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干什么？”白瑞這段時間也聽佟瞳講了一些餐飲圈的事情，對于各種大佬，各個派系，和各種明爭暗斗也有了一些了解。他聽佟瞳講過一些景洋的行事風格，也知道她不大看得上景洋和邸況鵬這一派；尤其這幾年，景氏集團旗下那些新餐廳的品質，在佟瞳眼里才是真正的虛有其表、嘩眾取寵。

“他想入股‘鑫意餐’。”佟瞳的聲音十分冷漠。

“啊？！”佟瞳聲音很低，白瑞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沒聽清楚，但其實他只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但他有個條件……”佟瞳有點回過神來，提高了聲音，“他要你做主廚。”

“啊？為什么？”連續兩個讓白瑞不能理解的消息，搞得他一下有點懵。

“我也覺得奇怪！咱們也沒對外說要拉投資……”佟瞳似乎利用和白瑞這兩句速度很慢的對話空檔，逐漸捋清了思路。

“我和他幾乎不認識，他來餐廳吃過一次飯，當時都不算打過招呼。”白瑞撓了撓頭，“我給他做了一個特殊菜單，他什么也沒說……后來我琢磨，他就是裝不知道。”

“我不太想讓他摻合……”佟瞳敲了敲桌子，示意白瑞坐下，“你了解過景洋的‘發家史’嘛？”

“我就聽你們說過啊！在使館區開烤鴨店起家，當時很招老外很喜歡。”白瑞在國外很多年，對BJ餐飲界的所有認知都來自于佟瞳和方鑫。“他給自己塑造了名廚企業家形象，后來趕上了紅利期，一發不可收拾……你覺得他想把‘鑫意餐’收了？”

“他從來不收購餐廳，都是自己做品牌。其實，他當初的菜做的很好吃的。”佟瞳現在想起來景家烤鴨當時的菜，還很懷念，“那時候，我還沒干這行，但都會和朋友去吃。就是貴，一年半載也就吃一次。可是，自從他開始做‘名廚企業家’，開始抬高自己的‘融合菜’開創者的形象，不斷開店……菜的味道就變得越來越一般，但出品越來越花哨，價錢也越來越貴。”

景洋的餐廳品牌名聲在外，尤其是他第一個品牌景家烤鴨，說是蜚聲海外也不為過，目前已經在紐約、東京開了餐廳。所以，每次有外地朋友來BJ，常會要求佟瞳陪他們去吃景家烤鴨。佟瞳真心覺得景家烤鴨現在的出品，已經離當初景洋做主廚的時候差太遠了。不過，佟瞳也是真心佩服景洋在經營和品牌推廣方面的本事，如果自己也能推出一間如此名聲大噪的餐廳，如果白瑞也能在自己的推動下成為知名主廚，那她也算是實現了自己的職業價值了。以前，佟瞳一直覺得，能和方鑫一起合作，加上白瑞的實力，未來他們一定能在BJ餐飲界站住腳，打造屬于他們的一席之地。但現在，方鑫的離開，讓佟瞳失去了主心骨，一種孤軍奮戰的感覺讓她覺得前途渺茫，十分疲憊。白瑞和佟瞳似乎成了彼此唯一可以信任攜手的人，可白瑞現在還在成長期，自己還有很多問題沒解決；他們想要做好“方寸食地”，同時拉動“鑫意餐”，實在是太難了。

“林總怎么說？”佟瞳突然想起今天白瑞剛剛回了一趟家，應該有消息帶回來。

“和我預料的一樣，我媽拒絕了。但我爸提醒我，讓咱們拿一個像樣的方案，把投資回報周期、利潤率都寫明白，再去找他們……”

“那就是還有希望。”佟瞳若有所思地說，“你看，林總是你親媽，在這種情況下都會先拒絕。景洋……他的實力比你家差遠了……他圖什么呢？”

“先別管他了。如果你真的還想讓我媽投，就好好準備一下吧。趁孟姐走之前，這事得有個結果吧！”

“還有一件事，那天鑫哥的告別儀式上，我聽了一些關于圈里人議論‘方寸食地’和你的聲音。這陣子網上那些負面探店視頻影響挺大的。大家都在討論你的中法融合，但基本沒什么好話……”佟瞳想起了這幾天一直沒來得及細想，也沒來得及和白瑞說的事情。

