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的血液在這一瞬仿佛凝固了一般,整個人呆立當場,半天都沒有絲毫動靜。
“魏伴伴,你這是怎么了。”
朱由檢扭頭望向魏忠賢,那模樣像是在關心長輩,然而眼眸中的殺意卻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
魏忠賢深知自己今日失言,此刻根本不敢直視御座上的天子,只敢硬著頭皮跪倒在地,聲音顫抖道:“陛下,老臣知錯了,先前內臣在說胡話,還請陛下責罰,畢自言任戶部尚書之事,內臣回去就安排,絕對讓陛下滿意。”
他現在哪還顧得上畢自言入主戶部的事情,若是被皇帝察覺到自己玩弄朝堂,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朱由檢收斂著氣息,佯裝振奮,快步上前拍著魏忠賢的肩膀說道:“不愧是魏伴伴,皇兄在的時候經常和我說魏伴伴干事讓人放心,比外邊那些文臣強多了。”
自己得到陛下的夸耀,魏忠賢在心中暗暗長嘆僥幸,越發將眼前的少年天子當作孩子看待,只覺得這小皇帝涉世太淺。
自己得再加把勁討好這小天子,千萬莫要讓他參與政務。
“皇上明鑒,皇上想要內臣辦的事,就算是豁出老臣這條命都會給陛下辦好的。”
“有你這話就好了。”
“不知陛下還有什么事情。”魏忠賢心中暗自嘀咕,這小皇帝怎么這么多事情,就不能好好玩女人去。
“前些日晚上,我碰到一個內書房的小太監,叫王承恩,拿了他配劍,答應他給他些好處,幫我將他安排入尚膳監做個總理吧。”
內書房是大太監劉瑾所設,主要目的就是教授后宮內的太監識字,相當于內廷版翰林院。
朱由檢沉思片刻,強行在腦海中回憶著人員的模樣。
“這件事,應該不難吧。”
魏忠賢呼出一口氣,心下松了不少,只是個小小總理,于是拱手道:“陛下,此事簡單,待臣回去就操辦。”
朱由檢坐回御案,端起茶杯,輕輕啜飲著香氣四溢的貢茶,眼眸卻一直打量著魏忠賢。
“我們等等駙馬吧。”
裝嫩不丟臉,只要能夠達到目的。
“是。”
魏忠賢也不清楚這眼前孩子氣的天子到底要做些什么,只能站在一旁,心緒不寧。
不消片刻,徐應元來報。
“陛下,駙馬都尉來了。”
明代的駙馬都尉,不得任軍政要職、參與核心決策,無法通過仕途晉升,基本排除在政治權力核心之外,更多的只是個閑職。
此次前來的駙馬都尉鞏永固,是泰昌帝第七女樂安公主的夫婿。
“陛下,臣來晚了。”
鞏永固身形挺拔,身著儒衫,氣質清逸,也難怪能被樂安公主相中。
朱由檢起身托舉想要下跪的鞏永固,絲毫沒有架子。
“駙馬,朕安排給你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鞏永固與朱由檢還是信王之時私交甚好,加之現在的崇禎可是知曉鞏永固是明末殉國的勛貴之一,心中更是欣喜。
“陛下,臣有負圣恩。”
鞏永固面露哀傷,手上微微顫抖著。
他也沒有想到朱由檢第一次交給自己的重任自己就沒能完成,心底萬分愧疚。
朱由檢愣了剎那,安慰道:“莫要傷心了,趕快和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鞏永固哀聲道:“陛下,這蜂窩煤臣按照陛下給的法子叮囑工匠著實是弄了出來,不過京畿百姓根本就不相信有這樣神奇的玩意,根本就沒有人購買?”
朱由檢若有所思,臉上卻沒有動怒,拍著鞏永固的雙臂說道:“此事莫要擔心,這件事急不得,況且朕本來用這蜂窩煤也不是來賺錢的,那其余事宜安排得如何?”
鞏永固觀察朱由檢當真沒有怒容,心中稍稍平靜了些,說道:“改良后的紡織機快上數倍,已找工匠加緊趕制,成品在皇廠內運用了,編織速度快上幾倍不止。”
改良后的紡織機其實也就是珍妮紡織機,倒不是朱由檢不想要更加先進的紡織機,只是上學時候只記得珍妮紡織機的設計圖,后續只能慢慢改進。
這些東西都是在崇禎登基后駙馬都尉隨同皇姐入宮時,讓周妃交于二人的。
周妃也就是日后的孝節烈皇后,現如今只是進宮,還未曾正式冊封。
鞏永固繼續說道:“至于種植番薯一事,臣已從王象晉處借來根苗,同時和公主說好了,下一季皇莊自然會種上,屆時王象晉也會去的。”
番薯也就是平日間吃的紅薯,安樂公主掌管著皇莊皇店經營。
“這樣就好。”
朱由檢舒緩精神,只要糧食、布料能夠充足,大明就能有救,緊緊抓住鞏永固的袖袍道:“對了,朕要你做的股票,你給朕擬好了沒。”
鞏永固從懷中掏出不少類似于大明寶鈔的紙張,不過上面的圖案更加精美,還有著專屬的印花和編號。
不過這不是大明寶鈔,而是鞏永固設計的景山煤業的股票。
“這東西印了不少張,只是賣得不多,大多都是公主的小姐妹買的,就算是十兩銀子一張也沒有人買,他們就不相信這東西能給他們分紅。”
“不是有印章和印花嗎?他們怎么還不相信,還有必須要弄足一千份,不能多也不能少。”
鞏永固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不自覺地下移道:“陛下,這法子太新穎了,加上用的是屬下名義,臣平日間有些不著調,他們不相信臣。”
朱由檢也沒有想到是這樣的情況,這倒是順了他的意,接過股票,輕咳兩聲,正經道:“蜂窩煤,你帶來了嗎?”
鞏永固也不知道朱由檢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望著朱由檢的眼神,瞬間就明白了。
“臣帶來了,還有些工匠也在大殿外候著。”
朱由檢望著正在豎著耳朵,臉色異樣的魏忠賢。
“我們出去瞧一瞧這無煙煤,怎么樣?”
魏忠賢心中狐疑,卻滿口答應道:“一切聽陛下的。”
他手底下也有不少煤礦,先前只聽說過將煤賣去燒窯、鍛造,根本就沒有賣給人的道理。
煤煙燒起來嗆人的很,就是煤灰都讓人受不了,這小皇帝當真是胡來。
不僅僅是這勞什子的無煙煤,就是什么股票他也弄不明白。
只是那個番薯他還是知道,前些年京城還有人吃,不過吃多了容易脹氣,皇帝怎么會對這種腌臜物感興趣。
魏忠賢心中百轉千回,腳步緊跟著朱由檢,不敢落下,距離也控制得恰到好處,既能時刻聽到皇上的吩咐,又不讓人感到不適。
“自己到底要不要摻和進小皇帝的賠錢買賣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