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暮暗沉,宮道中零星的幾盞燈光更為這座華麗的宮城增添了幾分詭譎。
蘇黎跟在陸時淵身后,走的很慢,時不時抬眸掃向他,眼睛有些緊張的滴溜溜的轉著。
直到被陸時淵抓包,“玩夠了?外面很好玩嘛?”
“呃。”蘇黎一時該不知如何回答,索性閉口不言。
“昭寧公主你可知道,你的身份,一旦被父君知道你出宮,那可……”
“我錯了。”蘇黎認錯飛快,“都是我的錯,太子殿下怎么處罰都行,千萬不要告訴君上。”說著蘇黎雙手合十,一臉祈求,“真的,求你了。”
“晚了。”陸時淵面色不明,“你當皇宮是什么地方,君上的眼線眾多,你徑直就出了宮,你就不想一想你和沈二能不能承擔這個后果。”
蘇黎被陸時淵嚇得一愣,夜晚的風涼,晚風一吹,背上浸了一層細汗,冷入骨髓。
見蘇黎面色發白,顧扶書急忙圓場,“昭寧公主別怕,太子殿下嚇唬你呢。”
“什么?”
“守宮的侍衛傳消息到殿下這里時,殿下就把消息壓了下去,所以,昭寧公主還請安心才是。”顧扶書笑著安撫她。
“以后要出宮,去哪和孤報一聲,別和沈二一聲不吭就走了。”陸時淵撇開臉,有些傲嬌地叮囑一句。
“是啊,殿下和我在宮門前等了你們半個時辰了,就怕你們趕不回來。”顧扶書補充。
“誰等他們了,扶書快把人送回去,大晚上的穿著太監的服飾在宮里亂逛,成何體統。”陸時淵板起臉,“本來近期事務就繁忙,別再整幺蛾子了。”
“是。”蘇黎不禁揚起笑容,“原來太子殿下沒有沈二說的那樣……”蘇黎故意戛然而止。
陸時淵氣笑了,“沈二又編排孤什么了?”
“沒什么,他覺得太子殿下對他不好,可是昭寧看來,沈二公子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吶。”
“孤對他還不夠好。”陸時淵拍了拍顧扶書的肩膀,“扶書,你看到了嗎,沈二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他一天到晚闖那么多禍,父君讓我約束他,我何曾拘過他,每次的爛攤子不都是讓我收拾,他可比扶書難管多了……”
聽著陸時淵絮絮叨叨的話,蘇黎也放大了笑容,故意大聲說,“這話您就該對沈二公子說清楚才是呢。”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直接從高高的宮墻旁一躍,落在了他們身后。
“沈二公子,聽清了沒有吶。”蘇黎狡黠一笑,“沈二公子還在酒樓作喪氣之言呢,殊不知太子殿下可未曾偏心過半分。”
陸時淵更氣了,“宮門馬上就落鑰了,扶書今日在宮里住是過了明路的,你怎么還不走,罷了罷了,現在走太打眼了,你去誨書院……”
“抱歉。”沈淮瀾鄭重一禮,將陸時淵未說完的話堵在了口中。
“你這是做什么?”
“我以為,你會更倚重顧扶書一些,把我放在身邊只是因為我父親……”沈淮瀾有些羞愧,“是我狹隘了。”
陸時淵上前兩步,扶起他,“你這個街頭混混,我本來確實想讓你置身事外,但此刻你覺得是說話的地方嗎?”
眾人抬頭,掃視了一圈這圍得四四方方的宮墻。
“扶書,你把昭寧公主送去霧凇閣,我陪他去誨書院。”陸時淵當機立斷。
“是。”
夜色漸深,半輪彎月悄悄探出了頭,月色朦朧,憧憧樹影同他們相反的身影交疊,少年人的友誼,純粹而美好。
宮外的驛館內。
楊鴻云站在謝聿的院落外面,看著屋內的一點橘黃色的光亮,久久沒有動作。
鴉青站在楊鴻云身后,試探性地問,“謝公子應該還沒有歇息,若主子有事,讓屬下通傳一聲,主子您去廳堂靜候著。”
“不,別打擾他,估計他正在發愁呢。”楊鴻云微微皺眉,踱步斟酌了一會兒,抬頭對鴉青問道,“我剛來之時,讓你留意的祁朝歷年來的科舉之事你有什么眉目了?”
“回主子,祁朝的科舉文武并重,向來推崇文武全才,可是屬下觀察謝公子幾日,都不像會武的,倒像是金尊玉貴養出來的公子。”鴉青如實回答。
“罷了,你去我書房,從一個木匣子里把祁朝這幾年科舉文考的題目取出來,給謝聿送去,這是我日前向沈將軍討要的,不知道能不能幫上他一二。”
“是。”鴉青領命,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主子,謝公子似乎與咱們并不相干,您何至于如此上心?”
“若讓有才之人隕落于塵土,那才是悲哀。”楊鴻云的面龐浮現了幾分苦澀,“明珠暗投,豈非過于殘忍?”
“是。”鴉青再次抱拳,飛快離開。
屋內的謝聿主仆正在挑燈夜讀。
但挑燈的是天冬,夜讀的是謝聿。
“哈~”天冬打了個哈欠,看著仍孜孜不倦的謝聿,只覺得眼皮都睜不開了。
謝聿也注意到了他的困倦,左手持書,右手微微拍了拍他,“你若困了就早些睡吧,不用守著我了。”
“不行不行。”天冬迷迷糊糊的,卻十分固執地一直搖頭,“我得守著公子,我不能睡。”
謝聿也有些無奈,“你東倒西歪地在這里,我也不放心啊,夜里有風,別著涼了。”
“沒事,我得陪著公子……”天冬揉了揉臉,勉強打起來了精神。
謝聿還想再勸說幾句,這時,門被叩響,在寂靜的夜里十分沉重。
天冬被猛地驚醒,“誰啊?”
“謝公子,屬下可曾打擾?”
聽到鴉青的聲音,天冬三步并做兩步地跑去開門,“鴉青大哥,你怎么也沒睡?”
“這是我家主子命我送來的。”鴉青將手中的木匣往前遞了遞,“這是我家主子給謝公子的。”
天冬接過匣子,謝聿也走了過來,“不知這是什么?”
“謝公子可打開一觀。”
須臾,謝聿有些激動地躬身行禮,“夜深不便親自致謝,還要請鴉青大哥替我鄭重致謝。”
“謝公子客氣了,那屬下就先走了,夜深露重,切勿出門。”
“好。那就恕不遠送。”
零落的秋葉落在泥土之上,被夜色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