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相府到了。”
車夫恭敬的聲音喚回了姜喻的思緒。
見車內的眾人都看向自己,姜喻輕笑一聲,并沒有解釋什么,反而招呼著眾人進府小敘。
陸時淵走在中間,相府清幽的環境讓他不由地多看了幾分。
顧扶書也贊嘆,“我觀姜相的府中的物件多用石木所筑,倒不像是一品大員的官邸,倒像是書生雅士的清修之地。”
“謬贊了。”姜喻引領著眾人朝正堂走去。
唐逢按壓不住心性,四處張望了一番,既無侍從小廝,也無婢女嬤嬤,不由開口詢問。
姜喻似乎毫不在意,“我喜歡清靜,府中一向少人,更何況這個府邸中只有喻一人,更無需那么多下人。”
“我還以為姜相是和姜大學士、姜老夫人一同居住呢。”陸時淵笑著開口。
“父親年邁,多謝君上予了家父一個閑職,讓老人家得以頤養天年。”姜喻也笑著開口,“喻一向早出晚歸,怕兩位老人家憂心,所以這才另安宅院。”
“這樣也很好,姜大人可要好好安置這么好的宅子,早日抱得美人歸。”唐逢朝著姜喻調笑著,“讓姜大人娶幾房美嬌娘,好好為大人執掌中饋才是。”
陸時淵和顧扶書同時紅了臉,到底還是年紀較小。
“唐大人莫要打趣,喻一向不在這些事情上留心。”
一路彎彎繞繞,卻也是賓主盡歡。
相府正堂。
姜喻多次謙讓主座給陸時淵,卻被屢屢遭拒。
“太子殿下……”姜喻還想再勸說一番,卻還是被陸時淵毫不猶豫的婉拒。
“姜相不必再謙讓了,此次我只是受邀前來,又是晚輩,不關身份,理應下座。”說著,陸時淵坐到了右下方第一把座椅上。
見此,姜喻也不好再勸說,也坐在了下位。
唐逢坐在了姜喻身旁,顧扶書自然站在了陸時淵身后。
幾人一時相顧無言,還是姜喻打破了這片沉默。
“君上可曾提到殿試也可讓殿下前去觀摩一二?”
“自然。”陸時淵點頭,“若不是出身于王家,我也想試一試科舉之路。”
“那不如當日我也給殿下一套試卷,讓殿下過一把癮?”姜喻清冷的聲音帶著笑意,“就是不知道夫子教不教所考的內容了。”
“姜相特意讓我出宮并不是有意來打趣時淵的吧。”陸時淵眨眨眼睛,“聽說有官員彈劾怡親王及其親信?”
“殿下的消息好靈通。”
“不知姜相和唐御史有何看法?”陸時淵微微歪頭,“不要和時淵說謹遵上意的恭維話,您知道的,我不喜歡這些。”
“這些年來,喻一直認為君上在有意放縱諸位王公。”姜喻沒有廢話,直奔主題,“喻原意在想著,君上的意思會不會是怡親王多行不義……”
姜喻一頓,又掛上了他的招牌笑意,“可是現在怡親王用他世子和兒子的功勛在親貴之上無可匹敵,可是君上仍然沒有任何處置其黨羽的意思。”
“在我們這種人之間,怡親王確實炙手可熱,可是在民間,怡親王的所作所為就有些……可若無人推動,謠言怎么會傳遞的如此之快?”
唐逢繼續補充道,“所以我們只能斗膽揣測君心,卻不知其內情,我們二人也想問一問殿下,上次去怡親王府邸,可曾發現什么異樣?”
陸時淵一直都在聽著,中途還拿起手邊的茶盞,用蓋子悠悠地撥弄著,“兩位大人的話可涉及到父君及其怡王叔,如此言論,罪名可不輕呢,而且兩位大人只靠猜測未免過于荒唐,不如直接去問江大人呢?”
聽到陸時淵的話,顧扶書有些緊張了,抿著唇剛想開口求情,就聽到了陸時淵的笑聲,“不過時淵確實登門拜訪怡王叔時看到了一些東西。”
暖金色的光芒從窗畔鉆了進來,濺起了浮在空中的塵埃。
透過細小的顆粒,怡親王府的正門遙在眼前。
陸時淵站在門前,單手背后,臉色不虞。
畢竟只要陸時淵不傻就知道,這是一場下馬威。
可陸時淵壓住了脾氣,靜立在怡親王府的門前,偶然有兩三個百姓經過,又看著他們走開。
很快,王府的大門敞開,管家邱庭一臉惶恐,“不知殿下駕到,未曾遠迎,實在該死!我家王爺剛從大理寺回來,驚魂未定,所以一時沒有顧上,奴才罪該萬死!”
說著管家就要在門口叩首請罪,卻被陸時淵揮退,“聽聞王叔受驚,因此特意前往問候,多等一時半刻的又有什么打緊兒的,只是若君上關懷問起,可千萬不要受驚誤事才是。”
“這是自然,自然,殿下快請進。”
陸時淵抬頭,那威嚴的牌匾是君上手書御賜。
進入門庭,一路向北,高闊的廊柱,郁郁的竹林,珍貴的植株隨處可見。
繞過一屏精美的萬馬照壁,視線豁然開朗。
青石飛檐,庭樓照水,怪石嶙峋,富麗堂皇。
數不盡的珍寶一起堆砌成這座府邸,奢華無比。
管家將陸時淵引進會客廳,吩咐貌美的侍女上茶。
陸時淵環顧一周,墻上的畫作書法皆是墨軒齋的珍品,甚至還有孤品。
廳內桌椅皆是黃花梨木,幽香陣陣。
柜上陳列著古玩珍寶,御賜之物陸時淵能分辨得出,可其余卻也毫不遜色,甚至做工更為精巧。
陸時淵抬手,輕抿一口侍女剛剛奉上的茶水,只一口,陸時淵就認出了這是今年新歲的貢品,香片銀針。
陸時淵不動聲色地放下茶盞,“怡王叔這是有事耽擱了嗎?”
管家有些為難,剛想讓人去問,怡親王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殿下久候了。”
說著,陸怡鉉走到陸時淵身前,微微拱手,“勞煩殿下來跑這一趟了,我是粗人,不會說漂亮話,既然殿下來了,那就當殿下問候過了,不知殿下還有何事呢?”
陸時淵笑容不變,“君上早就對時淵說怡王叔深明大義,在交戰之時為軍士籌謀物資,時淵早就想拜訪怡王叔,只是不得空而已,當日宮宴,應該是侄兒被那個云寧公主迷了心智,王叔心懷家國,怎能做宵小之態?是時淵狹隘了。”
陸怡鉉的笑容有些僵硬,“殿下過譽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話說開了就行,殿下還小,是容易受人蠱惑。”
“那既然王叔無事便好,侄兒就走了。”
“不如用個晚膳?”
“不勞怡王叔布置了,侄兒回去復命了。”
“有空可要常來常往。”
“一定。”
光影昏昏,唯有那金銀古玩散發的輝光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