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53章 竹廬風雪

  • 漢祚兵鋒
  • 異世烽主
  • 2571字
  • 2025-02-26 11:46:33

臘月初七的薊城西郊,狂風卷著棱角分明的雪粒子,在墨綠竹節上撞出金石之音。

千竿修竹在暮色中狂舞,積雪簌簌墜落,驚起夜梟掠過藥廬檐角,鐵鉤般的利爪撕碎窗紙透出的昏黃光暈。

郭勛盯著爐上翻滾的藥罐,藥湯在陶土罐口凝成黑褐色泡沫,像極了當年黃巾軍圍城時,城頭潑下的滾油。

“使君,該換藥了?!睍踔啻衫忂M來,卻被飛濺的藥汁燙得縮手。

郭勛握緊當年陸昭斬斷的黃巾軍旗槍尖——兩年來這截斷刃始終壓在他枕下——當時陸昭帶他沖出重圍時,少年校尉的血就是這般滾燙地濺在他鎧甲上。

竹林外三里,武昭勒馬嚼雪。

玄色斗篷裹著昭明臺的密報,羊皮卷上“袁紹”二字被她的體溫焐得發燙。

她望向竹廬方向的微弱燈光,忽然揚鞭劈開雪幕——那里有比密報更重要的東西。

竹扉忽地洞開,寒風卷著雪片撲滅炭盆。

郭勛瞇起眼,先看見的是雙鹿皮快靴踏碎雪泥,接著是沾滿冰晶的白袍下擺。

陸昭懷里的黃酒壇剛放下,另一道身影已閃入屋內。

“井陘關急報?!?

武昭抖落斗篷上的雪,玄甲鱗片叮當作響。

陸昭發梢結滿冰晶,懷里卻抱著壇雁門黃酒。

“使君可記得代郡烽火?”

陸昭拍開泥封,酒香混著寒氣在屋內彌散,

“那夜您說,為將者當如烽燧,死也要站著化燼?!?

武昭突然單膝點地,捧出羊皮卷:“兩個時辰前,袁紹五百輛糧車過娘子關。帶隊的是您舊部淳于瓊?!?

她抬眼時,眸中映出郭勛顫抖的手指,“他說‘郭老將軍若在,絕不容此糧過太行’?!?

郭勛的銅藥匙當啷墜地。

記憶里的畫面洶涌而來:二十二歲的陸昭反手折斷背上箭桿,將昏迷的他捆在鞍前。

少年校尉的白袍浸透鮮血,卻仍高舉幽州軍虎符嘶吼:“郭使君在此!開城門!”

“你現在像堆濕柴?!惫鶆淄蝗蛔テ鹚庤圃蚁蚓茐?,“燒不出烽火,只冒黑煙!”

陸昭抬手接住陶片,血珠墜入酒壇濺起漣漪。

武昭卻已攤開輿圖,指尖點在井陘關西側峽谷:“兩千玄甲衛今晨借剿匪之名離薊,此刻該到此處了?!?

郭勛的斷刃突然抵住武昭咽喉:“你怎知老夫會答應?”

她頸間血線蜿蜒,語氣卻帶笑:“因為您教過陸昭——烽火傳遞的從來不是求援,是死戰不退的信念。”

寂靜中,藥罐發出噗噗哀鳴。

郭勛看著陸昭蘸血畫完最后一道進軍路線,突然放聲大笑:“好!好個昭明臺!”

井陘關西側的鷹嘴崖上,狄青摘下青銅面具呵氣取暖。

身后八百幽州突騎反穿羊皮襖,與雪原融為一體。

他掏出陸昭密令再看一遍,羊皮卷邊角已被摩挲起毛:“劫糧為次,取碑為要?!?

“將軍!”

斥候壓低聲音,“袁軍押著三車石碑,刻的像是......”

話未說完,狄青突然按他趴下——二十丈外的糧隊里,淳于瓊正舉起陶碗痛飲,碗底“戍卒王大有”的刻痕在雪光中一閃。

二、鳴鏑為號

“那陶碗是代郡墓里的陪葬品。”

狄青扣上鬼面,青紋在雪夜里猙獰如煞,“田將軍可識得此物?”

陰影中的田豫渾身一震。

他認得這陶碗,七年前王大有替他擋箭而亡,正是自己親手將碗放進墓穴。

弓弦在寂靜中繃緊,狄青的鳴鏑箭突然尖嘯著射碎陶碗,瓷片紛飛如雪。

“殺——!”

第一折:幽州突騎以白布裹馬蹄,自兩側山脊傾瀉而下,箭雨專射糧車轱轆。凍脆的木軸接連斷裂,袁軍陣型大亂。

第二折:狄青親率百人“鬼面隊”,青銅面具反射雪光刺目。袁軍目眩之際,田豫的鉤鐮兵已割斷三百匹馱馬腿筋。

第三折:淳于瓊醉酒揮錘,狄青卻棄弓換鏈錘,流星般纏住對方兵器:“聽聞將軍昔年隨郭勛守過代郡?”趁其恍惚,田豫飛矛挑飛淳于瓊頭盔。

“熔了!全熔了!”

