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忽的一暗，一片片云彩將日光都遮掩住了。

“臣等參見太子殿下。”姜喻和唐逢同時開口，然后躬身行禮。

“兩位大人快快請起。”陸時淵虛扶了一把，語氣謙卑，“兩位大人這是在等時淵嗎？”

陸時淵說著，將目光落在了姜喻和唐逢身后的顧扶書。

顧扶書側身站著，注意到了陸時淵的目光后，這才微微點頭。

“兩位大人可有事？”陸時淵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幾人當然知道此處并不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于是姜喻開口道，“若太子殿下方便，臣想和殿下談一談關于此次的殿試。”

“自然。”陸時淵點頭。

“臣的宅邸就在東市，不如請太子殿下移步？”姜喻后退兩步，側身讓開。

“姜大人客氣了。”陸時淵假意推辭幾次，似乎拗不過他們，側身，走在了前方，同時給顧扶書遞了一個眼色。

顧扶書立刻跟在了他們身后，“承蒙父親的教導，扶書對學識也有極高的興趣，不知扶書可否同行？”

“當然，顧公子快來。”

“多謝兩位大人關懷。”

一行車馬慢悠悠地從皇宮內駛出來。

馬車內，陸時淵壓低了聲音，朝著身旁的顧扶書問道，“沈淮瀾考完以后去哪了？”

“剛剛二公主派人來說，沈二和昭寧公主一起走了，然后她就容妃娘娘那兒了。”

“這個沈二……”陸時淵嘆了口氣。

隨著馬車的滾動的聲音，車外的嘈雜聲也漸漸傳了進來。

叫賣聲，敲擊聲，叫好聲……聲浪不一。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煙火氣息，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升騰在了風里。

陸時淵悄悄地掀起了車簾的一角，望著旗幌交錯的街道，也不由地感慨一句，“西市確實比東市要有煙火人間的味道。”

車內的姜喻也噙著一抹笑意，為陸時淵倒了一杯茶水，“西市大多是黎民，生計所需，而東市多為達官顯貴，因此這才大相徑庭。”

“就真該讓那些王公親貴來體驗一番西市的生活。”陸時淵向外張望著，“你們看看，這可比養尊處優有意義多了。”

姜喻笑笑，并沒有回應他的話。

因西市人流如織，馬車行進的速度很慢，這也給了陸時淵足夠的時間來觀看街上的一人一景。

正當陸時淵看的津津有味的時候，突然一僵，右手扯了扯正在喝茶的顧扶書，“你看你看，你快看！”

“什么？”顧扶書湊過來，“殿下發現了有什么好玩的？”

“不是，不是。”陸時淵抬手朝著街邊的攤鋪一指，“你看，那是不是沈二？”

顧扶書瞇著眼睛，仔細地朝著陸時淵指的方向辨認著，“誒，好像還真的是！”

聞言，姜喻和唐逢也不由地朝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人影重重，并不清楚。

眼見馬車緩緩行進要離開這一處時，陸時淵突然朝著馬夫開口，“靠邊，停一下。”

“吁——”

聞言，馬夫也立刻行動，驅趕了一下道邊的人群，將馬車停穩。

陸時淵下車，張望了一下左右，就朝著沈淮瀾的方向走過去。

顧扶書緊隨其后。

姜喻和唐逢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姜相，咱們未稟告君上就把太子殿下帶了出來，若君上責難……”唐逢靠近姜喻，壓低了聲音問道。

“唐御史，請問我們是在哪里把殿下帶出來的？”姜喻的聲音很輕。

“君上的書房門口啊。”唐逢回答的不假思索。

然后，唐逢一愣，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后，隨即就笑了，“瞧我，真是昏頭了。”

姜喻抬頭，看著不遠處的沈淮瀾捧著一碗湯喝的十分滿足，咕咚咕咚幾口下肚，“砰”的放下碗，“好喝。”

姜喻有些忍俊不禁，而走到沈淮瀾身后的陸時淵，顧扶書二人也是一臉笑意。

見沈淮瀾似乎恍然未覺，還拿起手邊的包子大口咬了一下。

“咳。”陸時淵忍著笑，故作嚴肅。

“誰？？？”沈淮瀾被一驚，嘴里的包子都沒咽下去，轉頭就看到了他們。

“誒，是你們啊，快坐快坐。”沈淮瀾咽下包子，朝他們招呼著，“王叔這里的包子和湯特別好吃。”

陸時淵打量了一下這個破舊的攤鋪，掉漆的桌椅，昏暗的燈光，油乎乎的地面，還有一位衣衫破舊卻十分憨厚的老人有些拘謹不安地看著他們。

“王叔，再拿兩個碗筷吧！”沈淮瀾興致沖沖。

“誒，好。”

“勞煩老人家再拿兩副。”姜喻和唐逢一同進來。

這幾位衣衫不俗的客人一來，老人都有一些蓬蓽生輝的感覺，十分局促地站在原地，一時沒有了動作。

“姜……姜叔叔，唐叔叔你們怎么也來了，快來一起嘗嘗？”

“好啊。”姜喻痛快點頭，十分自然地坐在了沈淮瀾旁邊。

唐逢也點頭落座，“麻煩店家再來幾個包子。”

“誒，好嘞，貴客稍等啊。”在沈淮瀾肯定的目光中，老人趕緊去了后面煮湯。

陸時淵有些猶豫，但是看到顧扶書也坐在了沈淮瀾旁邊，躊躇了一下。

顧扶書似乎隨手就把自己的帕子放在了長凳之上，然后取出四雙筷子，十分自然地從沈淮瀾袖中拿出他的帕子，輕輕擦了擦筷子，然后分給大家。

“窮講究。”沈淮瀾哼了一句，繼續吭哧吭哧地啃包子，然后喊了一句，“王叔，我也要湯。”

得到王叔肯定地答復，沈淮瀾這才問道，“你們幾個怎么一起來了？你們出宮……你們離家老爺沒說你們？”

姜喻抬筷夾了一點沈淮瀾面前的小菜，“本來想著帶著他們出來玩玩，沒想到在這里碰到了。”

“你怎么在這里？明天還有史學和算書要考呢，怎么不去溫書？”顧扶書問道。

“出來吃飯啊。”沈淮瀾回答的理所當然。

這時，老人端著一個大大的托盤給大家上菜。

“沈二公子可是我這老頭子的常客了。”說著看向沈淮瀾的目光一臉慈愛，“在這東西兩市，大家都很喜歡沈二公子呢。”

“王叔客氣了。”沈淮瀾站起來幫著老人，“是您的手藝好。”

“二公子人可好了，有空就來兩市逛逛，遇到有困難的人家都會幫一把……”老人絮絮叨叨地說著。

姜喻一直都在認真地聽著，陸時淵和顧扶書臉上有些驚詫，唐逢抿了一口湯，然后學著沈淮瀾的樣子，捧起碗大口喝了一部分。

在這其樂融融的氛圍中，楊鴻云和謝聿背著什么東西，從攤鋪前有說有笑地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