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眼神閃爍，把戴樂拉到了一旁。

別人此時并不清楚，蒲凡為何突然這么憤怒，言語中都帶上了人身攻擊。

雖然平日里，他跟王俊杰說的話都帶有人身攻擊的意味，但是他敘說的都是事實，這次直接算是罵人了。

這是蒲凡在醫院頭一遭這樣。

黃老確很清楚，因為戴樂質疑的文獻，就是秦昭教授之前的科研結果。

雖然秦昭教授被冤枉，實驗室也在輿論下被迫關閉。

而科研成果卻沒有被冷藏起來。

秦昭教授辭去工作后，發了一封又一封的郵件。

把自己的研究成果都散給各大醫學院，醫學院們按照記錄的研究方向，搭載實驗室，成功復刻研究成果，然后發表登刊。

而秦昭教授在郵箱里著重強調，這些成果本來就該屬于全人類。

希望貴院校能以學校自己的身份發表，就不要跟他這個罪人扯上關系了。

黃老為啥這么清楚。

因為現在普及的冷沉淀低溫技術，就是由秦昭發過來，他們再進行研究得到的。

“你剛來，很多事不好跟你解釋，但是你剛才確實說了不該說的話。”

“黃主任，豫府醫院難道不允許自由討論么?說出不同意見怎么就不行了。”

戴樂沒有服軟，她指節捏得發白。蒲凡的譏諷如熱油激起了她的反擊，丹鳳眼里是對學術的激情，和戰斗的欲望。

盧驍敏銳察覺到氣氛緊繃，在黃老開口前搶先出聲：“五床的患者需要做增強CT，一會影像科到位，今天的查房先到這吧。”

人群散去時戴樂仍釘在原地，她抬手攔住蒲凡的去路。

“學長既然質疑我的學術判斷，不如來場案例分析賽？”

“沒興趣。”蒲凡揉著發脹的太陽穴繞過她。昨夜他爬起來給王俊杰整理考試重點直到凌晨三點，此刻他眼前開始浮現細碎的金星。

“怕輸？”戴樂尾音上揚，將平板電腦舉到他面前。屏幕上是《新英格蘭醫學雜志》最新案例：罕見藥物導致心肌淀粉樣變性的誤診報告。

“二十四小時內提交鑒別診斷書，敢接嗎？”

走廊里嘈雜的聲音絲毫都影響不到此時的倆人。

蒲凡盯著案例中患者的檢測報告。

本來想推開戴樂，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爭論。

“蒲凡，接下來。”

一旁的黃老說著，眼神中閃著深意。

“明早七點，示教室見。”他抓起白大褂下擺，擦去掌心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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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內，蒲凡檢查完王俊杰的學習成果，發現他完成度意外之高。

僅用了一天，王俊杰就完成了學習方式的改變。

“很不錯，照這個進度，你考過的希望還是有的。”

“嘿嘿，用了你教我的學習法，知識很快就能記住了，而且還不容易忘，可比我以前那種學習高效多了。”

“你之前的學習模式，有點侮辱學習這個詞了。”

蒲凡研究著手中的資料，顯然是在為明天的病例分析賽做準備。

王俊杰還想說點什么，但是看到蒲凡專注在眼前的工作，就識趣的接著復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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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教室內晨光初現，兩臺筆記本電腦在會議桌上遙遙相對。

戴樂的屏幕布滿熒光標注的文獻，蒲凡的文檔則爬滿黑色加粗的箭頭符號。

“首先排除副腫瘤綜合征。”戴樂將病理切片投影到幕布，“但患者血清M蛋白陰性，這步邏輯跳躍缺乏依據。”

蒲凡在電腦上調出用藥記錄表：“利福平與胺碘酮聯用會改變P-糖蛋白轉運，導致地高辛血藥濃度異常。你漏算了藥物相互作用對心肌細胞的影響。”

爭論聲驚飛窗外棲息的灰喜鵲。

盧驍提溜著兩份兩份豆漿煎餅躲在門外，聽見戴樂突然提高音量：““所以你認為淀粉樣沉積是繼發性損傷？那如何解釋剛果紅染色陰性？”

他過來是黃老叮囑的，怕這倆人討論的時候把示教室掀了。

一個如烈火，一個如寒冰。

誰也不讓誰，不盯著點再出事了。

“因為這不是AL型也不是ATTR型。”

蒲凡說著，突然坐到了凳子上。

他一向對自己身體狀態有超出常人的認知，能控制手指完全不抖，同樣身體的勞累程度也能清晰察覺。

坐下前一瞬間，他突然感到自己十分勞累，所以連忙坐下了。

就好像上一秒血條還是一百，下一秒突然到絲血了。

“你怎么了？”

“激素的分泌掩蓋了我逐漸疲勞的身體反應。”

“你是指的是過分專注？”

“嗯。”

“怪人。”

蒲凡沒有理睬她，而是有些詫異，現在他對激素調動情緒，居然能有反應了。

他稍微調整了下思路，坐下在電腦上調出基因測序報告。

“患者有COL3A1基因突變，我懷疑是醫源性加速了隱性血管型Ehlers-Danlos綜合征的進程。”

空氣突然凝固。戴樂怔怔望著突變位點示意圖，指甲在桌沿扣著，微微泛白。

這個示意圖像一把柳葉刀，精準的剖開她構建的整個推理鏈條最薄弱的一點。

“你...怎么發現的這個可能性？”

“凌晨四點十二分”

蒲凡抿掉最后一口冷咖啡。

“那時候，我檢索的是膠原蛋白代謝異常與藥物毒性疊加效應。”

“而你邏輯鏈出現問題。”

蒲凡緩緩站起身。

“我猜你是從應該是在PubMed檢索'心肌淀粉樣變性文章吧。”

戴樂點了點頭。

“那篇有個數據錯誤，就是這個。”

蒲凡指尖點了點基因測序報告。

陽光斜斜爬上窗臺，為兩人的影子描上金邊。

戴樂突然抓起外套向外走。

到門口又停下。

“學長，心服口服，不過下次我還要跟你比。”

“學長你叫什么名字，加我個微吧。”

陽光在她臉上灑落金粉，丹鳳眼上揚，嘴角帶上一絲笑意。

那是一種崇拜的表情。

“蒲凡。”

“蒲凡！”

黃老沖進示教室，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急切。

門外的盧驍和偷摸溜過來的王俊杰，也順著門邊溜了進來。

“你倆跟我去慕尼黑參加國際罕見病研討會，戴樂，你負責簽證，蒲凡準備匯報材料。”

黃老轉頭看到盧驍和王俊杰站在后面。

“王俊杰，你也去。”

他瞥了眼瑟瑟發抖的王俊杰，“負責拎包。”

“黃老，那個…我的轉正考試…”

“延期。”

“盧驍，你跟趙靜盯好急診科，院里我打過招呼了。”

“好。”

“黃老，為啥突然這么著急去參加這個會。”

王俊杰輕聲問道。

黃老眼神瞥過戴樂妝容精致的臉，最后停留在臉色微微發白的蒲凡臉上。

“你的腫瘤，有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