隨軍匠人掄錘砸碑時,狄青卻按住他手腕。

鬼面后的聲音沉悶如雷:“凡碑上有名者,后人來領!”

邊民從雪地里冒出來。

白發老嫗顫抖著撫摸“李敢”二字,突然將石碑推進熔爐:“兒啊,娘讓你護著新城!”

“將軍!”親兵驚呼。狄青轉頭看見驚人一幕:三車碑石熔鑄后,鐵水里竟浮出金?!B早將劫掠的鮮卑貢金熔在碑中!

“好個一石三鳥?!?

狄青鬼面扣回臉上,“傳令武昭,該她的人上場了。”

雪地上,幾隊“行商”悄然南去,貨箱底層滿是從金渣里提煉的密金,足夠買通半個冀州士族。

五更天的竹廬外傳來窸窣聲。郭勛推開窗,滿目素白中跪著黑壓壓的人群。

代郡來的老獵戶高舉著半塊殘碑,冰碴子掛在灰白胡須上:

“郭使君!慕容廆的崽子們又扒了李將軍的墳??!”

突然有馬蹄聲撕裂雪幕。

傳令兵滾鞍下跪:“狄青將軍在井陘關熔碑鑄城,得了這個!”

他捧上金粒,內中嵌著半片“凡守土者”的碑文。

那是郭勛七年前立的戍邊英烈碑。

碑文“凡守土者,魂歸處即是鄉”如今只?!盎隁w”二字,裂口處還沾著牲口糞。

人群里有個總角小兒,捧著豁口的陶碗接雪水,碗底依稀可見“光和三年戍卒王大有”的刻痕。

“使君......”

老獵戶喉頭滾動,

“陸將軍說要建新碑,可咱們就信您刻的字!”

竹簾后的陸昭無聲輕笑。

他特意留著這些殘碑碎片,就像留著郭勛當年贈他的斷刀——刀是在代郡血戰時砍卷刃的,郭勛說:“利刃可折,脊梁不能彎。”

第三夜,陸昭帶著十二個孩童叩門。

他們捧著父輩的木質靈牌,最前面的女娃舉起靈牌,上面刻著“代郡烽燧長王鐵柱”。

她脖頸狼牙墜劃過郭勛手背,冰涼觸感令他想起三年前雪夜——正是這漢子死守烽燧,為他點燃突圍的狼煙。

窗紙突然映出玄甲身影。

武昭的聲音隔著門扉傳來:“昭明臺找到他們時,這些孩子在鮮卑馬場拾糞?!?

她頓了頓,“最小的那個,靠認碑文找回家路?!?

郭勛的指節捏得發白。

他認得這些名字:趙廣陵的靈牌邊緣焦黑,正是城破那日,這糧官將自己與賬簿一同焚盡前,掰下半片遞給郭勛:“使君定要帶孩子們......”

“使君看這個。”陸昭突然解下腰間斷刀。

當年卷刃處已被重鑄,刀身淬火紋恰與王鐵柱的狼煙痕重合,吞口處嵌著的護心鏡碎片,正是趙廣陵火場中死死攥著的遺物。

孩童中突然有人啜泣。

郭勛俯身看去,孩子從懷中掏出半塊胡餅,上面歪扭刻著“爹給郭將軍的糧”。

餅渣簌簌掉落,與當年王鐵柱塞給他的血染麥餅重疊。

他顫抖著抓起斷刀,刀刃映出自己溝壑縱橫的臉——這張臉,終究沒能像烽燧般筆直立著。

刀光流轉間,映出身后武昭玄甲上的新徽——熔鑄的英烈碑金紋,正化作玄鳥振翅。

寅時三刻,將軍府議事堂的青銅門環被拍得山響。

劉虞的獬豸冠歪斜著沖進來:“郭長史?他個戴罪之身......”

郭勛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暴起青筋,將《請罪表》按在青銅獬豸冠上寸寸撕裂。

紙屑紛飛間露出他鷹爪般的右手——拇指與食指因常年握槍生出紫黑色老繭,此刻正死死鉗住劉虞的冠纓。

他從懷中掏出半塊戍邊碑,碑石裂口處突然露出金紋——正是井陘關熔鑄的密金。

“此金當鑄碑八千斤!”他睥睨呆滯的劉虞,“不夠的,就拿士族佛龕來熔!”

主站蜘蛛池模板: 大竹县| 班玛县| 云梦县| 孟津县| 福海县| 台湾省| 蕉岭县| 营口市| 武宣县| 武胜县| 清丰县| 鹤壁市| 武穴市| 永济市| 绥棱县| 油尖旺区| 临夏市| 万源市| 嘉定区| 香格里拉县| 当雄县| 逊克县| 惠水县| 曲麻莱县| 彭州市| 大余县| 曲周县| 永顺县| 塘沽区| 会昌县| 虞城县| 民丰县| 绥滨县| 自治县| 长泰县| 合阳县| 翼城县| 临清市| 乐亭县| 朝阳区| 绥滨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