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朝。
檀香繚繞的書房里混雜著淡淡的墨香味,伴隨著隱隱約約談話的聲音一齊朝著陸時淵涌過來。
鶴安引著陸時淵朝著書房的偏室走去,邊走邊朝著陸時淵解釋道,“殿下,您請這邊來,您還需要稍稍等候一會兒,君上和諸位大人都在書房的正堂議事呢。”
“公公客氣了,既然父君有事在忙,那就請公公去侍候著吧,孤在這里等一等就是了。”陸時淵朝著鶴安微微頷首。
“殿下太客氣了。”鶴安等陸時淵坐好,示意一旁的侍女立即進來倒茶。
期間時斷時續的談話聲響起來。
“……殿試臣認為……這個題目有待商榷……”
“……定好……更改豈不是會延期……”
“考生資質如何……明日再繼續商……”
“……難度若再提升……”
“……”
陸時淵微微側頭,房間前方那精美的紫金色屏風橫擋在兩個房間中間,形成一道絕美的屏障。
此時,陸和衍的聲音恰好響起來,“朕認為,此次殿試同姜卿之言所同,不應該只單純考核其考生文武優良,其品行優劣也是重中之重。不僅今后,之前的官吏也應找時間突擊一番,朝廷其惡官吏,劣蠹役不應……”
瓷碗同木桌的碰撞聲打斷了陸時淵的心緒,“殿下請用茶。”
突然被侍女打斷,陸時淵有些不耐煩地揮手,想要繼續再聽幾句。
鶴安上前兩步,擋在了屏風一旁,聲音恭敬,“殿下。”
此時的陸時淵這才如夢初醒一般,有些驚慌地看了鶴安一眼,拿著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掩飾著自己的心虛。
鶴安臉上一直帶著笑意,仿佛并不知道陸時淵剛剛在窺聽政務,還貼心地示意侍女端來了一份茶點。
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
屏風那邊悉悉索索的聲音漸漸少了起來,聲音也越來越低。
很快,一聲聲的“臣等告退”,讓陸時淵的心情都沉了幾分,再次朝鶴安看了一眼。
鶴安面色不變,只是用茶壺為陸時淵再添了一些茶水。
隨著宮人們一聲聲的,“奴才(奴婢)參見君上。”
陸時淵起身,目光觸及到那片明黃色衣角時,恭敬跪拜,“兒臣給父君請安,父君萬安。”
“起來吧。”陸和衍越過他,隨意地揮了一下,坐在了陸時淵剛剛坐著的地方,鶴安還貼心地為陸和衍墊了墊,為了讓他靠著更舒心。
陸時淵起身,有些拘謹,“兒臣這幾日日日苦讀,不敢辜負父君的抬愛,因此……”
看到陸和衍抬手制止了他的話語,陸時淵立刻閉嘴,目光也帶了幾分無措。
“你大哥這幾日為何沒去誨書院,你可清楚?”
“兒臣并不清楚。”陸時淵如實回道。
“你們夫子也沒有問嗎?”
“夫子或許是認為父君派給了大哥其他事務。”陸時淵回。
陸和衍點點頭,似乎并不糾結這個問題。
“父君若是需要,兒臣這就去尋大哥。”陸時淵試探性地說道。
“不必了。”陸和衍隨手拿起一塊糕點,嘗了一點,似乎并不喜歡,便放在了一旁。
陸時淵并不清楚自己父君想要做什么,糾結于要不要繼續詢問,就聽陸和衍道,“今日你去看了誨書院的文考?”
“是。”陸時淵自知瞞不住,便老老實實地認錯,“父君之前告誡兒臣離她遠一點,兒臣沒有做到,兒臣只是好奇,她似乎有很多稀奇的想法……”
“這些想法也包括兩地互市?”
陸和衍隨口的一句反問讓陸時淵嚇了一跳,剛想辯解,就看到陸和衍朝著鶴安示意了一眼。
鶴安領命,很快回來時手中多了一張紙。
陸和衍慢慢展開那張卷紙,一字一句地念著:路遙碧水已至秋,華日恩從宮車留。
四時園田皆秀谷,粟粟,十里稻花落坦途。
忽逢宴起游瑤臺,竊喜,璧合光輝盛天都。
殘卷落紅隨流水,攜手,相疊今朝春滿顧。
陸時淵聽著聽著,強裝鎮定的臉色有些惶惶。
陸和衍一直留意著他的神色,見他如此,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輕哼一聲,“為什么不同朕說?”
“兒臣以為……”
“以為朕不會同意,以為耗資巨大,以為朝中反對,還是有其他的以為?”
短短幾句讓陸時淵啞了口,“是……”
“你們這群孩子……”陸和衍嘆了口氣,直起了身,“為什么不同朕明說?”
“父君這是……同意?”
“朕好似沒有提過反對。”
“多謝父君,兒臣這就去……”
“你去做什么?”陸和衍打斷了他的話,“殿試迫在眉睫,這段時間朕會很忙,過了殿試之后,你讓她來書房見朕,朕倒是想看看,她還能有什么想法。”
“是。”陸時淵點頭。
“還有,告訴她,考核過后,她可以在誨書院和你們一起讀書,但是謹言慎行是必須的,朕不喜歡麻煩。”
“是,父君放心,兒臣會看好她的。”
“你連沈家小子都看不住。”陸和衍將裝有糕點的盤子微微推了推,鶴安匆忙示意左右拿下。
“沈家小子給你惹了不少麻煩吧,那個云寧公主看著也一肚子鬼主意,他們兩個湊一起,倒是有熱鬧看了。”陸和衍聽語氣似乎是對接下來發生的事饒有興趣。
“父君,兒臣的麻煩確實不小呢。”陸時淵語氣看似是帶著抱怨,但其中的親昵卻是不容忽視的,“您何時為兒臣做主呢?”
“把沈家的人放在宮里,朕很放心。”陸和衍語氣莫名,“不過若鬧得太過,終究還是需要管束,主子就是主子。”
“兒臣明白。”有了陸和衍這句話,陸時淵終于松了口氣。
“好了,三日后就是殿試,屆時你若想來,也一同來看一看,切記,不得暴露身份,也不得為其提供便利。”
“是,多謝父君。”
“下去吧。”
“是,兒臣告退。”
半縷光線從半掩的門扉透了過來,灑在地面。
陸時淵推開門,和等在殿外的姜喻和唐逢打了個照面。