著解開衣帶,露出腰間幽州軍的虎頭符——武昭的金絲手套突然覆上兵符:
“法師要我帶句話——虎符該配雙魚佩。”
她掌心正是陸昭贈的生辰禮,兩條玉魚在雨中糾纏如生。
百年梧桐的氣根在狂風中抽打窗紙,每片落葉都精準落在元戎弩的懸刀位置。
盧琛填充箭匣的手指突然僵住——第七架弩機的膛線紋路與先前截然不同,陰刻的'昭明永制'正替換了原本的盧氏鳳紋。
盧琛將最后三架元戎弩裝進棺木,突然嗅到武昭常用的沉水香。
他猛回頭,見“胡商”腕間金鈴系著陸昭大婚用的赤螭綾。
那個本該死在枯井的胡商倚著門框,面具下傳出武昭特有的冷冽聲線:
“單于托我問盧公,用我玄甲衛的弩機陪葬可體面?”
胡商抬手時袖口滑落半截刀疤,疤痕形狀與慕容廆的金狼箭紋如出一轍。
盧琛瞳孔映出窗外白袍——陸昭劍尖挑著的正是他寄給陳留王的密函。
盧琛尚未摸到案底匕首,金鈴突然射出淬毒的銅針。
武昭旋身避開時,陸昭的劍風已削斷盧琛發髻:
“夫人可要留活口?”
卯時三刻,玄甲衛撞開院門時,驚飛的信鴿腿上綁著帶血的《幽州布防圖》。
田豫挽弓射落信禽,帛書展開的剎那瞳孔驟縮——圖中標注的糧倉位置,正是三日前劉放請命鎮守的涿縣。
藥鼎內的蓖麻油正冒起蟹眼泡,姚廣孝的鶴嘴銀勺突然探入油面,舀起凝固的靛藍色毒膜。
武昭的玄甲內襯在藥霧中逐漸透明,露出用金絲編織的經脈圖譜——每條線頭都系著枚帶倒刺的骨針,正隨她呼吸起伏抽取毒血。
武昭立在藥鼎蒸騰的霧氣中,鴉青長發被十二枚隕鐵螭紋簪綰作驚鵠髻,發間垂落的金絲步搖隨著呼吸輕顫,每枚墜珠都刻著《墨經》機關圖譜。
藥霧在她眉間凝成霜色,襯得斜飛入鬢的黛眉愈發凌厲,鳳目流轉時似有寒星墜入深潭。
鼻梁如劍脊般陡直,在靛藍色毒膜映照下泛著冷鐵光澤。
玄甲內襯的金絲網隨著毒血抽離漸次亮起,從鎖骨蔓延至腰際的經脈紋路,恰與案頭《九州堪輿圖》的水系走向暗合。
唇角因緊咬布巾抿出刀刻般的直線,下頜至耳垂的弧度卻似未出鞘的軟劍,將殺伐之氣斂于雍容之下。
姚廣孝用銀刀挑開她肩頭潰爛的箭傷,佛珠在血水中沉浮:
“慕容廆的狼毒再不解,你就得給陸昭陪葬了。”
“法師不也在賭嗎?”
武昭咬住浸血的布巾,瞥見銅鏡里自己蒼白的臉,
“用慕容部的鳳紋毒,解十常侍的紅鉛毒......”
話未說完,窗外突然傳來喧嘩。姚廣孝推開軒窗,見東南天際火光沖天——那是涿縣糧倉的方向。
陸昭的白袍掠過庭院,腰間螭紋劍首次完整出鞘。
武昭抓起未淬毒的匕首追出去,卻見劉放渾身焦黑跪在階前,懷中緊抱的《安邊策》只剩“民心”二字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