“他們都沒來吃過！”白瑞想起最近朋友轉給他看的那些罵他的探店視頻和點評網上的差評，氣就不打一處來。

“我今天出來前和方華也聊了這事。她說咱們店一直以來，拍照、拍視頻的就特別多，她沒有刻意留意這些惡評拍攝者，但她敢肯定沒有現場拍攝直接吐槽的。”佟瞳仔細分析著現在的局面，“所以，沒有一個差評是自然進店的客人做的，甚至應該都沒有一個是自主探店的博主……現在肯定是有同行在針對你。”

“為什么啊？我沒得罪什么人吧？”白瑞的眉頭擰在一起，眼神里都是不解，突然又憋出一個壞笑，“真有得罪，也是你干的！”

佟瞳抬眼看了白瑞一眼，也被氣笑了。轉念一想，白瑞說的也對，他一天到晚要么在廚房，要么被自己當個木偶似的擺在前廳跟小姐姐們拍照，圈子里的人總共也不認識幾個；就算得罪，肯定也是自己在推廣的時候，冒犯到其他同行的利益了。只是，她仔細捋了捋，自己一向很注意，真沒覺得哪篇訪問，或者哪次出鏡冒犯了誰。

“反正，最近我們先謹慎點吧。店里生意也受了不少影響……”佟瞳嘆了口氣，“原本，我們要再進一步，推你的理念，但現在……他們都在戳你的弱點。你也和秦凱琢磨一下，看看能不能把我們之前討論過，那些融合不到位的點，再精進磨合一下。”

白瑞臉上露出了很糾結的表情。前段日子，他和方鑫一起做菜單，很有靈感；他也梳理了一些自己菜單中的問題，想做完“四手連彈”之后，和方鑫進一步討論。現在方鑫走了，他和秦凱所遇到的瓶頸，好像找不到其他值得信賴的人去研討。佟瞳雖然指出了他所有的問題所在，但她畢竟不是專業廚師，給不了具體的解決方案。

“出現的問題我們都探討過很多次了……但我們在實現一些烹飪技法的融合，和很多味型融合的時候，不知道從哪里下手。”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去做一次全國采風？”佟瞳這幾天腦子里一直在閃現一個念頭。方鑫走了，白瑞“腹背受敵”。以白瑞現在的實力，餐廳想要硬破局，不是不可能，但最后能否做成他心目中的“中法融合”就很難說了。白瑞所面臨的瓶頸，必須從根本上找到方法去突破，他的理念才能日趨成熟，才能站穩腳跟。

“現在？餐廳這么多問題，我們走開，能行么？”白瑞愣住了。雖然自己之前也和方鑫聊過采風的事情，但那時候計劃的是“四手連彈”之后，“方寸食地”生意再穩定些，自己也進入了轉型期。到時候，自己和方鑫一起來一趟全國采風，開拓眼界；通過深入了解中餐烹飪和中國食材，逐步解決自己面臨的問題。。

“我其實仔細想過了現在的問題……”佟瞳看出了白瑞的擔憂，“我們現在既然沒有‘破局’的能力，那就得積蓄能量。鑫哥不是說過，你最大的問題是對中餐的理解停留在學術上，實際經驗少，對食材認知也少，所以，很多細節處理不到位。”

“可我擔心，我們現在走，秦凱搞不定啊。”

“我覺得一直以來，你做的淮揚菜方向融合落地很好，因為秦凱是真的理解淮陽菜。”佟瞳突然發現，自己之前所做的所有推廣，無論是對方鑫的“鑫意餐”，還是對“方寸食地”，當遇到了實質性問題時，這些手段都沒有用了。她也理解了當時方鑫勸自己說——流量很可貴，但不能沉迷于流量，那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方式；一間餐廳要想真的立住腳，發展下去，菜品理念和出品永遠是第一位的。“所以，現在晚餐用那張最穩的菜單，現有的午餐和下午茶不變。有秦凱、方華和莎莎在，穩住日常生意問題不大。何況，就算我們在，也并沒有更好的辦法，改變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